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然真正的认识到记忆里的那个“女人”和眼前的男人是同一个人,他眸中光彩顿失，陷入了持久的沉默。
“怎么样？”祁长乐见他这幅模样，依旧笑着。
秦然只是呆呆的凝望他。
……
秦然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在祁长乐即将触碰他时浑身一抖，抬头露出像是小兽一般受伤的眼神。
那眼神不凶也不软，杀伤力为零。
暂且没有接到攻略度下降的系统通知。祁长乐这会没心情哄秦然,也不想给自己找不自在，凑近看了几眼,见他没有因为一番折腾搞出什么新伤来，就不管他了。
这种事得等秦然自己慢慢接受,攻略度没降,他也不用做什么多余的事。
大清早被吵醒也没心思继续睡了，祁长乐想了想,进洗漱间洗了把脸,就去厨房准备早餐了。
早餐他熬了一锅粥，随便炒了点小菜。
秦然在此期间始终呆呆的站在次卧门口,垂着头,半长的头发挡住脸,叫人看不清神情。
祁长乐把菜端上桌，探头看了眼秦然。
见秦然还是那副纹丝不动、暗自沉思的模样,他摇了摇头,给自己盛了一碗粥，毫不觉异样的坐下来开始吃早餐。
祁长乐第一碗粥见底，那边秦然终于忍不住了。
他转头看向祁长乐,眼周发红，眼底是深深的不解。
祁长乐也抬头看他，挑了挑眉，静静等待着他开口说话。
秦然却是仍旧没有开口，他望着祁长乐和往常一般、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眸中痛恨一闪而过。
是啊……“她”平常也是这幅模样，什么霸道、什么温柔、什么言笑晏晏，都是他一厢情愿。
祁小姐祁小姐，小姐二字，和冯英睿冯少一般贵重。
看冯英睿那模样，怕是眼前这位更难以招惹。
这些有钱人，总喜欢玩些捉弄人的游戏。
秦然抬手拭去眼角不争气落下的眼泪，偏过了视线，不再看祁长乐。
他紧咬着唇，转身负气似的坐回已经偏离原位的床上，不让那手铐再扯的自己手腕生疼。
……
祁长乐有了精神异能，即使抬眼看不见秦然站在拐角处的身影，也能将他的动静知晓的一清二楚。
他自然也瞥见了少年眼中那晶莹璀璨的泪光，却真的不甚在意。
非要说，他唯一的感想就是秦然哭起来还挺好看。
身体重塑后刚开始那会的后遗症已消失，可重塑的身体较之前还是有些古怪，祁长乐食量加大，食欲也好，想了想，便又盛了一碗粥。
他边继续吃早餐，边等候着。
这会倒不是等秦然了，而是等系统。
秦然那么大的情绪起伏改变，攻略度不变化一下就太不科学了。
等了约莫有两分钟过去，系统的通知声才姗姗来迟。
“目标攻略度涨跌不定，系统无法评定，故攻略度不变，24小时后重新计算。”
祁长乐听完，愣了两秒，才明白过来。
就是说秦然对他爱恨交加，情绪跌宕起伏始终没定数呗。
祁长乐夹了口菜，对于这个结果倒不怎么意外。
早跟你说了人的感情复杂多变，你还非坚持你那一套，现在出故障了吧。
他用着老大哥的语气说教系统。
“……”系统沉默。
祁长乐对于系统的沉默早习以为常，也不再说什么了，继续安心吃早餐。
连喝了快三碗粥，盘中小菜也所剩无几，祁长乐这才心满意足的起身。
看看时间，快八点半。
看看屋内，秦然坐在那斜斜歪歪抵着门的床上，继续垂着头、不动如山装雕塑。
想了想，他又看了看锅内余下不到一碗的白粥，将其盛了出来，又倒了杯水。
走到次卧门前几步外，祁长乐意念一动，将床连带着上面的秦然一起复归原位。
床突然自己移动，秦然一惊，终于不再装雕像，抓紧了被褥，抬起头睁大了眼惊慌的看向祁长乐。
祁长乐微微一笑算是回应，又是意念一动，将粥和白水一起放到了床头。
“你今天就不要乱动了，那手铐你解不开，解开了你也出不去这房子。”他留下这样一句话，只浅淡的瞥了一眼秦然，就转身回到自己房间，收拾准备出门。
秦然坐在床边，望了望正折射窗外灿烂阳光的铁链，又望了望尚还有热气蒸腾的白粥，无声的叹了口气。
他眼角依然泛红，眼里神色不明。
……
祁长乐出了门，理完了发看着帅气如初的自己，忍不住就又在外面浪了整整一天，直到夜半天黑才回来。
今天28号，必备物品秦然都已准备齐全，秦然搞不来的他等明天再跟系统讨完全来得及。
系统真的是祁长乐先前没想到的逆天金手指，他想要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能给他整出来。
就比如说铐在秦然手上那副手铐，表面由皮革和金属构成，内里却是不知道什么东西，可以限制秦然自由甚至限制他进出“秋水”不说，完全不会受金属性异能操控，还随他所想，锁链长短随时可以变。
这也是他完全不担心秦然趁他不在逃跑的原因之一。
除此之外嘛……他在房子里设置了幻象，平日里看窗外、看门边都如常，实际上那就像一层投影布似的，下面早就被他用藤蔓封死了，秦然有任何过激行为，砸窗砸门什么的，藤蔓都会现身阻拦，自行形成天然牢笼，叫他插翅也难逃。
祁长乐现如今除去女装和强制的任务攻略这两项，对于系统已经没有当初那么怨恨了，毕竟要啥有啥，比主角还牛*，他就当体验生活了，爽得很。
至于系统的目的嘛……他又旁敲侧击过几次，系统还是当初和他有仇的说法，一句多余都不肯讲。
真相总会浮出水面。祁长乐本就是个随遇而安，只想开开心心过好现在的人，就也没再问了。
……
到家快十二点，室内一片安静。
秦然行动受限，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也没有再折腾了。
次卧的门和早上临出门前一样敞着，祁长乐借着窗外星光看了一眼，少年背对着门躺在床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半个后脑勺来。
窗头白粥没动，水杯倒是空了。
屋内只不时传来细细的呼吸声，也不知秦然睡没睡。
祁长乐什么也没说，就当他睡了，给他水杯重新倒满水，便关上次卧门，收拾收拾回了自己主卧睡觉去。
……
秦然没睡。
他听到响动，感觉到祁长乐走进次卧时一瞬便绷紧了身子，进入警戒状态。
结果祁长乐只是替他将水杯倒满了水，关上了门。
和他所想相差万里，好像他只是生病了需要照顾，不能乱动，除此一切都如常。
这一天他都心绪复杂，思虑重重。
转过头，床头刚刚添了水的玻璃杯折射着窗外月光，玻璃边缘不停的闪着光。
秦然看着，眼眶不禁就又是一红。
长这么大，即使是尤子萱和冯英睿在一起，他都平淡以对，默默接受，还未像如今这般心里委屈的不得了。
“如果我是个男人呢？你还喜欢吗？”
——祁长乐早就这样问过他。
秦然先前就曾想过许多次，只是每次都在转念想到祁长乐那比女人漂亮、比女人性感、不似有假的身材时便将思绪戛然而止，认为“她”过于感伤，在开玩笑。
说到底不过还是他自欺欺人。
他没法接受祁长乐真的是个男人这件事，但他还是……还是喜欢祁长乐。
初见时心神失散，整个世界都洒满阳光，被拯救的感觉实在难以忘怀。
秦然这一天躺在床上，想过往，想现在，也想未来。
他曾恍惚睡去，梦里那个美丽的女人对着他笑，对他温柔，在冯英睿想欺辱他时站在他身前。
“你以后跟我住，就由我护着你了。”
“忘掉学校那些不开心的事吧。”
……
“他现在跟我住，你是他什么室友？”
……
“你抬头。”
秦然紧咬着下唇，完全不觉痛感时是“她”注意到，叫他松开。
耳后被抓挠破皮，也是他注意到，上了药膏，贴了纱布。
他还是“她”，都总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却又细心的打点好一切。
……
两个人忙碌起来每天只在一起吃饭时，他总垂着头，只敢悄悄看“她”。
“她”就笑着，问他：“我长得好看，你想看，为什么不正大光明的看？”
“我就坐在你面前。”
他的笑容一如既往，怎样的笑带给他的感觉都还是无差别的。
但……
“她”的身影镀着光，秦然心里明亮的中心是“她”。
“她”拉住他的手，不过一抬头，头发剪短，身形拔高变得修长，“她”变成了那个他熟悉又陌生的他。
性别的问题在根本上无法逾越。
……
秦然惊醒。
窗外天还没亮，泛起一层雾蒙蒙的蓝。
床头的电子闹钟停在3:54，幽白的光一闪一闪。
他不知什么时候又睡去，夜晚的梦和白日里的梦细节有差，过程和结局却一样。
还是“她”变成他，成了他难以接受的噩梦。
祁长乐、祁长乐，这个名字，短短三个字，迟早会成为他的心魔。
秦然深深的叹了口气，心脏一下一下抽搐的疼，颓然的情绪又一次笼罩全身。
他蜷缩起身子，把头埋在自己纤瘦的臂弯里。
本以为远离了尤子萱、冯英睿二人，重新开始生活便会一切慢慢变好。
遇见了新生的太阳，他还曾庆幸。
他一向没有什么大的抱负，在这即将爆发的末世也不过是想护心上人周全。
从尤子萱到祁长乐。
却不想这新生太阳，原是又一处黑暗。
秦然微微抬眼，将视线落在仍牵连手腕的那根锁链上。
也不知道祁长乐究竟是何许人也，似鬼魅的怪力，连这锁链都有神奇力量，叫他连随身空间也进不去了。
只能局限于这张床上，逃也逃不掉。
秦然又转头将目光落向窗外。
凌晨四点，本该天蒙蒙亮，东边日光穿过云层，洒向大地。
此时却还一片漆黑，只有细微的光亮，叫人看清头顶那一团团密布的乌云。
9月29日，阴雨天，Y市下了一整天的雨，街道上积水重重，Y大门前被淹，上一回他下了课被堵在教学楼前许久。
隔日，D市研究所爆炸，整座城市里的人都在瞬间遭病毒感染，成为攻击性极强的活死人。
短短三天内，病毒迅速蔓延，他曾生活的地界沦为人间炼狱。
……对了。
上一秒还将一切都往坏处想的秦然，眼里突然亮起了光。
虽不知祁长乐是如何拥有怪力，还能限制他进出随身空间，也不知祁长乐为何要囚禁他，但病毒爆发，他也会随之觉醒异能。
只要挣脱了这锁链，逃出了这房间，去到外面，他还是他。
三省地界极广，隔离区内的世界乱了套，只要出去，往远了走，祁长乐很难找到他。
这回他只要自己，一个人好好的活下去，就够了。
秦然抓紧了霎时升起的希望，却不知晓，他的一切都已被祁长乐洞悉，他根本不能脱离祁长乐，也没有办法脱离。
……
2039年9月29日，早晨8：15。
“目标攻略度重新计算完成，目标攻略度71％。”
祁长乐一脸迷茫的被系统通知声吵醒。
71％……？秦然的攻略度？
他眯着眼，努力让大脑运转，有些难以理解。
秦然不钢铁直男吗，我从女的变成男的，他也还爱我？祁长乐问系统。
“秦然的情绪过于复杂，但深扒到底，对宿主还是爱。”
“……”祁长乐沉默了有一会，才暗骂了句秦然傻。
爱这东西过于复杂，他除了骂秦然傻，就是再次感叹自己的魅力。
有一张好脸，再加上他勉强还算讨喜的性格，没法。
来自美貌的重压他也不想承担的好嘛。
……
祁长乐又在床上躺了会，没能接着睡着，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起床开始收拾。
窗外从凌晨不知何时开始下雨，室内开着窗，一片清冷，祁长乐有点冷，便换上了长袖长裤。
想了想，他又找出一件长袖来，敲了敲次卧的门。
门内，听见敲门声还在计划自己如何脱离苦海的秦然一抖，迅速翻身，将被子蒙到头顶，和昨晚一样，只留给门外的人一个背影。
祁长乐不闻回应，就直接打开了门，对于秦然这幅模样见怪不怪。
床头的水杯又空了，盛着白粥的碗也空了。
祁长乐没多想，也没多问，把碗和杯子端起，把长袖衫放在床头，留下一句话，就出去了。
“你冷了就换上吧。”
秦然听见祁长乐的声音，闭紧了眼，也咬死了唇。
骨子里的懦弱不会随着心境一瞬改变而消失，他现在仍无法直面祁长乐。
……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祁长乐不急着和秦然相处，吃完早餐，和昨日一般给秦然盛了一份，便出门了。
随身空间内的男装都是秦然的尺码，他之前买了一些也是按照原身原本的身材来的，身体重塑后便小了。
下了雨不好骑机车，他开着粉色超跑去商场又备了些衣物，买了些秦然没留意到的生活用品，回来时已是下午一点。
祁长乐不急着上楼，将车停进车库，朝外望了望，见雨天四下无人，才关上了车库门。
车库内的灯亮起，他意念一动，将粉色超跑收进了“秋水”。
祁长乐拥有“秋水”使用权，另一位使用者秦然被限制，进不了随身空间，对随身空间内的变化自然也无处得知，他安心的很。
跑车原地消失，狭小的车库内顿时宽敞起来。
祁长乐从系统那要来了军用装甲车、军用越野车、大量枪械等秦然没法搞来的必备品，统统收入了随身空间内。
这些东西都弄完，他又去了原身停放机车的另一间车库，将两辆机车收进“秋水”，这才打着伞，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去到小区大门，打包了饭菜回家。
这种在现实生活里开挂的快感让祁长乐心情极好，雨滴啪嗒啪嗒敲打在伞面上的响声也似不闻，伞下一片阳光明媚。
到家是下午两点，秦然次卧的门祁长乐临走时没关，正半敞着。
他已经起来了，早饭没动几口，长袖衫没换，此时正捧着手机，倚坐床头。
祁长乐把伞上雨水抖了抖，放下打包好的外卖，走过去看了他一眼。
秦然手机上正放着部老电影，不知道演到了哪，正人声吵杂。
他感受到祁长乐的目光，转过头看向他。
四目相对，秦然眼中已不似昨日的惊疑复杂，却也不像先前见到祁长乐那样闪着光，平静如一潭死水。
他在故作镇定。祁长乐盯了一会，眼里露出了然的神色。
那灰暗绝望、平淡的接受一切之下，是蠢蠢欲动，还有被他盯得逐渐慌乱解体的裂缝。
“吃饭吗？水煮肉片和鸡公煲。”祁长乐心中默默估算着，面上只是勾勾唇角，问道。
秦然似乎愣了下，他转过头，将视线移回到手机屏幕之上。
两秒钟过去，祁长乐得不到回应，正要转身就走，秦然又转过了头。
少年把刚刚一时的慌乱重新隐藏好，定定的凝望祁长乐。
“吃。”他说。
嗓音沙哑，已不复从前的清澈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
国庆节快乐！
今晚还有二更，最近几天应该都会日万更新，一天2到3章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