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抬头一看,慕容桑不知何时站在花厅门口,只怕已经看了好一会儿了。慕容云飞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指着韩翼对父亲说道:“爹,我是为妹妹不值!妹妹一颗心地待他,定亲不久他就出征平叛,雪儿一等就是两年多,一个女孩子能有多少个这样如花似玉的两年多?她日等夜等,又怕他在前线出事,好不容易盼来了,却盼来这么一个负心汉,白眼狼!什么乘龙快婿,我呸!”
韩翼却只是沉默着垂手站立,不发一语。当时溯雪是希望他能说点什么的,可是,又能说什么呢?还要再次亲耳听到他说他已经移情别恋了吗?不,韩翼说过了,他对她,只是当时年纪小,并不算真的感情……溯雪苦涩地笑,拉起二哥的手,她轻声道:“二哥,我知道你最疼我。”说着鼻子一酸,眼圈渐渐泛红,但是溯雪倔强地不想让韩翼再次看到自己流泪,因为,他真的不值得。
“韩翼,你跟我来。”慕容桑沉声说着,二人便向书房走去。
那天韩翼和爹爹在书房里呆了很久,走的时候一脸萧瑟。溯雪躲在假山后目送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下一片空茫,真的结束了吗?
爹爹后来又一个人在书房呆了很久,不许人打扰,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那天晚上,在后花园的凉亭里,爹爹轻轻拍着溯雪的肩膀,安慰道:“没事,退便退了吧,我的女儿还愁找不到好婆家吗?”
溯雪心中像被千万颗银针细细密密地扎着,绵绵无尽地疼。可是看到父亲担心的样子,溯雪便红着眼眶不说话了。
那天夜里,溯雪将自己用了一年时间一针一线绣好的大红嫁衣拿出来,摩挲着细密的针脚,繁复的花纹,一遍又一遍。
多少个日日夜夜,她满怀着待嫁新娘的喜悦,飞针走线,希望在大喜的日子里,打扮出最美的模样,让心上人再也移不开目光。情最浓时,韩翼曾经以那样热情如火的目光看着她,说她的美足以倾国倾城。她不知道何为倾国倾城,她很少出门,第一次单独出府就遇到了他,一颗心便沦陷在了他那深沉的目光中。
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这样想着,眼前的大红嫁衣竟变得那么可笑,那衣襟上的合欢盘扣、百合花暗纹,腰间九十九颗细小珍珠缝制的腰带,裙摆上翩翩欲飞的振翅蝴蝶,都像是在嘲笑着她,嘲笑她的天真与愚蠢,嘲笑她的一厢情愿!
那一夜,大红嫁衣被她用剪刀绞得粉碎,珍珠洒落了一地,就像她无处安放的悲伤。
第二日,小环打开溯雪房门的时候,就看到她昏睡在一地凌乱的碎红中,浑浑噩噩,神志不清。之后,溯雪大病了一场。按理说,当朝太医的宝贝女儿,不可能会生太严重的病,只是,溯雪拒绝喝药,拒绝爹爹帮她诊脉,这一病就病了半个月。
那天,三哥从江南寄信来,他一直随师父丹阳子四处游历,治病救人,来到江南一带,丹阳子深觉地灵人杰,二人便在雁栖山下的风平镇开了一个药堂,打算住上大半年。溯雪看着三哥的家书,不禁对信中描述的江南风景产生了向往,若是能够离开这个伤心地,出去见识见识外面的大好河山,心境宽了,是不是悲伤就少了?
慕容桑下朝回府的时候,看到溯雪一改往日的恹恹病态,主动拿了方子让二哥煎药给她喝,看到爹爹悲喜交加的样子,溯雪提出了条件:“我要去江南找三哥。”
“好好好!只要你肯好起来,去哪里都行。”慕容桑坐在床边看着面容憔悴的宝贝女儿,欣喜若狂地连连点头。在朝为官多年,他也算颇有地位,又因医术了得,后宫中的妃嫔也都敬他三分,独独对这一个掌上明珠,恨不得将心都揉碎了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