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问静反复地思索,只觉如今的局面有些狗屎,说大战嘛,好像她的地盘完全没有开打,虽然不是歌舞升平,但?是丝毫没有刀光剑影。说社会?和谐嘛,空气中都充满了火药味。一群荆州的手下个个压力山大,神情?严肃,好像都不会?笑了。
胡问静怒了,凭什么别人都若无其事吃瓜看戏,她却烦恼重重?
胡问静发飙了:“要烦恼,大家一起烦恼!”
“来人,拿纸笔来!”
……
豫州颍川郡许昌县。
颍川郡太守最近很是舒心。
大缙朝闹出了开国皇帝逊位,权臣篡位,勤王军四起,统统与他没有关系。
颍川郡太守很是理直气壮,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太守,手中的衙役士卒加起来不到?100个,不论?是谋朝篡位,起兵造反,乃至勤王,凡是与军队有关的,他能做什么?小小的一百个士卒衙役就算个个都是吕布都不够大军塞牙缝的。
颍川郡太守对朝廷闹出了什么事情?可谓是又关心,又不关心。身为朝廷官员自然要关心皇帝最后变成了谁,哪个大佬得势了,哪个大佬失势了,站错队抱错大腿很容易完蛋的,但?是作为小小的地方官又不需要关心朝廷大事。城头变幻大王旗,不论?是谁当了皇帝,或者谁做了“下一个司马懿”,那都是朝廷的大佬们着急的事情?,作为一个五品地方官其实站队的资格都不太有,想要站队起码也要刺史或者州牧级别的,那么,颍川郡太守又何必关心朝廷到?底怎么样了呢?只要他没有想要“鲤鱼跃龙门”的野心,这天下到?底最后姓刘、姓曹、姓司马、姓贾、姓胡,关他P事。他只要在最后决出胜负之后老实投降好了,照样是太守,照样管着颍川,无功无过,毫发无伤。当年司马家夺了老曹家的天下,这天下各地的小太守小县令不就是这么做的吗?熟能生巧,再做一次而已。
颍川郡太守一点点都不觉得天下将要陷入战火有多么的恐怖,哪怕天下大乱也有高?个子顶着,就说最近东海王司马越与琅琊王氏在济阳开战好了,东海王司马越与琅琊王氏都命令各地向他们缴纳钱粮,提供士卒,到?底该支持谁自然是豫州谢州牧决断,作为豫州下属的颍川郡只需要听州牧命令就好,其他一律不用多想。
颍川郡太守的嘴角露出了笑容,听说谢州牧的头发都白了,做老大真是太艰难了。
颍川郡太守遥向豫州治所陈县举杯,辛苦谢州牧了。然后继续舒舒服服的靠在躺椅上,听着小火炉上的酒壶扑通扑通的响着。
从?工作量上看,颍川郡太守最近的工作量少了一大半都不止。
朝廷纷乱,没人管事,各种上级摊派下来应付洛阳各个衙署的表格、招待、公文、调查、突击、考评、会?议统统不见?踪影,地方官的工作,瞬间少了五成以上。这还是从?数量上计算,若是从?耗费的工作量上计算,至少少了八成的工作量,颍川郡太守岂能不舒心?
颍川郡太守微笑着,若是东海王司马越与琅琊王氏打上半年,这半年内原本每十天定期要向谢州牧汇报的例行公文很快也会?消失。那这小日子过得就实在是太幸福了。
颍川郡太守喝了一口小酒,想到?了颍阴县的荀氏门阀就想大笑。最近他什么都不用做,舒服极了,可大名鼎鼎的颍川荀氏却乱成了一团,听说是内部?起了重大的纠纷,有的决定投靠洛阳朝廷,跟着贾充荀勖一条道走到?黑,有的决定继续豪门大阀的传统技能多头投资,决不能把鸡蛋放在篮子里?,两种意见?的人每日争吵不休,从?说理到?辩论?,从?辩论?到?攻讦,从?攻讦到?动手,每一日颍川荀氏都在大闹,不,是每一日都在打闹,整个颍川郡就没有不知?道的人。
颍川郡太守用力一掌拍在扶手上:“活该!”颍川荀氏作为顶级门阀从?来就没把小小的颍川郡太守放在眼?中,命令颍川郡太守做事就像命令一条狗一样,颍川郡太守若不是有万般重要的事情?坚决不去颍阴县,同时一万分的理解颍阴县县令请求调职的报告,府县同城已经是三?生不幸了,与顶级大门阀同城一定是上辈子做了伤天害理的事了。能够看到?在颍川郡官场内天怒人怨的颍川荀氏出丑,颍川郡太守决定再浮一大白。
在房间内悠悠然的享受小酒小菜,等待着看牛逼哄哄的颍川荀氏内讧、决裂、自相残杀的颍川郡太守忽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十几人向他跑了过来。
有官员惊慌地叫着:“太守!太守!”
颍川郡太守微微皱眉,什么事情?需要如此慌张?他没有起身,懒洋洋地道:“何事?”
一个官员跑到?了颍川郡太守的面前,惊慌地摇晃着手里?的公文,道:“从?荆州传来的公文。”
颍川郡太守微微皱眉,荆州?胡问静?他嘴角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笑容,他一点点都不鄙视胡问静,相反,他很佩服胡问静。他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从?县令爬到?了太守的位置,深深地明白在官场想要升迁的艰难。作为比他更没有背景的胡问静短短几年内从?白身到?了荆州刺史的高?位,这智慧以及抓住机遇的果断果决超出了他一百倍,他怎么敢鄙视一个比自己强一百倍的人?
但?颍川郡太守对胡问静从?荆州发来的公文却不屑一顾。荆州刺史胡问静能够对豫州颍川郡太守下达P个命令?他完全不用理会?胡问静的任何公文,想要命令他做事,当然可以,那就让洛阳朝廷下正经公文啊,他自然会?老老实实地将朝廷的公文交给豫州谢州牧,若是谢州牧决定遵从?,他就遵从?,人在官场就要学会?找上级做决定,他完全不承担任何责任。
颍川郡太守从?躺椅上坐了起来,伸出手,道:“拿过来吧。”他理解一群官员对忽然收到?胡问静公文的惶恐,但?是那很有可能不是什么正经的公文,而是假公济私托他办事。他慢慢地打开公文,心里?想着,若是胡问静托他办理的事情?只是举手之劳,他就办理了。颍川郡的位置很奇妙,北面与司州接壤,西?面隔了一个襄城郡就是荆州,他在私人的事情?上结好胡问静还是很划算的,万一胡问静贾充走了大运坐稳了权臣的位置,他说不定可以凭借这一点点交情?投靠胡问静。不说,会?不会?是棘手的事情?呢?颍川郡太守想到?了颍川荀氏,胡问静会?不会?要求他插手颍川荀氏的事情?呢?颍川郡太守飞快地转了十几个念头,比如胡问静为了统一内部?思想,强行将颍川荀氏迁移到?了荆州;比如胡问静认为荀勖摇摆不定,控制了荀勖的亲族威胁荀勖;比如荀勖其实是个二五仔,胡问静要杀了颍川荀氏全族杀鸡骇猴。
颍川郡太守深深地遗憾,若是这种要求他就只能拒绝了。绝不过分的插手到?争夺(权)力的漩涡,做个官场老油条,幸幸福福的躺平是他的原则,没理由在此刻破坏了。
颍川郡太守怀着美好的期盼,慢慢地打开了公文,扫了一眼?,整个人从?躺椅上蹦了起来,眼?珠子都突出来了,不敢置信的又看了一遍,脸色惨白,然后铁青,然后发黑,然后又满脸通红:“王八蛋!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一群颍川太守府的官员死死地盯着颍川郡太守,同样脸色大变,肯定是不得了的内容,不然颍川郡太守绝不会?脸色这么糟糕。
一个官员脸色惨白,低声道:“难道真的事关颍川荀氏……”颍川郡太守想到?的,他们也想到?了,但?是插手胡问静有颍川荀氏的事情?可不怎么理智。
另一个官员摇头,若是颍川荀氏的事情?有什么难处理的,坚决回信婉拒好了,一定是更加棘手的事情?。那官员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道:“一定是要颍川郡向荆州或者洛阳提供粮草和士卒。”这个要求很符合洛阳缺粮的现状,而且还可以对司马越等人釜底抽薪。
又是一个官员摇头,只怕不是这么简单。
众人紧张地看着颍川郡太守,一个官员深呼吸,试探着问道:“太守,太守……”
颍川郡太守转头,想要说话,可嘴唇颤抖了半天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将手中的公文交给了其余官员。一群官员凑过去仔细地看着坏消息,然后原本惨白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
一个官员厉声大骂:“王八蛋,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一群官员一齐恶狠狠地点头,王八蛋!欺负老实人!
胡问静的公文只有十五个字:“立刻向胡某投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这根本不是公文,这是传檄招降!
一群官员不顾礼仪,破口大骂,搞什么鬼啊,胡问静不去对付司马越不去对付卫瓘不去对付司马骏,凭什么忽然对付他们啊?这就是欺负他们没兵没将没有大佬支持!胡问静真是太忒么的卑鄙无耻了!
众人惨然的对视,胡问静卑鄙无耻的传檄招降,摆在他们的面前就只有三?条路,要么投降,要么顽抗,要么逃命。可是颍川的地理位置紧贴着荥阳郡,一旦顽抗立马就是开打,就凭整个颍川郡只有一百个士卒衙役打个毛啊!哪怕想要用“明知?不敌,依然顽抗到?底,最终兵败而走”刷个忠义的名声也要认真考虑人生安全,区区一百人对抗胡问静的中央军绝对不是“兵败而走”,而是人头落地。
众人热泪盈眶,盯着颍川郡太守,何去何从??
颍川郡太守破口大骂:“何去何从?个头啊!”
众人大惊失色,难道颍川郡太守这么快就做出了惊天的决定?是打算投降,赌胡问静贾充能够坐稳权臣,还是立刻全郡征兵,找一群拿着锄头的农夫给胡问静的精锐中央军送人头?
颍川郡太守神情?坚毅无比,一道浩然正气从?他的身体?中勃发而出,厉声叫道:“备马!备最好的马!我要立刻去见?谢州牧!”
一群官员佩服无比,不愧是太守啊,镇定如斯。众人齐呼:“备马!我们也去见?谢州牧。”如此重大的消息必须第一时间知?道最真实的答复,每浪费一秒钟都是浪费自己的生命,再说陈县在许昌以东,越是向东越是远离胡问静越是安全。
颍川郡太守府的一群官员匆匆上马疾驰,连夜赶到?了陈县见?了豫州谢州牧,二话不说直接递上了胡问静的招降檄文,谢州牧和一群州府的官员脸色大变,该死的!
谢州牧毫无风度地大骂:“胡问静脑子有病啊!有本事去打司马越啊!”一群州府的官员用力点头,司马越和琅琊王氏才是胡问静的敌人,豫州官员都是中立吃瓜群众,你丫打仗不能打中立国都不知?道吗?
颍川郡太守认真地问谢州牧:“州牧,我等该如何答复胡刺史?”不管是投降还是抵抗,你作为豫州的一把手必须给个明确的答复,你说打狗我们就打狗,你说撵鸡我们就撵鸡,绝不二话。
谢州牧瞬间愤怒了,指着颍川郡太守的鼻子骂道:“你为什么要报告我!你怎么可以报告我!”王八蛋,官场规则都不懂吗?如此惊天大事哪有拉人下水的!
颍川郡太守脸色都不带变的,人生重大抉择面前什么官场规则都不好使,今日你不给一个明确的答复我就坚决不走,你要是敢敷衍了事,或者“考虑考虑”,“明日再答复你”等等手段想溜,你走到?哪里?我们就跟到?哪里?,一句话,这投降或是开打的黑锅颍川郡所有官员坚决不背,必须豫州牧下令,而且必须是正式公文,口头的都不认。
谢州牧勃然大怒:“尔等乃国之栋梁,当为国效死尔!”
颍川郡太守对这种官场套话完全免疫,把话说清楚了,打还是降?写公文,盖印!
谢州牧看着围着他的颍川郡官员们真是后悔极了,今天他该请病假的。他转头看其余豫州州府的官员,马蛋,当官的都跑了,就剩下几个小吏了。
谢州牧深呼吸:“欺负老实人啊啊啊啊啊啊!”
颍川郡太守等淡定无比,我们也是被欺负了,实在没法子,你要不服就去找胡问静。
谢州牧再次观看那招降檄文,“立刻向胡某投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王八蛋啊!这哪里?是朝廷的公文,短短十五个字哪里?提到?了朝廷了?这不像是向洛阳朝廷表态,而是向胡问静个人投降。
谢州牧看一群颍川郡的官员,忽然笑了:“胡刺史是朝廷辅政议员,对地方有管辖之权,我等地方官员自然该听朝廷的。”
颍川郡太守等人理解,这是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硬生生将胡问静那封言词模棱两可的投降檄文解释成洛阳朝廷下发的公文。
颍川郡太守缓缓地点头,投降胡问静很有可能成为投降叛贼,向洛阳朝廷表态顶多是冥顽不灵听朝廷的号令,作为大缙朝的官员听中央的命令能有什么大错?
颍川郡太守等人缓缓点头,那就这么办,全面服从?洛阳朝廷的命令。
谢州牧道:“且慢。”
颍川郡太守等人站住,不会?真的善良的写一份让众人服从?中央的公文吧?
谢州牧不言语,淡淡地转头看着屋内一角的炭盆出神,如同看着世间最美好的花朵。
颍川郡太守沉吟片刻,终于懂了,转头看了一眼?依然茫然的下属们,慢慢地走到?了炭盆前,将手中那封胡问静的招降檄文扔进了炭盆之中,檄文被火舌吞噬,很快化为灰烬。
一群颍川官员这才醒悟,既然铁了心将胡问静的招降檄文理解成洛阳朝廷的公文,那么就必须毁尸灭迹,不留把柄。
谢州牧看着小火炉中的灰烬,这才笑了:“好好为朝廷效力,未来不可限量。”
颍川郡太守听着套话,客客气气的行礼退了出去,出了府衙大门脸色就铁青,他看出谢州牧的心思了,这个老油条!
州牧府内,谢州牧独自站在庭院之中,抬头看着天空。
州牧虽然是高?官,但?本质依然是地方官,他做了许久的地方官,这看问题的角度与那些司马家的王侯和豪门大阀就完全不同。
谢州牧完全不看胡问静的道德品质,或者有多少名臣和门阀士子投靠,他只看胡问静辖下的人口,没有人口,哪有士卒,没有人口,哪有耕地和粮食,哪有税收?
在豪门大阀眼?中权谋或名誉决定胜负,在谢州牧眼?中却是人口决定胜负。
胡问静拥有荆州和半个司州,其人口就有大约五百余万,整个大缙才多少人口?两千五百万不到?。
胡问静手中已经实际拥有了大缙五分之一的人口,司马越或者琅琊王氏拥有多少人口?
谢州牧冷笑着,司马越和琅琊王氏心中只怕以为只要他们登高?一呼就有无数门阀和百姓愿意跟着他们杀向洛阳,也不想想只要胡问静愿意,五百万人口若是十抽一就能有五十万士卒,司马越和琅琊王氏谁有五十万人口?谢州牧不屑一顾,司马越和琅琊王氏只怕从?来没有想过控制人口,他们两个的地盘其实也就是东海和琅琊两郡而已,不知?道加起来有没有五十万人。
胡问静拥有五百万人口还只是最少估计,只要胡问静抽出空横扫司州全境,她就能再增加两百万人口,那就到?了七百万人口了。就这人口在,而胡问静又不是一个善良仁慈友爱的人,定然会?疯狂的征兵,没有十几年谁能够灭得了拥有七百万人口的胡问静?
谢州牧冷笑,胡问静有董卓的残暴,有乐进之勇,有曹操之诡计,有洛阳和荆州在手,谁敢说一定可以平定胡问静?
哦,乐进之勇好像低级了些?知?道当年关羽与乐进作战,刘备怎么说?“乐进在青泥与关羽相拒,今不往救羽,进必大克,转侵州界,其忧有甚于鲁。”
谢州牧认为用身材矮小但?是每战定然冲在最前面的悍将乐进比喻胡问静真是恰当到?了极点。
假如说什么仅仅用人口数量衡量胡问静的局面有些过于理想化,谢州牧也可以用最符合权谋的人的思路换个角度评估胡问静的局面。
胡问静曾经是西?凉马隆的部?下,马隆为胡问静请功的奏本之言词恳切足以显示两人的关系之密切;幽州刘弘曾经为太子妃贾南风征讨并州胡人作乱暗中出力,曾经率军杀入洛阳救驾,妥妥的是司马炎的铁杆党羽,如今司马炎的亲孙子当皇帝,刘弘有很大的可能会?支持洛阳。
胡问静已经有了巨大的实力,套用蒙恬的名言,贾充胡问静其势足以谋反。
偏偏与洛阳,与胡问静贾充对抗的司马家的王侯和豪门大阀还不给力。
眼?看胡问静手中的中央军兵力从?五万成了九万,洛阳周围的关卡尽数落入胡问静手中,而同为讨伐洛阳权臣的勤王义军的东海王司马越与琅琊王氏不抓紧时间进攻洛阳,反而互相征伐。
其余司马家的皇室宗亲如司马骏之流却手握重兵一声不吭,也不知?道是想卞庄刺虎,还是仍在观望。
谢州牧认为若无意外,这勤王之败局几乎已经定了,大缙朝或者不会?像以前那样统一,毕竟贾充胡问静防守有余,进攻不足,短期内无力打败其余勤王军,这天下多半会?进入分裂。
但?是贾充胡问静却肯定能够坐稳了洛阳的位置。
一律疾风刁转,谢州牧身上有了寒意。
贾充荀勖冯紞权倾朝野,有多少州县官员和门阀子弟与他们有关?若是洛阳大败,投靠奸臣的人个个也是奸臣,奸臣不讲义气的,肯定落井下石,可若是洛阳稳住了局势呢?奸臣最喜欢投机,肯定会?押宝洛阳啊。
谢州牧微笑,他就是投机的奸臣。他也拍过贾充的马屁,他与胡问静还有些故旧之情?,当年胡问静能够从?刺杀任恺的案件之中脱颖而出,他多少也是参与者,在胡问静面前能够叙旧几句,如此,他为什么要与胡问静贾充敌对?
作为官场老油条,谢州牧的立场就是简单地做一颗墙头草。若是没人打过来,他就老实的中立,谁也不得罪,若是谁打到?了豫州,他就老实的投靠谁。投靠胡问静那是服从?中央的命令,投靠司马越那是支持司马家皇室,投靠琅琊王氏那是投靠天下门阀的领袖。只要谢州牧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待在豫州,不起兵造反,不摆明立场,他投靠谁都不吃亏。
谢州牧微笑着,只是眼?前的局势又变了,胡问静开窍了,他只能投靠胡问静了。
“若是没有猜错,很快就要‘平定逆贼司马越了’。”谢州牧淡淡地转身,这百年来真是个奇妙的时期,皇帝不停地被废,权臣不停地篡位,英雄不停地变成叛贼,官员不停地掉忠诚度,只有老百姓依然依旧永远被踩在脚底。
……
三?日后,豫州与荆州、司州二州相邻的汝南郡、襄城郡、颍川郡尽数宣布服从?洛阳朝廷的命令。
兖州徐州扬州并州大惊失色,全天下都在准备勤王讨伐贾充和胡问静,怎么豫州就投降了?
谢州牧坚决反对使用投降一词,严厉呵斥兖州徐州扬州并州的使者:“天子在洛阳,洛阳乃天下正统,地方官服从?朝廷命令何错之有?”
一群使者冷冷地看着谢州牧,就不信那些豫州官员投降胡问静没有你的指令。
泪水在谢州牧的眼?眶中打转,他哽咽着道:“胡刺史挟天子以令诸侯,我身为朝廷的忠臣,自然只能遵从?朝廷的命令,只盼东海王殿下与其他殿下速速入京清君侧,还大缙朗朗乾坤。”
一个年轻的使者大怒,指着谢州牧的鼻子呵斥:“休要找借口,汝投靠反贼矣!”
谢州牧毫不犹豫地就下令:“来人,把这个呵斥洛阳是反贼的人拉下去杀了!”他淡定地挥着衣袖,看着脸色陡然惨白的一群使者,认真无比:“祸从?口出,说话要小心,就算东海王司马越也只敢说权臣篡位,何时敢说大缙的皇帝陛下不是司马遹了?敢说大缙的皇帝陛下是反贼,不杀了你九族只是因为我心地仁慈。”
一群使者看着那年轻人被拖出去杀了,看谢州牧的眼?神冰凉极了:“阁下竟然敢肆意杀戮门阀子弟,这是想要与门阀开战吗?”
谢州牧笑了:“你们的意思是你们要杀我了?来人,把这些人也杀了。我什么时候死不是很清楚,但?是你们一定比我死得早。”
谢州牧一口气砍了几百颗人头,天下皆知?谢州牧投靠了胡问静。
……
一群门阀中人闯进了豫州汝阴郡太守府邸,厉声责问汝阴郡太守:“谢州牧降了胡问静,你是不是也要投降?”
汝阴郡太守须发皆张,愤怒无比,厉声道:“你说什么!”拔剑出鞘。
一群门阀中人微微退后几步,几十个健仆拿着刀剑恶狠狠地看着汝阴郡太守。
众目睽睽之下,汝阴郡太守用力一剑砍在案几上,但?他有五十几了,又是文人,力气不够,只能在上等木料制作的案几上留下一条剑痕,却无法砍断案几。
他怒气未歇,继续乱砍案几,木屑纷飞,案几光滑的漆面破裂,露出一条条的木屑。
汝阴郡太守厉声道:“汝等受朝廷大恩,竟然敢背叛朝廷要挟老夫投靠胡问静?老夫与投靠逆贼的无耻之徒势不两立,今日不是你们死就是老夫亡!”
一群门阀中人睁大了眼?睛:“我们是怀疑你投降了胡问静,不是说要你投降胡问静!”
汝阴郡太守伸手在耳边张开,问道:“什么?大声点!”
一群门阀中人无奈极了,遇到?一个老年耳背脑子不清醒的太守能怎么办?用最大的声音叫着:“我们要与胡问静势不两立!”
那汝阴郡太守终于听清楚了,大喜,收剑回鞘,热泪盈眶道:“原来汝等都是忠义之士!来人,拿酒来,今日我等歃血为盟,不杀了胡问静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一群门阀中人转身就走,谁忒么的要和一个老糊涂歃血为盟。
汝阴郡太守待众人走后,摸摸湿透的后背,给自己的反应点120个赞。王八蛋啊,就知?道大缙朝的地方官不好做,一百个人管整个郡县够用个P,堂堂太守的手下竟然没有门阀的仆役多,直接被人冲入了太守府。
但?是那些门阀中人不是蠢货,肯定依然派人围着汝阴郡,他若是敢向胡问静投降立马就会?被砍下脑袋。
汝阴郡太守毫无礼仪的慢慢地坐在破烂的案几上,全然不管破碎的案几上的木屑勾破了名贵的衣服。汝南郡已经投降了胡问静,那么与汝南郡接壤的汝阴郡就是直接与胡问静的地盘接壤了,胡问静招降的檄文是不是已经在路上了?他难道真的要率领门阀子弟和一百个衙役士卒与胡问静决战?
汝阴郡太守冷笑了,老实说,他原本对支持胡问静还是支持司马越是有些犹豫的,他也是门阀子弟出身,胡问静杀尽天下门阀的口号实在是令人愤怒,但?是今日他却决定投靠胡问静了。
他是门阀子弟又怎么样?汝阴的门阀子弟把他当成了自己人了吗?带着一群仆役拿着刀剑冲进了太守府,这是要杀了他还是要造反?要是投靠司马越后他连自己的小命都无法掌握,他凭什么要投靠司马越?
汝阴郡太守冷笑着,现在唯一要考虑的是怎么安安全全地投靠胡问静,杀尽了那些敢于威胁他的门阀子弟。那些门阀子弟之中不少人没有恶迹,只是单纯的青少年?拿着刀子要砍死不同意见?的人再怎么单纯也不该留在世上害人。
……
豫州安丰郡太守召集郡内所有门阀,坚决地与胡问静血战到?底。
安丰郡太守站在高?台上,厉声道:“胡问静一介女流能够成为官员已经是朝廷大恩,不料胡问静不思朝廷的恩德,不念衮衮诸公的情?义,竟然逆天行事,要杀尽天下门阀,是可忍孰不可忍,但?凡门阀子弟当拿起刀剑,与胡问静血战到?底!”
台下门阀子弟一齐欢呼,好些年轻男子兴奋极了,读书虽然差了些,但?是他们胸中有丘壑,看过无数本英雄传说,知?道无数种打仗的诀窍,唯有乱世才可以让他们一展抱负。
有人厉声大叫:“杀了胡问静!”只有杀了胡问静的才是真正的英雄,而那英雄非他莫属。
有人轻轻地挥舞着羽毛扇,完全不在意冬天挥舞羽毛扇是多么的冷和傻逼:“胡问静能够当大官是因为有司马炎贾充在她的背后撑腰,用整个朝廷的力量给她刷功劳,如今没有整个朝廷的力量给她撑腰了,她还能做什么?看本公子一月之内就大败胡问静,光复豫州全境。”
有人不屑地看着安丰郡太守:“无才无德之人怎么可能带领我们打败胡问静,本公子才德皆备,文武双全,麾下有七十二弟子,只要本公子出马,定然可以斩杀胡问静。”
高?台上,安丰郡太守厉声道:“……本郡内所有壮丁三?抽一,组成义军,与胡问静决一死战!”
当日,三?日内,安丰郡内聚集了大军万余人,没有兵器就拿柴火棍,没有统一的军服就穿自己的便?服,不管有什么困难都要坚决的克服,与想要违背天意的逆贼决一死战。
……
豫州谯郡崔太守尴尬无比。
讲道理,他是一万个准备投降胡问静的。
胡问静就是谯郡人,亲不亲,故乡人。谯郡的一群门阀中人都跑来坚决要求支持胡问静了,谯郡门阀与胡问静有美好的相遇,与胡问静一起对抗过万恶的韦阀,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与胡问静可谓是同甘苦共患难,与胡问静是兄弟加战友的超过血脉至亲的交情?,支持胡问静那是理所当然的。
谯郡的百姓也支持胡问静,当胡问静还是胡神医、胡霸天的时候谯郡的百姓就与胡问静结下了深刻的友谊,有的子女上过胡霸天的私塾,有的吃过胡神医推荐的韭菜,有的与胡霸天一齐讨伐过抗租的刁民,谯郡百姓与胡问静的感情?比亲人还亲,胡问静就是谯郡百姓的姐姐、母亲、祖母!一个人怎么可以不支持自己的姐姐、母亲、祖母?谯郡百姓坚决支持胡问静。
门阀支持,百姓支持,豫州谢州牧也表明了要支持胡问静,崔太守有什么理由不支持胡问静?
但?是该死的司马越和琅琊王氏分别派了使者到?谯郡,千言万语只有一句话,敢支持胡问静就砍下崔太守的脑袋!
崔太守计算了一下司马越、琅琊王氏、胡问静与谯郡的距离,确定他的坟头的草都三?尺高?了,胡问静的军队还没到?谯郡。
崔太守唯一的办法就是拖!现在最重要的是时间,胡问静一定会?派大军接手豫州各郡县的,到?时候就不怕司马越和琅琊王氏了。
但?是谯郡一群门阀坚决不允许崔太守拖延时间。
有门阀子弟厉声道:“若是因为谯郡不肯表态支持胡刺史,天下人以为胡刺史不得民心,家乡人都不支持,因而大败,怎么办?”想想成为权臣的乡亲带来的利益就因为崔太守不肯表态而失去,杀了崔太守的心都有。
有门阀子弟安慰崔太守:“逆贼司马越和逆贼琅琊王氏能有多少士卒?我等谯郡门阀就没有人了?司马越和琅琊王氏敢派多少人来谯郡,我等就杀多少人。”
有门阀子弟心急火燎:“若是胡刺史因为我们不表态,因此把好处给了别人怎么办?”天下官位有定数,要是胡问静以为谯郡门阀不支持她,把官位给了别人,他们因此没能当官,这损失是杀了崔太守全家还是九族?
崔太守看着激动的门阀子弟,只觉真忒么的倒霉!
……
陈留郡内,东海王司马越慢慢地舞剑,心中杀气四溢。
胡问静竟然玩这一手,该死的还不太好破解!
司马越手中剑光一闪,剑法大开大合。他失误了!
当年司马师司马昭哪怕大军出征都要带着魏帝,就是怕有人挟天子以令诸侯,可他却任由司马遹留在胡问静的手中,造成了如今被动的局面。
司马越心中悔恨,剑法又是一变,一剑又一剑不停地刺出。
当年他起兵的时候不该打着勤王的旗号的,应该打着贾充胡问静弑君的旗号,那么他就能够称帝了,不仅仅洛阳的正统不复存在,他更成了天下的正统。
司马越心如刀绞,悔不当初毫无见?识,竟然想着在天下勤王军杀了胡问静贾充之后用大功逼司马遹逊位这种不靠谱的招数,为什么不直接称帝呢?
司马越心中悲愤,口中清啸一声,手中长剑剑光如流水一般宣泄而出。他还是不够成熟!还是没有掌握权谋的精髓!
司马越连砍几十剑,终于发泄出了心头的怒火,将宝剑掷于地上,转身回房屋。所谓亡羊补牢未为晚也,他现在就称帝,看天下官员谁敢不服从?他的命令。尤其是豫州谢州牧,以为打着遵守朝廷命令就能百无禁忌的投靠胡问静了?他以大缙皇帝的名义命令谢州牧立即向胡问静宣战,谢州牧会?怎么办?若是谢州牧不肯宣战,他就罢免了谢州牧。
几个仆役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待司马越进了屋子,一个仆役急忙去捡起宝剑,仔细地拂拭,殿下很喜欢这把剑的,不能有一丝的损伤。
几个将领向司马越禀告公事,随意地扫了一眼?庭院的地面,皱眉呵斥几个仆役:“竟然把梅花砍得七零八落,你们没柴火就说一声啊,砍了殿下最喜欢的梅花怎么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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