荥阳城外,司马越的数万大军退出一?箭之地,开始列阵。
司马越看着数万士卒似模似样的开始聚集成一?个个小小的队伍,虽然这“阵”是?差了些,也?就是?一?群人?胡乱的聚集在?一?起?,用“阵”形容很容易被中央军的将士笑死,但是?考虑到这数万人?中的大多?数都是?才放下锄头的农夫,司马越对此结果已经是?很满意?了,他的心中豪气万丈,就是?带领这群农夫他也?可以?战胜强敌。
祖逖站在?司马越的身边,大声的称赞:“东海王殿下果然精通军事,仅仅数日就将这些农夫训练成了可战精锐。”这个“可战精锐”是?祖逖临时想出来的,就这些一?窝蜂挤在?一?起?,同一?伙人?之内毫无间隔的“阵型”若是?用了“百战精锐”那简直是?打脸,司马越嘴里不生气,心里一?定把?他归结到了废物马屁精一?类,用“可战精锐”就不同了,这“精锐”二字是?马屁,“可战”二字是?重点,说明司马越训练士卒的不容易,以?及这些士卒终究是?可以?一?战的。
司马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示意?自己?听到了,他全部精神都集中在?了荥阳城上。胡问静来了,又打败了司马腾和司马模,这倒是?在?他的预料之内,胡问静这类高手?自然只?有他才有资格打败的,但胡问静来了,贾充会来吗?胡问静到底带来了多?少大军?各种念头在?他的心中纷至沓来。
祖逖对司马越的数万大军在?城门外列阵,有理解的地方,也?有不解的地方,他小心的问司马越:“殿下,为何?我们要在?这里列阵?”
司马越感觉到自己?太过紧张了,己?方有数万人?马,盟友也?有数万人?马,更有数之不尽的勤王义军正?在?向荥阳城进?发,天时地利人?和都在?他这一?边,他不需要担心失败的,便笑了笑,解释道:“胡问静既然到了荥阳,无非是?两个选择。”
“其一?是?占据荥阳,以?荥阳的城墙为根基对抗本王,那么,这荥阳城墙上自然会有无数的弓箭手?,本王的大军在?一?箭之地外正?好避过了箭矢。”
祖逖想过这个理由,但他不认为胡问静会有无数的弓箭手?守卫城墙,弓箭手?需要大量的箭矢,胡问静怎么可能不动声色的将大量的箭矢运到义军的大本营之内?而且若是?胡问静真有大量的弓箭手?,那么早就该出现在?城墙之上了。他用力的对着司马越点头,仿佛听到了世上最最最高明的兵法:“东海王殿下果然对军事大有研究。”
司马越继续道:“其二是?杀出荥阳城,击破本王的中军。”他笑了:“胡问静几乎百分之一?百会这么做。胡问静不懂兵法,不会练兵,不会布阵,只?会带着一?群人?无脑冲锋,从西?凉到并?州,从并?州到荆州,胡问静何?时布阵过了?本王料胡问静定然会冲出荥阳城与本王决一?死战。”
祖逖真心地点头认同司马越的判断,大缙朝如彗星般崛起?的女官胡问静是?所有门阀子弟的研究目标,渴望着发现胡问静的升官秘诀,胡问静在?几处地方作战的经历被研究得清清楚楚,胡问静就是?一?个只?会无脑冲锋的悍将,完全不懂得兵法之妙。但是?,司马越为什么要退出一?箭之地呢?他越是?认同司马越的判断,越是?发觉自己?愚钝,完全看不懂司马越退出一?箭之地的目的。
司马越看着祖逖眼?神之中的佩服和迷惑,心中有几分骄傲和得意?,淡淡的道:“胡问静既然必然会出城,那么本王该怎么做?派遣大军堵在?城门口?城门口、城内位置狭小,本王纵然有数万大军在?城门处也?不过十余人?,本王的大军完全用不上力,而又是?胡问静的武艺最合适的地方,只?怕胡问静一?口气就斩杀了几百人?,尸体堆积如山,本王的大军依然只?能在?远处呼喝助威。”
司马越转头望着荥阳城门,这荥阳城门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尺寸,勉强能够让两辆马车并?肩而驰。他冷笑了一?声:“本王当然可以?任由胡问静自以?为得计,在?城门处屠杀本王的士卒,本王只?管不停的调动士卒上前,让那城门成为血肉磨坊,直到胡问静体力耗尽,终于被本王的勇猛将士乱刀分尸。”
“可是?,本王为什么要在?这里成全胡问静武勇之名?”
“本王要让胡问静在?这里英名尽丧!”
司马越冷笑着,在?洛阳被一?个小小的平民女子压制了许久的怒气终于爆发了出来:“本王让开一?箭之地就是?给胡问静出城的机会,胡问静不是?猛将悍将吗?好啊,本王不堵住城门,本王还给胡问静一?片空地,本王就在?城外与胡问静正?面决战。胡问静厮杀许久,其势已衰,本王在?这里以?逸待劳,士气正?在?巅峰,定然一?举可擒胡问静。”
司马越依然没有说出他全部的想法,他确实是?要逼迫胡问静出城作战,但那一?箭之地的空地却是?司马越的陷阱。一?箭之地有多?大?不过四五十丈而已,四五十丈看着很大,其实在?军阵之中小的就像块豆腐干。胡问静的士卒别说变化阵型了,只?怕仅仅站队列都要与司马越的士卒脸贴脸了。胡问静只?要敢率众出城,司马越就能利用大量的士卒将胡问静围困在?小小的空间中内愉快的斩杀胡问静。
而且……司马越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胡问静肯定不会束手?待毙的,一?定会奋力冲上一?阵子,所谓困兽犹斗,狗急跳墙,胡问静在?垂死之际一?定会爆发出最强的攻击力,大量的杀死敌人?。司马越看着安排在?最靠近荥阳城的军队,那些都是?在?半路上投靠他的各地豪门大阀的军队,这些人?是?他的属下,又不是?他的属下,活着可以?用但不放心,死了有些心疼却又更加地放心。
司马越心中笑着,这些豪门大阀的士卒损耗了胡问静的体力和兵力,正?好为他的嫡系击杀胡问静创造条件,也?算死得其所了。
司马越并?不觉得这个阴谋诡计有些小家子气,反倒沾沾自喜,在?细节安排诡计正?是?司马家的传统,他没有解释得这么清楚是?想要考较一?下祖逖,若是?祖逖能够看出他的陷阱,说明祖逖至少是?个聪明人?,他以?后可以?好好的重用祖逖。
司马越转头看了一?眼?祖逖,祖逖茫然的看着他,显然完全没有理解这一?箭之地的死亡陷阱。司马越微微一?笑,虽然自己?是?个天才,需要包容蠢材,但是?这祖逖只?怕无法独当一?面。
祖逖悄悄地打量四周的其余将领,其余将领都讳莫如深的看着祖逖,祖逖更加的迷惘了。他仔细地看着荥阳城门,看着无数的司马模的士卒从城中仓皇地逃出来,完全无法理解司马越退出一?箭之地的目的。
豆大的汗水从祖逖的额头流了下来,难道他就是?这么蠢,明明告诉他这是?有目的的,但是?他就是?看不出来?
祖逖看着远处的荥阳城门,无数败军丢盔弃甲,从狭小的荥阳城门处拼命的逃出来,每一?个逃出城门的人?看着城外空旷的土地,以?及无数的将士,都长长的松了口气。
祖逖却心中有了深深的担忧,为什么?他又说不明白,只?是?本能的觉得有地方不妥当。
荥阳城门一?箭之地,某个投靠司马越的门阀子弟傲然看着自己?的士卒,虽然大多?都是?临时招募的农夫,但是?至少自己?出钱给他们置办了一?套统一?的家丁服装,也?有统一?的木棍,看上去还算精神,有些精兵的感觉了。
“都盯着点,杀了胡问静,人?人?有猪肉吃!”
一?群士卒大声的应着:“杀胡问静,吃猪肉!”
荥阳城门口,某个司马模的士卒拼命挤出拥挤的城门,跑出没几步就被人?扯住了,那士卒惊恐的大叫:“胡刺史,不要杀我!我家里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婴儿,你杀我就是?断了我一?家老小的生路……”
有人?大声的叫着:“兄弟,你跑什么啊?”
那上有老下有小的士卒回头,P个胡刺史,根本就是?那些在?城外晒太阳的门阀义军的士卒扯住了他。那上有老下有小的士卒立刻就怒了:“放手?!”那扯住他的人?压根不理他,死死的揪住他道:“兄弟,你倒是?说啊,你为什么跑啊?”那上有老下有小的士卒更怒了,这是?不讲理了?他大声的道:“为什么跑?你不知道城里已经血流成河了吗?胡刺史带了十万大军见人?就杀,里面已经死了好几万人?了!”那扯住他的义军士卒半信半疑:“真的?兄弟,我说……”
“噗!”
那上有老下有小的士卒一?刀砍在?了那扯住他的义军士卒的脖子上,那义军士卒呆呆的看着那上有老下有小的士卒,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要砍他。
那上有老下有小的士卒狞笑着,一?刀又一?刀的砍下去:“你忒么的为什么不放手??以?为你力气大,以?为老子好欺负,以?为老子必须忍耐你是?不是??老子忍你妈个头,老子一?刀砍死了你!”
周围有其余义军士卒大惊:“你凭什么砍人?!”
那上有老下有小的士卒厉声叫道:“砍你又怎么样!”身为司马模的手?下,他从来没有把?这些门阀义军的农夫放在?眼?中过。
一?群门阀义军士卒大叫:“杀了那狗娘养的!”冲上去就砍。
附近有逃出来的司马模的士卒见有人?杀穿同样服装的人?,毫不犹豫的就跑过去厮杀。
有司马模的士卒大声的叫着:“老子打不过胡问静,还打不过你们这群废物吗?”
周围有第三方门阀义军的士卒劝着:“都是?自己?人?,打什么打,死了的那个是?活该,大家别打了,都算了啊。”
在?城门的另一?侧,一?群门阀义军的士卒看着无数司马模的士卒败退出荥阳城,有的浑身是?血,有的衣衫破烂。一?群门阀义军的心中惊恐极了。
有人?悄悄的道:“那些都是?兵老爷啊。”其余人?重重点头,他们虽然也?跟着门阀老爷当了兵,可看看身上的破烂衣衫,手?里的木棍,再看看那些司马模的士卒的正?经军服和制式刀剑,心里就弱了七八分,完全没把?自己?当成兵老爷,只?觉得那些人?才是?正?经兵老爷,而自己?不过是?混口饭吃的百姓。
那人?继续低声道:“兵老爷都打不过那个胡什么老爷……”作为普通百姓,他完全不知道什么胡问静胡问动胡开车,他只?知道门阀老爷们一?直说着敌人?是?朝廷的大官,一?个姓贾,一?个姓胡,能记住这两个姓完全托这两个姓有些特色,“假老爷”、“胡人?”老爷,这就很容易记了对不对?
那人?继续道:“……兵老爷都打不过那个胡什么老爷,我们怎么打得过?打仗要死人?的,我家里还有一?个娃呢,可不能死在?了这里。”
其余人?也?是?严肃的点头,兵老爷每天操练的,一?个可以?打几百个农民,兵老爷都被那个胡什么老爷打败了,他们怎么打得过?看看那些兵老爷身上都是?血,只?怕死了好些人?呢。若是?那个胡什么老爷从城里出来,他们这些老实巴交的农民岂不是?死定了?
另一?个人?手?脚都在?发抖:“我只?是?为了白吃一?些饭菜,还能那些工钱来的,没想死在?这里。”一?群人?深深的认同,秋收之后地里剩下的活就不多?了,整个冬天闲着也?是?闲着,跟着门阀老爷出趟远门又能白混一?顿饭,又能拿工钱,这种好事哪里找去?可为了这么点好处死在?这里就太不值得了。
有一?个人?看着荥阳城内不断地有人?逃出来,心中一?片冰凉,悄悄地扔掉了手?中细细的木棍,脚下慢慢的退后。其余人?见有人?懦弱逃跑,原本的犹豫瞬间化为了行动,一?边跑一?边喝骂:“艹!为什么你们能跑老子不能跑!”
荥阳城门口两侧的万余门阀义军忽然疯狂的奔逃,无数人?惊慌失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大声的叫着:“你还问什么事?没听见城里杀声震天啊?我们要死了,门阀老爷都跑了!”
有人?看着身边到处都是?乱跑的人?,唯有司马越的大军整整齐齐,大喜:“快,大伙儿去东海王那里!那里安全!”其余人?立刻醒悟,哪里有比东海王的大军更加安全的?瞧东海王的大军个个都有刀剑呢。
“快跑!”无数门阀义军扔掉手?中的柴火棍大声的叫着,与荥阳城中的败军裹挟在?一?起?,向着司马越的方向逃去。
某个投靠司马越的门阀子弟看着无数人?冲向他的队伍,心中鄙夷极了,大声的骂着:“胆小鬼!”同样是?门阀组织的勤王义军,他能够不动如山,而那些门阀义军还没看见胡问静就跑了,这其中的差距就是?实力的差距,统率力的差距,个人?魅力的差距。
那门阀子弟心中忽然一?动,司马模的败兵他是?不敢打主意?的,但是?这些门阀义军他却大可以?随意?的收拢,到了他的手?里自然就是?他的了,他凭空多?了几千甚至上万的实力,一?跃成为司马越一?系中最强大的门阀勤王军,以?后司马越占领洛阳之后封赏众人?的时候岂不是?第一?个封赏的就是?他?
那些逃跑的义军士卒果然向着那门阀弟子的队伍跑来,他心中大喜,在?最前面果然占便宜!
那门阀子弟心中大喜,负手?而立,大声的道:“把?这些逃跑的胆小鬼都抓起?来,本公子要把?他们训练成百战精……混蛋!你们跑什么!”他睁大了眼?睛,只?见原本乱哄哄的站着的自己?的士卒们被那些逃跑的人?裹挟着向后跑,而且越跑越快。
那门阀子弟想要呵斥,却发现迎面是?无数的逃跑的义军,每一?个人?都发狂的跑着,那狂奔的趋势,那密集的队伍,令人?一?瞬间就意?识到留在?原地会被踩成肉泥!那门阀子弟情不自禁的跟着身边的手?下们转身就跑。
有司马模的士卒出了城门,大口的喘气,看着前面的人?已经跑出老远,鄙夷的嘲笑着:“胆小鬼,需要逃这么远吗?胡问静肯定已经……”
“啊!”身后传来了惨叫声。那个士卒一?转头就看到一?个人?头飞起?,他瞬间就像兔子一?样的冲了出去,嘴里还大声的叫着:“胡问静来了!”
原本跑在?前面的败军士卒玩命的逃:“滚开!不要挡我的路!”“啊!谁砍我!”
胡问静带着数百人?杀出城门,大声的笑:“爬虫们,洗干净脖子等着……”目瞪口呆,怎么还没打对方就完蛋了?一?群手?下也?惊呆了,还以?为要经历一?次恶战,没想到根本不用打。
胡问静忽然泪流满面:“胡某终于是?幸运S了?”
其实胡问静搞错了,不论是?司马越训练了不久的士卒,还是?门阀的农夫大军,甚至是?精锐的中央军,在?遇到超过百分之三的战损的时候就会崩溃,曹老板数百虎豹骑追杀刘大耳,张辽八百骑杀透孙权十万人?,当兵的都是?人?,没人?会把?自己?的命看得比老板的命低贱,保命逃跑才是?战场上最常发生的事情。胡问静在?荥阳城中厮杀许久,司马腾和司马模的军队这才崩溃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巷战限制了双方士卒对死伤的估计。
狭窄的街道上后方的士卒根本不知道前面有多?少人?,也?不知道谁赢了谁输了,更看不见己?方的人?流血战死,甚至很多?人?想要逃跑都没有办法转身。
这种种条件让巷战比野战有了更高的崩溃上限,也?更加的血腥。
当司马模的士卒终于崩溃逃出了城之后,那就是?所有战争之中最普通的战场崩溃了,一?点点奥妙和金手?指都没有。在?另一?个时空的淝水之战中前秦苻坚的八十几万大军竟然在?没有发生战斗,仅仅是?撤退移动军阵的情况之下大败溃逃。
战争就是?这么的神奇。
胡问静一?时三刻没有想明白赢在?了哪里,但面对这大胜的局面欣喜若狂,此时此刻不发癫就对不起?老胡家的列祖列宗了。她大声的下令:“所有人?跟我喊,我是?污妖王胡问静,我要毁灭这狗屎的世界!”
数百人?齐声大喊:“我是?污妖王胡问静,我要毁灭这狗屎的世界!”
溃逃的勤王军听着呼喊更加的恐惧了:“污妖?狗屎啊,我就说怎么这么多?门阀老爷带人?打仗呢,原来是?打妖怪啊!”
有人?泪水都出来了:“有妖怪啊,快逃啊!”
有人?愤怒极了:“什么,妖怪来了!”
有人?善良的提醒众人?:“跑得慢就会被妖怪吃掉!”
数万人?奔逃的速度又快了一?倍,凡是?敢挡在?溃兵前面的,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司马越呆呆的看着前方,严阵以?待的数万大军还没有看到敌人?就开始崩溃,他脸色铁青,厉声骂道:“废物!废物!”
祖逖脸色惨白,终于知道他为什么非常的不安了,这么近的距离之下根本无力面对自家溃败士卒的冲击。他看着已经开始犹豫不定的士卒们,大声的叫着:“跟我一?起?喊!避开本阵,往边上跑!避开本阵,往边上跑!”
司马越猛然醒悟,立即下令:“所有人?跟着祖逖喊,避开本阵,往边上跑!避开本阵,往边上跑!”只?要那些败军没有冲击本阵的阵脚,以?本阵数万精锐的实力绝对不会怕了胡问静。
附近的将领开始大声的叫喊,然后是?附近的士卒,再然后是?本阵的无数士卒一?齐叫着。
迎面狂奔的败军和乱军中有人?一?边跑,一?边问身边的人?:“大兄弟,他们喊什么?”被问的人?一?个字都没听懂:“啊,你说啥?”来自四面八方的士卒不是?一?个村的压根听不懂对方的乡土言语。
有被裹挟奔跑的门阀子弟听见了司马越大军的叫喊,瞬间反应过来不能冲击了本阵的阵型,一?边放慢脚步,一?边大声的喊:“不要向中间跑!不要向中间跑!”
那门阀子弟的附近的乱军士卒至少有一?半是?他带来的乡里乡亲,瞬间就听懂了他的言语,大多?数人?一?齐点头,跟着呼喊:“不要向中间跑!”
奔跑的队伍立刻开始变化,跑在?中间的人?立刻偏离了方向,到了左边或右边,得意?极了:“不就是?不要向中间跑嘛,俺懂,中间那个是?大官老爷,会打人?的,俺现在?是?冲着中间那人?左边第三个人?跑的!”其余人?大声的称赞:“机灵!走中间的都是?大官,很凶的!”
潮水般的队伍飞快的冲进?了司马越的本阵之中,司马越的精锐士卒不得不跟着向后方奔逃。
有将领厉声大叫:“不要跑!严守阵型!不要跑!”溃逃的海浪瞬间到了他的面前,他想拔刀砍死几个溃兵,阻止溃逃,可是?看到黑压压的数万人?疾奔而至,长叹出声,转身奔逃。
大浪之下,不肯随波逐流的人?只?会被大浪拍死在?沙滩之上。
有几个将领眼?看这大阵是?守不住了,死命的扯着司马越就逃:“殿下,我们撤退!”已经有反应敏捷的护卫调转了马车的车头,大声的招呼着:“殿下,这里!这里!”
溃败的士卒是?红了眼?睛的禽兽,什么礼义廉耻忠孝节义统统不知道,只?会砍死挡着路的一?切人?,司马越纵然是?一?军的统帅也?难以?幸免。
司马越怔怔的看着溃逃的大军,如在?梦中:“没有一?个敌人?,你们逃什么啊!本王还在?这里,本王还没有输!”
一?群将领将司马越拼命的塞进?了车厢之中,大声的叫着:“快走!”
马车飞快的启动,一?群将领或骑着马,或拼命的跑着,或跟随着司马越上了马车。
马车上,司马越回过神来,四处的张望,终于找到了骑着马奔逃的司马模,他狠狠地道:“废物!”若不是?距离远了,司马越真想一?巴掌打过去,打不过胡问静也?就罢了,怎么就带着溃兵冲散了自己?的队伍?他从来没有想过是?因为自己?的军阵布置的不合理,溃兵不该冲击本阵,冲击本阵就是?溃兵的错,溃兵的错就是?司马模的错。
司马越深深的呼吸,坏消息是?他大败了,好消息是?他几乎没有损失什么人?手?。
一?个将领飞快估计着局势:“大约跑个一?二十里地溃败的士卒的体力就会消耗殆尽,不得不慢慢的走路,不想冷静也?冷静了,这时候就是?收拢溃兵再战的时候了。”另一?个将领点头:“我们没什么损失,转身再战胡问静就是?了。”
一?二十里地!司马越很是?不满,这群混账能跑一?二十里地?
又是?一?个将领道:“其实不用跑一?二十里地的,十里地外就是?司马越大军的营寨,想必进?了营寨就能安稳下来。”另一?个将领摇头,那营寨只?是?一?个露天营寨,没有坚固的木栅栏,挡不住溃兵的,只?怕留在?营寨中的辎重也?难以?保住了,但他没有说出口,司马越明显只?想听好听的话,说真话只?会触了司马越的霉头。
司马越望着远处的营寨,心里发狠:“到了那里,本王要重整溃兵,杀几百人?以?儆效尤!”他转身又张望着司马模,司马模在?乱军之中找到了司马越的马车,正?纵马追了过来,大声的叫着:“大哥,二哥失散了!”司马越更加大怒了,这司马家就没有一?个省心的人?吗?他厉声道:“二弟在?……”
“呜~”悠长的号角声在?身后响起?。
司马越猛然转头,却见一?群骑兵从荥阳城中冲了出来,肆意?的追杀溃兵。
司马越脸色陡然惨白无比:“胡问静竟然是?骑兵!”祖逖等人?同样脸色大变。
回凉和姚青锋带着数百骑冲出了荥阳城,来不及和避在?城门两边的胡问静打招呼,立刻分为两队衔尾追杀溃兵。
最后数十骑手?里牵着百余匹马,这些是?骑兵在?城内纵横扫荡的时候遇到的战利品,有的是?门阀贵公子的坐骑,有的是?从门阀的马车上解下来的。
胡问静跳上了一?匹马,下令道:“你们清理荥阳城,从今日起?这座城池就是?我胡某的了!”不等其余步卒回应,带着百余骑冲杀出去。
“胡某今日运气极好,说不定就被胡某找到了司马越,一?刀砍下他的狗头呢?”
……
官道之上,马车越跑越慢,战马的冲刺力极强,持久力却不怎么好,马车又坐满了人?,任由马车夫怎么鞭打,战马越来越跑不动了。
司马模大声的叫:“大哥,你来骑马!天下可以?没有司马模,不可以?没有大哥!”
司马越摇头,司马模的那匹马似乎也?有些倦怠了,能跑多?远?而且孤身一?骑落荒而走很容易被劫道的山贼杀了的。他看了一?眼?惊慌的将领们,忽然笑了:“诸位莫慌,本王绝不会学刘邦把?你们扔下车的。”
一?群将领听着这冷得不能再冷的笑话,想要配合司马越笑几声,偏偏此刻只?想哭,哪里笑得出来?
司马越看了一?眼?四周,大声的下令:“停下马车。”不等马车停稳,他第一?个跳下了马车,然后道:“都下来。”一?群将领惊疑不定,难道司马越想要在?这里整顿溃兵,与胡问静决一?死战了?步兵怎么可能挡得住骑兵?送人?头也?不带这样的!
司马越笑了,对马车夫道:“你继续赶车前进?,不要停,一?路向前!”
其余将领瞬间都懂了,金蝉脱壳。
马车夫冒着冷汗,惊恐的赶着马车走了,司马越带着一?群将领拐弯进?了官道边的密林之中,司马模犹豫了一?下,跳下马,牵着马进?了密林。众人?越走越深,很快再也?看不到官道,却毫不停留。
司马越的声音很是?平静:“今日我司马越输了,没关系,只?要我司马越还有一?口气在?,我司马越就会吸取教训,再战胡问静。”
祖逖暗暗点头,司马越虽然不怎么懂兵法,但是?很能吸取教训,跟着司马越一?定大有可为。他安慰道:“东海王殿下莫要自责,本部大军折损不重,只?要数日时间当然收拢士卒。”
……
胡问静一?口气追杀出了二三十里,战马都跑不动了,却依然没有看到司马越。她跳下马,嗖的一?下就趴到了地上。一?群手?下吓坏了,难道胡问静受了重伤。好些人?齐声惊呼:“刺史!刺史!”胡问静呵斥道:“闭嘴,没看到本座正?在?看马蹄印找司马越的踪迹吗?”一?群手?下恍然大悟,故老相传江湖高手?可以?根据马蹄印车轮印看出马车中的银两的多?少,没想到今日竟然能够得以?一?见。
一?群手?下激动了,有此机会必须跟着胡刺史好好学一?学,一?齐跳下了战马,趴在?地上乱瞅。
胡问静趴在?地上许久,车轮印倒是?被她找到了不少,可是?该死的这是?向前的还是?向后的?就不能在?车轮印上几个箭头标志吗?
胡问静大怒:“落后的时代啊,右侧前进?都不懂吗?”
一?群手?下看着胡问静,这是?没能看出来?
胡问静沉默半晌,要不要再追上几十里地?她看看前路茫茫,两侧都是?密林,再看看一?群手?下个个满身血污疲惫无比,终于知道自己?依然是?个枪兵。
胡问静下令道:“休息一?炷香时间,回荥阳!”一?群手?下大声的欢呼,疲惫的躺在?了地上,一?日厮杀,实在?是?太累了,而纸甲虽然不怕刀刃的劈砍,但砍在?身上的力量却依然让身体受不了,淤青已经是?小事了,只?怕骨头都断了好几根。
胡问静只?觉自己?的嗓子都要冒烟了,可为了厮杀方便,身上却没有带水囊,她看看同样又渴又累的手?下,认真的自言自语:“下次胡某要带一?根丈八长矛,身为枪兵就要骄傲的让所有人?都知道。”
……
荥阳城中,家家户户紧闭房门。好些人?听着城中的厮杀声惨叫声,惊慌无比的同时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普通百姓不懂什么朝廷大事,皇帝王侯距离普通人?太远,荥阳城内至少有九成百姓不知道荥阳太守姓什么,这洛阳的朝廷的事情又关荥阳百姓什么事情?
这数万勤王义军为什么要勤王,那个胡什么的大官到底做错了什么,普通百姓是?不在?意?的。但是?这几乎与荥阳城内百姓人?口总数相同的数万大军进?了荥阳城,普通百姓却知道一?定会出大事。
这么多?士卒聚集在?一?起?,肯定要打仗,打仗之后肯定会杀人?,杀人?就会有无数的百姓被殃及无辜。荥阳城内的百姓早就知道荥阳定然会遇到战乱,家家户户任由外面杀声震天,坚决的不开门,不开窗,不观望,抱着脑袋拿着门栓躲在?床底下。
乱军之中,司马腾孤身一?人?折进?了巷子里,许久没看到有其他士卒进?来,他心中又是?放心又是?得意?,那些蠢货只?知道跟着其他人?逃,就不知道那目标更大,更容易被杀吗?
司马腾小心翼翼的在?巷子里前进?,虽然他已经在?巷子里拐了几个弯,有房屋阻挡,不虞被胡问静看见,但走在?空荡荡的巷子里,远处的厮杀声惨叫声依然可以?听得清清楚楚,他总有一?种下一?秒这空荡荡的街上就会冒出胡问静和几百个士卒,然后一?眼?就看到他的恐惧感。
必须找个房子躲起?来!司马腾在?心中对自己?怒吼着。
他盯着四周的房子,都是?一?些普普通通的房子,若是?往常他看都不会看这些平民的屋子一?眼?,可是?此刻他细细的打量着,想要敲门进?入某一?户人?家,却又怕敲门声惊动了胡问静,唯有愤怒又恐惧的作罢。
某个屋子中,炜千听着屋外的厮杀声,惊恐的浑身发抖。她自从荥阳有了无数的义军士卒之后就有了不安的预感,早早的就拿物什堵住了大门,一?连多?日都不曾出门一?步,睡觉都拿着菜刀。可此刻依然让她恐惧无比。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作为小百姓在?乱军之中出了倒霉被杀,还能做什么?
炜千悠悠的叹气,还以?为蜀国?和吴国?都平定了,这天下就太平了,没想到又打仗了。
对面的邻居家忽然传出了响动声,似乎有人?在?惊呼:“咦,你是?谁?”“有贼啊!”“莫要叫,莫要叫!我不是?贼!”“有贼啊!”
然后是?小孩子的哭声,女人?的尖叫声,以?及更多?的杂乱的叫声:“狗子!小心那贼人?有刀子!”“狗子他爹,小心!”“有贼啊,有贼啊!”
炜千壮着胆子趴在?了门缝上张望,只?见对面的邻居家的矮墙上似乎有一?角破碎的红布,看来是?有贼进?了邻居家,她脸色大变,握紧了菜刀就要冲去处帮忙。
邻居家中又有言语传了出来:“莫要叫!我不是?贼,我给银钱!看,我给银钱!”“真的是?银子!”“至少有五两!”
邻居家内立刻就安静了。
炜千有些明白发生了什么,大概是?某个有钱人?躲避外头的战乱翻(墙)进?了邻居家,掏钱买平安。
小巷子里也?就这么一?些人?家,大家都很熟,炜千知道对面这户人?家一?家五口人?,两老一?子一?媳一?孙,家里过的很是?清贫。她微微皱眉,这五两银子对邻居家而言是?一?笔大数字,但是?这五两银子会不会赚的太过容易了?
这翻(墙)进?了邻居家的人?只?是?外地或者来不及回家的有钱人?吗?
炜千的心怦怦地跳,总觉得哪里不对,她趴在?门上大声的呼叫对面的邻居:“张大哥,张大婶,这钱赚不得,把?人?赶出去!”
对面的邻居立刻大声的咒骂:“老子救人?拿点好处费有错吗?关你P事!”“你眼?红我家赚了钱,你家没有,就胡说八道,你是?人?吗?”“滚!不管你事!”
炜千听着对面邻居全家的谩骂,愣愣地看着门板,见到了钱就没了脑子吗?她想要骂回去,又忍住了。邻居家有了五两银子会有多?大的改变?若是?她有了五两银子又会有多?大的改变?她能够在?五两银子面前冷静吗?
炜千从门缝中看了一?眼?对面的邻居家,希望老天爷保佑,邻居家能够平平安安地救人?,能够平平安安地拿到五两银子,能够幸幸福福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2021.06.26.11:14修改错字。感谢读者“昭昭”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