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贾政王夫人等正愁眉不展,忽见宝玉命人抬了一箱银子进来,皆大吃一惊,贾政忙问?道:“这些银子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宝玉忙将缘故说了。

贾政听罢,顿时叹了口气,道:“都说患难见真情,咱们当初不过随手一帮,没想到板儿这孩子竟如?此知恩图报。”

自从他们家坏事,往日外面那?些趋炎奉势的?亲戚朋友,早已躲得远远的?,往日说亲道热的?,到头来真遇上事了却还?不如?一个少年有情义。

宝玉又?将装着房契身契的?匣子呈上,道:“这是是一所宅院的?房契,里面还?有平儿、袭人姐姐她们的?身契,都是林妹妹给?置办的?。”

贾政闻言一怔,犹豫片刻,方叹道:“罢了,既然是你?林妹妹的?心?意,你?便收下罢。”

横竖宝黛两人将来要成亲,既然黛玉主动帮忙,倒也不必这般生分?。

独王夫人想起自己?先?前还?是贵妃之母,正五品的?诰命夫人,如?今却连衣食住行都无着落,沦落到被素来不喜的?黛玉接济,心?中不免有些不自在,只低了头不言语。

贾琏却是大喜过望,道:“如?今有了住处,又?有这一千多两银子,总算可以过点安生日子了。”

贾政皱了皱眉,摇头道:“这终非长久之计,总不能一直叫外甥女接济。”

他虽不管事,却也知道这一大家子吃穿嚼用的?开销可不小,此番抄家,一应家私尽皆化为乌有,田庄地亩也都充了官,如?今家计萧条,入不敷出,单只靠这一千两银子坐吃山空,根本支撑不了太?久。

贾琏闻言,顿时也冷静下来,低头思索片刻,忽然想起一事来,忙抬起头道:“咱们的?家业虽然被抄了,但我记得先?前在金陵原籍置了好些祭田,约莫有三四百亩,算起来一年的?出息也有四五百两银子,像这样的?祭祀产业都是不入官的?,依侄儿的?意思,我们不如?阖家回金陵去,不管怎么说总是原籍,又?有族人在,多少能照应一二。”

贾政闻言目光一亮,沉吟片刻,点头道:“俗语说落叶归根,金陵便是咱们的?根,出来这么多年,也该回去了,只是咱们久不回金陵,也不知道那?边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如?今他们家丢官弃职,又?被抄了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已经成了京中茶余饭后的?谈资,好在如?今尚在孝期,不必出门应酬。

与其日后留在京中被人嘲笑,窘迫度日,倒不如?回金陵原籍,一则有田产地亩过活,二则有族人照应,只要日后好生打理家业,教养子孙,指不定他们家将来还?有起复之日。

贾琏道:“这有何难,横竖明?年开春我们是要扶老太?太?的?灵柩回南的?,到时候可在那?边多盘桓些时日,将事情料理妥当,再回京接太?太?们回去。”

当下计议已定,决定明?年二月扶灵回南,到时候将金陵的?事情料理妥当,再阖家搬回去。

待收拾妥当,贾家众人当日便搬去了西街的?新宅。

只见这院子一共三进,虽不甚精致,却也十分?宽敞明?亮,前厅后舍俱全,约有三四十间房舍。

此时平儿、袭人、麝月、彩云等已带着几个小丫头婆子将房舍洒扫干净,一应铺盖被褥黛玉也早早打发人送来了,都已收拾妥当。

袭人麝月见了宝玉顿时又?哭又?笑,抹泪道:“幸而林姑娘叫人买下了我们,不然还?不知道要被卖到哪里去!”

宝玉亦百感交集,拉着两人的?手垂泪道:“我也只当再见不着你?们了,没想到咱们竟还?能在一处。”

三人哭了一回,袭人方拭泪道:“倒是我糊涂了,二爷劳累了一日了,倒只管拉着你?说话,快去梳洗歇息罢。”

麝月也道:“我已叫人烧好热水了,衣裳也都备好了。”

宝玉自去梳洗不提。

原来这三进院落皆是三正二耳的?格局,北房三间,左右两间耳房,另东西厢房各两间,南房(倒座房)三间。

当下贾政王夫人住了前院的?三间正房,宝玉住了旁边的?两间小抱厦。

西厢房是李纨母子,东厢则是赵姨娘贾环母子,邢夫人带着贾琮住了第二进的?正房,贾琏、巧姐各住了东西厢房,平儿亦随巧姐住在一处。

第三进则是尤氏,贾蓉夫妻,并?惜春住了。

除平儿、袭人、麝月、彩云外,每房另各派了婆子两人,丫头两个服侍,一应饭食起居在大厨房内分?送。

衣裙什物又?是黛玉送去,零星需用亦在账房内开销,好在有王珣先?前送来的?银子,一时倒还?宽裕。

听闻贾家搬了家,宝钗也带着丫鬟送了好些棉衣被褥并?二百两银子过来,说道:“先?前家中户部的?差使丢了,各处生意也都消耗了,又?为了哥哥的?事多方打点,如?今也不十分?宽裕,这是二百两银子,姨妈别嫌弃,暂且拿去置办几件冬衣罢。”

王夫人心?中甚喜,便叫彩云收下了,方拉着宝钗的?手道:“我的?儿,难为你?还?惦记着我们,前儿还?打发蝌儿送东西过来,前几日听说你?母亲病了,如?今可怎么样呢?”

宝钗道:“妈的?病原是打我哥哥出事后便坐下的?,这些时日一直反反复复,前儿听说姨妈家的?事又?哭了一场,如?今还?在服药静养,大夫叫不许吹风,妈才打发了我过来,叫姨妈宽心?,等她身子好些了再来看望姨妈。”

王夫人听了叹道:“你?也叫她好生保养,别哭坏了身子。”

宝钗答应着,说了一回话,又?去宝玉与惜春处略坐了坐,方回去了。

随后湘云也打发人送了些银两衣物过来,迎春虽随夫放了外任,廖家看在姻亲面上也送了些东西过来。

贾政本是不知当家立计的?人,全凭王夫人料理,只嘱咐道:“先?时咱们家里外头好看,里头空虚,弄得家业都败了,如?今也不用摆那?些花架子,诸事俭省些才是。”

次早,贾政进内谢恩,并?到北静王府处叩谢。

过了几日,贾赦便被发往北疆,临行前恩准回家看望了一回,贾政叫人打点了些衣裳银两,带着贾琏宝玉等人骑马赶至城外,举酒送行;又?叮咛了好些主上仁厚宽宏,力图报效的?话,方洒泪而别。

邢夫人含泪望着贾赦远去,想着家产抄没一空,自己?半世?积攒的?体己?都打了水漂,又?不曾生养一儿半女,虽有琏儿,又?非亲生,且素来是靠不住的?,自己?一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想到此处,顿时失声痛哭起来。

一旁的?尤氏见状也滴下泪来,她自嫁给?贾珍,虽是续弦,也是当家主母,行动皆有丫鬟婆子服侍,虽有不如?意,也不曾受过什么委屈,如?今丈夫被判了斩首,家财抄尽,只能依人门下,仰人鼻息;蓉儿夫妇也是指望不上的?,下半辈子又?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也痛哭起来。

两人对坐痛哭,其他人见了也都忍不住心?酸,贾蓉之妻胡氏与平儿忙上前解劝。

独惜春冷眼看着,神色淡漠,丝毫不为所动,半日方冷冷道:“生离死?别本是常事,况且既造恶因,便有恶果,有什么可哭的?。”

众人闻言皆吃了一惊,贾蓉之妻胡氏忙推她道:“姑姑也糊涂了,怎么说起这个话来了。”

惜春冷笑道:“我可没糊涂,难道说错了不成?各人的?业障都在佛祖那?里记着呢!”

尤氏此时也顾不得哭了,忙拭了泪道:“你?还?想着出家不成?这成何体统!我劝姑娘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咱们这样的?人家断没有这样的?事!”

惜春淡淡道:“咱们家是什么人家?再如?何煊赫,如?今也不过是犯官之家,还?有什么体统可言?”

尤氏一时语塞,见惜春神色冷淡,面上毫无悲戚之色,不由心?中气苦,暗道:即便你?不喜我这个嫂子,大爷可是你?的?亲哥哥,竟然也不见丝毫伤心?,果然是个冷情冷心?的?!

平儿忙上前打圆场:“奶奶别恼,姑娘也是一时气话,当不得真。”说罢又?轻轻扯了扯惜春衣裳,惜春冷笑一声,到底不再言语。

原来惜春自贾母去后便想出家修行,只是先?时被贾政王夫人等劝住了,只道贾母尸骨未寒,惜春此举无异于?大不孝,惜春无法,只得按下。

谁知此后便是两府抄家,贾珍入狱,惜春越发厌倦俗世?,心?中已打定主意,只等年后贾政等人回南,便去落发出家。

此后惜春越发沉静,在家中也只在房中抄经静坐,饮食上也只茹素,也不做鲜艳打扮,好在如?今尚在贾母孝期,本就要求禁荤腥,衣着素净,因此王夫人尤氏等也并?未多想,只当她打消了念头。

过了半月,凤姐的?案子也有了结果,因重利盘剥,包揽诉讼等几项罪名,又?有张金哥父母进京状告,人证物证俱全,最终被判□□二十年。

贾琏听到消息,当即写了休书?,与凤姐一刀两断。

此举虽然凉薄,但他本就与凤姐没了多少情分?,此次被凤姐连累至此,又?得知尤二姐之死?皆因凤姐所为,更是恨的?咬牙切齿,连看都不曾去看一眼。

黛玉得知此事,虽知凤姐是自作自受,到底多年的?情分?,于?心?不忍,便问?王珣道:“凤姐姐现已定案,可能探视?”

王珣道:“若在定例,尚需等上一段时日,不过我已托人徇个私情,叫二奶奶同亲友见一见,衙门内业已应了。”

刘姥姥也已从屯里回来,听闻凤姐之事,大哭了一场,也执意要去探望,王珣无法,只得叫人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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