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皂与羊奶皂略有不同,加了花朵在里面,香味更加清雅,王珣还请他们村上的老木匠雕刻了好些花朵形状的香皂模子,荷花、玫瑰花、牡丹花等等,脱模后的香皂宛然就是一朵朵精巧别致的花样子。

刘氏看的眼花缭乱,赞叹了半日,方捡了一块粉红色牡丹花样的,笑道:“这个最好,我便用这个罢。”

青儿也丢开先前的羊奶皂,掌心托起一块小巧精致的芙蓉花香皂,细细看了半日,道:“这个比先前那个羊奶皂好看,竟连香味儿都与真花一般无二,板儿,你是从何处想来?”

王珣笑道:“先前荣府老太太不是给了一盒子奶油炸的小面果子么,虽说是面点,做的却比真花还精致,正好咱们家门口的木芙蓉开的好,我这才想出了这个主意,采了花拧出花汁子熬了,又请张二叔给我雕了几个花模子,趁香皂还未凝固时倒进去,待成形后便与真花有两分相像了。”

刘姥姥先前还埋怨外孙糟蹋东西,如今见了这些香皂,便再没说什么了,心下还高兴,呼噜着他的脑袋道:“我先前还说板儿胡闹,没想到这孩子还真是聪明伶俐,竟真叫他做出来了。”

王狗儿也高兴,不过不同于刘氏等人的单纯喜欢,他高兴的是看到了其中的商机,他已经问过了儿子,这香皂的本钱并不高,不过油脂要费些,其余的原料根本花费不了多少,草木灰之类的在乡村随处可见,鲜花更是现成的,他们家的院子里就种着许多宝相蔷薇山茶之类,还有梨桃李杏等果树,其他的野花更是漫山遍野都是。

再三思量了一番,狗儿心下便拿定了主意,道:“咱们就卖这个,明儿我便托人去寻铺子,姥姥你们帮着板儿先做些出来,等咱们新家安置妥当了就开业。”

刘氏全凭丈夫做主,自然无话。

刘姥姥有些拿不准,忖度了半日,方道:“倒可以试一试,横竖这东西家常都要用,又做的这般小巧,想来会招姑娘妇人们喜欢,只是单卖这个进项会不会少了些,盘个铺子可要不少本钱。”

狗儿摆手道:“这却无妨,我再去进些胭脂水粉便是,横竖我们只卖些轻巧玩意儿,有一小间儿尽够了,用不着大铺子,我前儿已经去打听过了,鼓楼西大街那边的地段最合适,小小一间铺子租金也不甚贵,咱们家如今还支应得过来。”

王珣听了,低头想了想,道:“爹,我记得咱们村上好些婶子们闲了都会做些针线去卖,村头李大爷编的一手好竹篾,张二叔木工手艺极好,里正爷爷的竹雕也做的极精巧,咱们不如一道收了来卖,一则咱们铺子可多些花样,二则他们也可以贴补一下家里,咱们家日后毕竟长住城里,村里的房舍和佃出去的田地还要他们照看。”

狗儿听了目光一亮,如此一来村上人得了好处,定然会十分尽心,不敢弄鬼,想到此处,不由得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还是我家儿子脑瓜子活络,这主意好,就这样办。”

次日,狗儿便去请张木匠赶着打新家具,刘氏与刘姥姥又去扯了几匹棉布,家里棉花不够,又在村里买了好些,请了素日关系好的妇人帮忙,做了十几床新的帐帘幔并被褥坐垫等等。

王家这么大的动静,村里自然不少人眼红,都道是发了大财,不过人人皆知他们家与京中的荣国府攀上了亲,倒也不敢如何,不过是私底下嘀咕几句罢了。

王珣一家人忙活了数日,终于将新家从里到外打扫干净,一应陈设亦安插妥当。

到了十一这日,狗儿便雇了两辆大车,将所有的行李箱笼拉到了小花枝巷,又叫刘氏称出二两银子,定了半扇猪、一口羊,又买了五六坛金华酒和香烛鞭炮、鸡鸭案酒之物,预备次日的乔迁酒席,宴请亲友乡邻。

第二日一早,刘氏与刘姥姥便开始忙活起来,好在之前就预计到今日客人多,刘氏早早便请了本家的几个媳妇帮忙整治酒菜,方不至于手忙脚乱。

来帮忙的妇人厨艺都不差,手脚亦十分麻利,有帮着杀鸡宰鸭的,洗菜洗盘子的,炒菜蒸馒头的,忙的热火朝天。

不多时,与王家走的近的亲友都应邀而来,各人都带了贺礼,有送酒肉的,有送米面鸡蛋的,有送鸡鸭鱼肉的,不一而足。

狗儿在前院招呼客人,王珣则负责在一旁记账,将各家送的礼金一一登记下来,这些都是人情,日后要还的。

一众来客见这座宅子宽敞气派,心下都十分羡慕,在京城中想置办下这么一座宅子可不简单,王家这回真是发达了。

又见板儿端端正正坐在小凳子上记账,眉清目秀,气度不凡,一手毛笔字行云流水一般,不免又是惊奇又是赞叹,其中里正家的幼子赵二山为人势利,先前见了这座大宅院便已十分眼热,此时又见板儿人才出众,不禁心中一动,半带着三分真心打趣道:“板儿小小年纪便这般出息,日后定然了不得,我们家小莲也只比你大三岁,年纪正合适,说给你当媳妇如何?”

众人听了都笑道:“这主意好,女大三抱金砖,正相配。”

王珣却不是真正的七八岁小儿,面上一点儿也不见窘迫,只微微一笑,道:“小莲姐姐前儿还嫌弃我扛不动锄头呢,个头还比她矮,可瞧不上我这样的。”

众人听了哄然大笑,赵二山也忍俊不禁,摇头笑道:“这丫头被我惯坏了,淘气的很,日后也不知哪家肯要。”

刘姥姥正端了两碟瓜子出来,闻言忙笑道:“前儿有人提亲,二山你还舍不得呢,今儿又来打趣人,何况莲姐儿那样的人品,什么人家配不上,到时候只怕要抢破头呢!”

赵家因三代只得了赵小莲这么一个闺女,因她生的又好,故而在家中极受宠爱,性子也十分娇惯,他们家板儿日后是要读书科考的,可不能娶这么个刁钻泼辣的媳妇。

狗儿也笑道:“我们板儿到底还小,他先前重病,去庙里拜菩萨时便有和尚说他命里不该早娶,需等过了十八岁再说。”

经历了荣府一遭,如今狗儿眼光颇高,早已看不上寻常人家,早已打定主意,日后儿子结亲即便不是读书人家,也要娶一个知书识字的姑娘,哪里看得上赵二山家的闺女,只是这赵二山为人势利,心眼又小,最是个睚眦必报的,他也不好十分得罪于他,故编了个由头搪塞过去。

先前板儿病重险些不治,此事王家村的人都知道,听了这话自是深信不疑,赵二山也只得罢了。

这厢众人在一处说笑打趣,另一头青儿也拉着几个小伙伴儿说话,都是十来岁年纪的小姑娘,才几日不见,便有许多话说,叽叽呱呱说个不住。

青儿的屋子在后院东厢房,三间屋子全做了她的闺房,东边一间做日常起居,摆了书架,书案、并桌椅等,另外的两间打通做了卧室,外间是炕,铺着崭新的被褥铺盖,里间摆着一张月洞雕花架子床,挂着水红绣荷花帐幔,梳妆台,衣柜等一应俱全,除此之外还有一张靠窗的小软榻,收拾地干干净净。

众人在家时住的屋子都是和兄弟姊妹同一间的,只有一张大炕,铺盖也都共用的,拆了又补补了又拆,何曾见过这般精致的屋子,一时都看呆了,羡慕的说不出话来。

其中本家的王小翠与青儿最是要好,忍不住拉着青儿的手羡慕道:“青儿你这屋子真真好看,又大又精致,比那戏文里千金小姐的绣房也不差什么了。”

青儿笑道:“这都是板儿帮我收拾的,他先前同姥姥去过荣国府,说那府里的房舍才是真真气派,连丫鬟住的屋子都精致的了不得,我这屋子不过是勉强可以见人罢了。”

其他人听了更是艳羡,青儿命好,她们可没有这样好的兄弟,其中一人觑了一眼青儿的新衣裳,羡慕道:“青儿的衣裳也精致,这样一打扮起来越发出挑了,我看咱们村里除了周财主家的小姐再没人比得上你了。”

这话一出,别人尤可,却得罪了一个人,你道是谁?正是里正家的孙女赵小莲。

这赵小莲因家境好,生的也好,原先不管到哪儿都是被众人簇拥着,没想到今日到了王家却被丢在了一旁,众人都去奉承青儿,全无人在意她。

他们一家子住的房子是三进的砖瓦房,她也有一间自己的屋子,在乡下地方已是好的了,只是与青儿的屋子比起来,却是远远不及。

再看青儿今日梳了个整整齐齐的双环髻,簪着两朵鲜艳的绒花,耳上一对小巧精致的银丁香,身上穿了件全新的藕荷色袄儿,外罩着青缎掐牙坎肩儿,下系着水红色绣缠枝莲纹的百褶裙,脚上一双杂色缎子绣花鞋,犹如一枝含苞的荷花,亭亭玉立,只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好看。

十来岁的姑娘,正是注重打扮的年纪,赵小莲心中本已不忿,如今见自己连容貌也被比了下去,心下越发不自在起来。

青儿却浑然不觉,只忙着招呼众人,又特意开了纱橱,取了几盘子糕点出来,又指着其中一碟子玫瑰粽子糖与枣泥山药糕笑道:“这是前儿我姥姥带回来的,滋味儿极好,大家都尝尝。”

先前刘姥姥从荣府带了好些点心果饼回来,更有几盒极精致的内造点心,刘氏舍不得吃,便都收了起来,好在如今天气凉爽,一时半会儿倒不容易坏,直到今儿才舍得拿出一些来待客。

姑娘家原就爱这些糕点糖果,见那点心精致可爱,都忍不住吃起来,不消片刻便去了大半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