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夕目光炯炯地看着溯雪,溯雪也打量着他,三年未见,他依旧一脸玩世不恭的风流样,但眼神似乎更深沉难懂了。韩夕定定地凝视着眼前这个一身雪白,脸色比衣裙还要惨白的女子,三年的时光,怎么让曾经那个简单明媚的女孩变得如此消沉憔悴?她的脸色比雪还洁净,如夏日出水白莲,美丽得不似世间人,但眸中,却一片死气沉沉……
溯雪避过他的目光,没有搭理他。埋头自怀中取出一个翠绿小瓶,倒出一粒绿豆大的药丸给黎叔服下,又从翻倒的马车中取出行囊,麻利地拿出纱布和金创药帮黎叔包扎的伤口,世代行医的慕容家,自是有不少灵丹妙药,这次出来,溯雪也带了一些以防万一,没想到真的派上用场。韩夕自讨没趣,却只是笑吟吟地摸摸鼻子,自顾看着她。
“公子,这些人怎么办?”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正是刚才手舞长鞭,将戴奎一伙制得服服帖帖的蓝衫女子。
“黎叔,你认识这个头头,你说吧,怎么处置他?是要卸胳膊大腿还是要挖眼割舌?”韩夕一脸闲适地扇着折扇,信步向早已横七竖八的戴奎一伙走去,仿佛口中谈论的只是今天天气如何如何。
戴奎早已没有了先前的狂暴,只是靠坐在岩石脚下骂骂咧咧。刚才被长鞭卷起砸在山壁上又摔下来,他的左腿已经摔断,身上也狼狈不堪,看地上吐的鲜血,想来受的内伤颇重。此刻听到韩夕的话,他粗着嗓子吼道:“老子是打输了,你们有本事就将我一刀宰了,别想羞辱于我!”
黎远滔心中暗自思忖:虽然此刻因为这两个年轻人的帮助,己方占了上风,但这俩人也不可能一直保护我们,万一以后戴奎又来寻仇,只怕……更何况这男子还是韩家的人,不知能信几分,不如索性给戴奎念一个好,以免后患。想到这黎远滔笑笑,挥挥手:“你们走吧,我也不想羞辱你们,只要以后做事之前先摸摸自己良心就行。”
众人一愣,没想到黎远滔会这样轻易放过他们。戴奎似乎没有听懂他的话,愣愣地问道:“你不杀我,就这么放我们走?”旋即又否定自己的话:“不可能!黎远滔,你可别想给老子耍花招!”
黎远滔仰天大笑,笑声在山间回荡,自有一股豪气干云的气概:“老戴呀,长江后浪推前浪,刚才两个小娃的功力有多高你也看见了,这早已不是你我当年称王称霸的年代,你怎么还看不明白?”环顾眼前的残兵败将,黎远滔沉声道:“你们走吧,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再不要让我见到你们。”
戴奎似乎被黎远滔的话语镇住了,怔了半晌再无他话,拱拱手:“多谢!”便由手下搀扶着离开。
韩夕轻摇扇子,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眼中似乎有精光闪过。眼见黎叔的伤暂时无大碍,忙唤蓝衫女子蓝歆过来帮忙将马车中的行李一一拿出。忽然看到被溯雪抱在怀里的绿衣少女,眼前一亮:“哟,今天什么好日子?同时遇到两个故人哪!”
小环在昏迷中隐隐感到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自己的脸上挠来挠去,有气无力地喃喃道:“不要吵我……”昏昏沉沉的脑袋突然灵光一闪,晕倒前的画面一瞬间让她清醒过来:“我不会是死了吧?”
小环猛地睁开圆溜溜的双眼,只看见自己面前一左一右有两张放大的面孔,一个是自家天仙般的小姐一脸关切地询问她感觉怎样,一个是天神般的……不对,这张俊脸怎么那么熟悉?一脸坏笑,满眼戏谑,明明是某人的招牌表情!
“三……三公子?”小环疑惑地看向小姐,小姐神色复杂地冲她点点头。小环从小姐怀里坐起来,目光转向那个笑意越加泛滥的俊逸脸庞,脑子一时还没转过弯来。
“还没清醒吧?”眼前的男子“热情”地再次用手中的东西挠了挠小环的鼻尖。
“啊……阿嚏!”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之后,小环的圆脸上顿时布满黑线:“这是什么东西?”
韩夕开心地摇摇手中火红的流苏,笑意盈盈:“火狐的毛做的扇坠哦,漂亮吧?”
话音未落,一个杀气腾腾的怒吼响彻山间:“明知道我最讨厌小动物,你是故意的!”
伴随而至的,是青衣男子一阵狂放的大笑。
然后,下山的一路上,众人的耳朵被小环对过去如何惨遭韩夕欺负的血泪史的深切控诉、韩夕一脸无辜一本正经的辩白,和小环一个接一个涕泪交加的喷嚏声深深蹂躏……
蓝衫女子蓝歆一脸淡漠地拎着一个包裹走在队伍后面,无言看苍天:眼前这个人,真的是她令敌人闻风丧胆的主上么?身后树丛里传来两声鸟鸣,蓝歆侧过头微微一颌首,随即快步赶上了队伍。
阴暗的内室里,一个暗影正面向一片珠帘俯身跪着:“小人该死,眼看就可成功,突然杀出一男一女两个人,派出去的六名高手全军覆没。”
“什么人?难道她们还有暗卫保护?”一个低沉的女声从珠帘后传出,珠帘影影绰绰,令人看不清后面的景物。
“不是,应该是偶遇的。但慕容溯雪似乎认识救她的那个男子。”
“哦?”低沉的嗓音轻轻一笑,“一片痴心扑在韩翼身上的小女子,还能认识什么别的男人?这倒令人好奇。去查清楚!”话音的最后,却是一片森冷。
“是!”暗影恭敬地一拜,躬身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