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昨天清晨秦然接受现实起,这还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祁长乐挑了挑眉，想了想，意念一动,把他手腕上那只手铐给解开了。
“咔哒”一声，秦然手腕一松，他一愣,另一只扶着手机的手也是一松。
手机失去支撑点倒在被子上，屏幕里的人声也随着剧情进展,重要人物出场而突然安静了下去。
秦然有些不可置信，他抬起那只被锁了快两天的手,看向祁长乐。
祁长乐却没有看他：“你先去洗澡吧。”
他之前将秦然迷晕锁起来,只给他换了件上衣，却没有帮他擦去一身锻炼后的汗气,此时闷了快两天,秦然都快臭了。
他可不想因为不好闻的异味而扫了自己的好心情。
话音刚落，祁长乐就转身走向厨房了。
秦然看着他的背影,将打开的手铐从手腕取下,仍旧不可置信。
祁长乐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一副囚禁他自由的做派,此时却又轻轻松松打开了他的手铐？
秦然呆滞的坐在原处，过了许久才起身,忽视床头那件未动的长袖衫,从衣柜里找出了新的衣服，走进卫生间。
趁着洗漱的间隙，他进了一趟随身空间。
“秋水”内那已经耕耘的田地旁,多了很多东西。
两辆军绿色、庄重严肃、一看就不简单的车辆旁堆了大量木箱，层层摞起，像是一座小山。
秦然走过去，打开一个木箱，里面是他绞尽脑汁也没有办法弄来的枪械。
一只木箱一个型号，黑色的枪支被随意的丢在里面，摆放凌乱，像是只要装满就好，其他都不需在意。
除此之外还有大量装满子弹的木箱，甚至……还有□□。
秦然看着，惊了。
越过木箱堆叠的小山，军用车辆另一侧，停着祁长乐的粉色超跑，还有那两辆他没见过几次却印象深刻的机车。
“……”秦然沉默，刚刚正疑惑、努力思考物资来源的大脑又是一片空白。
一个大胆、更叫他难以接受的想法涌现，少年又一次手脚冰凉，起了一身寒颤。
“秋水”在哪里进，就在哪里出，不能帮助他逃出祁长乐的房屋。
秦然在“秋水”内呆了良久，强制自己不再去想那个可怕的想法，逐渐冷静下来，这才出来，继续淋浴洗澡。
……
餐桌前，男人捧着一本书，书本挡住了大半张脸，只余下漂亮的眉眼在外。
他两条修长的腿交叠着，上身穿了件黑衬衫，领口扣子解开，敞露出白皙的锁骨来。他坐在那，神情认真，周身气息却随意而又慵懒，衬着餐厅暖色的光，像是一幅精美的画作。
祁长乐在看菜谱，鸡公煲刚刚他尝了一口，很好吃，想到以后就难遇见好厨子了，为了口腹之欲便朝系统要了本菜谱来。
此时听见卫生间门开的动静，他抬头看向秦然。
祁长乐是真的好看，女相温柔妩媚，男相优雅俊秀，只由他所想所变。
温柔是最难挡的。他想着秦然无法接受的模样，又想着时间还长，就做出了这温润周全的假象，准备和秦然细水长流，慢慢来。
秦然刚洗浴完出来，换了身衣服，肩上搭了条毛巾，好免得湿漉漉的头发将衣服沾湿。
他眼中印下了男人的模样，愣了一瞬。
片刻后，少年也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偏过桃花眼眸，掩去了别扭，在餐桌前坐下。
祁长乐也把菜谱放下，拿起了筷子。
这一顿饭，秦然不开口，祁长乐便也不说话。
秦然从前遇见好吃的饭菜整个人几乎都趴在了桌子上，一是为进食，二是为了离对面的祁长乐更近一步。
如今，他端起了饭碗，安静的往后坐，对香味四溢的菜品也只是不时夹上两筷子，恨不得离祁长乐再远一步。
祁长乐不甚在意，安心品尝美味。
秦然吃了不到半碗饭，就放下了筷子。
他起身，深深的看了一眼祁长乐。
祁长乐也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就不理他了，继续吃饭。
秦然见祁长乐没有动作，犹豫了下，转身回了次卧。
祁长乐没管他，一直到自己吃完，才起身，将碗碟放进水池，洗了洗手，然后走向次卧。
时间此时大约是四点半。
窗外雨势加大，噼里啪啦的敲打着窗户。天色也一片暗沉。
祁长乐走进次卧，象征性的敲了敲打开的房门。
秦然自由不被限制，却依然很乖，重新捧起了手机坐在床上，听见敲门声也不回头看，专心看着电影。
他的逃脱计划第一步就是适当示弱，降低祁长乐防备。
祁长乐不知道他的想法，知道了也无所谓。
此时他站在门前，没说话，将屋内扫视了一圈。
随后，祁长乐想了想，走过去，坐在了床边。
两个人目前的相处气氛诡异无比。
秦然对于他的靠近，身子一僵，面色勉强维持不变，依然专注于手机。
祁长乐盯着床头的手铐和锁链，挑挑眉，将锁链加长了。
那锁链原本长不到一米，叫秦然只能在床上活动，如今被他加长，已经两米有余。
估摸着，好像是能碰到次卧内的书桌了。
祁长乐满意的点点头，拿起了手铐一端，看向秦然：“手给我。”
“……”秦然没说话，也没动作，只是眸光微闪，像是内心在做挣扎。
计划只是计划，真正实施还是需要勇气。
秦然心思复杂敏感，等他挣扎出个结果不知道都什么时候了，祁长乐不想等，就直接拽过了他的手腕。
少年手腕苍白纤细，皮肤也是冷的，祁长乐的手是热的。
肌肤相触的瞬间，秦然仿佛被烫了一下似的，身体肉眼可见的一抖。
自己这下意识的反应他只觉丢人，便偏过了头，刚刚酝酿的勇气随之消散，仍然不想面对祁长乐。
倒是给祁长乐整笑了。
祁长乐轻笑了声，眼眸弯起，手下的动作却毫不犹豫，手铐干脆利落的扣在了秦然手上。
“咔哒”一声，秦然的自由重新被限制了。
窗外雨势此时也仿佛嫌弃不够，又加大了。
“轰隆”一声雷响，传到屋内，又闷又清晰。
祁长乐起身正要走，闻声抬头看了眼窗外。
男人的视线在手铐铐死之后就不曾再落在少年身上。
他抬眼时，侧脸的线条既柔和又美好，连接着同样漂亮的下颚线。
秦然望着，一直绷紧的神经不知为何，突然到了大限。
犹如琴弦“哒”的一声断开，全盘皆崩，留下阵阵刺耳的余音。
他对祁长乐还没到完全绝望的地步，情绪一涌上来，便直接将计划抛之脑后。
祁长乐转身正要走，少年再也受不住，丢下手机在一旁，出声喊住了他。
“你放开我……。”
祁长乐闻声，脚步一顿。
秦然望着他，之前所有愤然的想法又通通冒了出来。
眼前的男人不曾强迫他做什么，只是限制他的自由。
可这限制他自由的东西也是说解开就解开，说扣上又扣上……这算什么？
把他当作人型宠物，能在视线之内养着就好？期望他逐渐臣服听话？
秦然被脑中飞速闪过的想法一激，眼眶又是一红。
马上整整两天，这个人就这么留他在这，独自揣摩他心思，独自黯然神伤，一句话都不多说。
现在居然还有心去看雷雨……
他有那个时间怎么不好好解释为什么要男扮女装来骗他？
秦然委屈，恨不得一时之间直接将所有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都抛给祁长乐。
而祁长乐，将他的神色收在眼底，微微一笑。
“不想。”他只说了这么两个字，秦然愣了一秒，才明白过来。
不想放开他。
还要锁着他。
祁长乐说的淡然，秦然却犹如被一盆冷水倾盆浇下，定定的望着他，浑身冰冷，不敢相信。
祁长乐估摸着秦然这样肯定还有下文要讲，就没直接走，站在原处回视他。
他嘴角仍噙着一抹笑意。
彼时温暖的微笑，在此时秦然眼中，也变得冰冷无比。
他呆滞了四五秒，情绪才像浪潮一般涌起又退去。
“你放开我。”秦然闭了闭眼，眼中迷惘空无一闪逝去，转而露出几分坚定，“你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我知道。”祁长乐打断了他。
秦然一愣，下意识的蹙起眉。
祁长乐走回床边，在秦然身边坐下。
回想起随身空间内“祁小姐”的粉色超跑，那个被秦然忽视的想法重新涌现。
身边的祁长乐他无法琢磨，一时又成了危险人物。
对于他的靠近，秦然手足无措，抬手又要下意识的抓挠耳后。
祁长乐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力量之大，叫秦然不禁发出一声痛呼。
他听见祁长乐说：“别挠了，我不想接着给你处理伤口。”
秦然咬紧了唇，用力挣扎了两下，结果却和前晚一样，他挣不开。
少年努力压下了害怕，不服输的看向祁长乐。
“你知道什么？”
懦弱的少年终于有勇气反抗崛起了？他不服输的眼神真真叫祁长乐觉得好笑。
他可不介意重新给予他重击。
“嗯……”
祁长乐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片刻后才又是微微一笑，道：“D市研究所爆炸、丧尸病毒爆发、2039年末世事件……嗯，本市再过两天也会受到感染波及，你想说的是哪个？”
浅粉的唇瓣一开一合，他每说出一个词，秦然的脸色便白一分。
听到最后那个反问上扬的语调，少年所有努力维持的勇敢冷静又一次崩塌。
他垂下眼眸，发着抖，不敢看祁长乐了。
过了许久，他才绝望的抬起那只牵扯着锁链、没有被祁长乐握住的手，挡住了脸。
“你……到底想要什么？”秦然声音都发着抖。
祁长乐有如鬼魅般的力量，还知晓末世，那随身空间内那个他不愿意去想的可怕想法便是真的。
全部底牌被揭露，一切都被眼前人控制在手，自己所有的想法计划都如笑话一般。
他会对自己如何？
秦然不敢往深了想，祁长乐可以进出“秋水”这件事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所有的冷静自持都是强撑，坚强也不过是一层薄膜，如今想法被证实，那薄膜便被随之击破，他开始走向崩溃了。
秦然想不清，笑的那般温暖的人，怎么会一朝一夕，就变得危险可怖、深不可测、近似魔鬼？
搞得他如今只能抬手，才可以遮去了自己一时所有的脆弱。
这边，听见一声细小抽泣，近似魔鬼的祁长乐真的动起了魔鬼心思。
他松开了对秦然的禁锢，反而握住少年挡在脸上的手，叫他露出完整的脸庞来。
少年眼周彻底红了，眼里泛起的泪光清晰明亮。
他长得好看，特别是那双桃花眼，沾上了眼泪反而更漂亮，叫人心生怜意。
本来还强撑着的美少年最后一层底线被摧毁，展露所有的脆弱，开始逐渐崩溃，这是祁长乐最想看到的，也是最能勾起他欲望来的。
他早上其实还在想，没有完全成长起来、懦弱不堪的男主角秦然，除了那张脸还能带给他什么。
如今嘛，他知道了。
逼秦然去成长，去长大，让他能够独当一面后却仍旧将所有脆弱展露给他……始终会因为他而崩溃，这就是秦然能带给他的。
让他万劫不复，却又心甘情愿。
击溃一个人，一个只在攻略世界记得一切、只在攻略世界爱上自己的人，没什么成就感。
击溃一个强者，还叫强者爱他，才有。
秦然现在这样可不够格。
祁长乐这样想着，抬手捏住了秦然的下巴，强迫他抬起眼眸与自己对视。
他笑了，笑的真心实意。
“我啊。”他说，“我想要的从来都只有你啊。”
他又是像在哄小孩的语气。
祁长乐眼眉弯起，眸子亮着，其中深谙的情绪不可言明。
秦然被迫同他对视，只觉那闪着光的漂亮眼眸甚是可怕。
果不其然，祁长乐话锋一转。
“你以为……只有你自己重生了吗？”
“……”秦然闻言，自己最后的秘密被揭开，脑中“轰”的一声响，彻底崩溃。
眼泪不争气的流出，顺着脸颊滑落。
他看着祁长乐逐渐消失光亮的眼眸，陡然察觉到危险，下意识的开始挣扎，想推开祁长乐，却不知自己已经没有那个力气来反抗。
祁长乐抬手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对他又是一笑，既病态又温柔。
他捏在他下巴上的手拇指开始缓慢摩挲，像是对待阔别已经的情人，像是安抚，却叫秦然更加不安起来。
他接着说：“我之前和你说过，我看见未来了，并不是假话。”
“只不过不是看见，而是亲身经历。”
“你肯定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囚禁你？要这样对你吧？我现在就给你说说。”
祁长乐故技重施，也不顾秦然的反应，开始给秦然编故事。
“我见你第一面就知道我喜欢你。”
“女性身份不过是我和故人的赌约，三年一过，我就会恢复男儿身。却没想到会遇见你，那个只喜欢女性的你。”
“你说你喜欢我，爱我，我给过你无数暗示，也直接问过你，你说的都是喜欢和爱。”
“最后呢……？相处交往了快三年，你发现我是个男人，就将我舍弃，全然忘却了曾经的海誓山盟。”他讲述故事时语气平缓，眼神真切，暗光一闪一闪。
秦然听着，大脑如同生了锈的齿轮，难以运转处理他说的话。
祁长乐讲到这时，秦然还是一副呆滞、在努力接受的模样。
他看着，面色不变，心里却暗自唾弃起自己来。
越说越矫情，越说越像个怨妇。
*。
顿了顿，他整理好心情，见秦然仍未察觉不对，便做出回忆过往只觉嘲讽的模样：“我最后为你而死，没想到……一觉醒来竟然回来了。”
“你还是那样，只是没有后来那么混蛋。”
雷声停了，但窗外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为祁长乐缓缓道来的故事更添几分伤感。
“我爱你，但我不想重蹈覆辙。”
一个饱含深情的总结结束故事，祁长乐松开了秦然。
秦然已经被他故事里巨大的信息量掩埋，忘却了刚刚的不安害怕，目光呆滞，眼下滑落的泪水都干涸成了泪痕。
他愣愣的看着祁长乐，半晌，才张开唇，结巴地问道：“你、你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祁长乐回道，眸中危险消失，带上了一些看破尘世的超然洒脱。
“你……你爱我？”秦然的应激反应叫他没法处理一切，只抓住一个不算重要的重点，也有些超脱。
“……”祁长乐乌鸡鲅鱼，却还是面色不变，点了点头。
“爱。”
“……”秦然沉默了会，眼中犹如之前认为祁长乐是鬼一般，又一次诡异的掀起了疑似兴奋的光芒。
“目标攻略度72％。”
“……”
“……？”
“……？？”
如果不是已经开始演的戏不能中途停止，祁长乐现在就是地铁老爷爷看手机脸。
崩溃呢……？
这他妈秦然的脑回路怎么跟他想的不一样？
怎么这么不一般？
他真是个抖M？
这叫他编好的戏怎么接着演下去？
他不是铁直男吗？？祁长乐看着秦然开始泛起桃红的脸，只觉诡异，终于忍不住了，在心中朝系统喊道。
系统如此回复他：“攻略目标正在为宿主逐渐接受男性。”
……弯了？
？
现在反而轮到祁长乐无法接受了。
我去你*的吧。
这以后没有完整原著剧情，不能完全了解男主角他可不瞎编故事了。
谁知道会不会又遇见秦然这样的奇葩？
祁长乐有些暴躁起来。
他不管，他也不接受，他编排好的戏不能因此就改了发展。
……
秦然此时此刻脑中已由害怕，到一片空白，到崩溃，到难以理解，再到全是那句“我爱你”了。
这三个字就像病毒似的入侵了他大脑，占据他全部思考能力，连祁长乐下一句的“我不想重蹈覆辙”都被他忽视遗忘了。
这两日的黯然，这两日的彷徨不可安眠，甚至刚刚他的崩溃，都得当了叫人安心的回应。
这两日的所有疑问，也都在一瞬间得到解答。
霎时间，就好像连雨也停了，云开雾散，太阳重新露出了头。
接受不了男人，他可以慢慢来。
重点是，祁长乐爱他，一切都由爱起。
那个他初见便几乎奉为神明的人，爱他。
他的崩溃，值得。
和傻瓜几乎划等号的秦然完全没意识到一切都是祁长乐的谎言，一切都是祁长乐的戏。
他也没意识到，他根深蒂结了快二十年对于自己性取向的认知，不会在一朝一夕间就改变接受。
他只是没法处理承担一切，就转移了重点，继续做着懦弱的逃避行为而已。
……
少年抽抽鼻子，脑中依然被“我爱你”刷屏。
他张了张嘴，看向祁长乐，想说些什么。
那金色短发的男人却是突然脸色一黑，抬起眼，眸光冰冷刺骨。
“秦然。”他叫他。
直觉不对，刷屏停止，秦然被那目光刺的一疼。
只见祁长乐眼中带上几分嘲讽，唇瓣张和，吐出的字句与眸色一样冰冷，但较眸色更为伤人，像是一把无形的利刃迅速出入秦然胸膛，带出一片又红又热的血肉。
他说：“你还真是个废柴啊。”
？
秦然呆了。
他睁大了眼，眼中深深的印下男人冷漠讽刺的表情，眸子因为刚刚的大悲大喜而充血通红，也衬得他眼下那枚棕红小痣艳丽如血色。
他根本反应不及，过了许久才被心中霎时穿来的痛楚后知后觉的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