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然是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的。
那铃声是祁长乐的手机铃,他睡的正迷糊,潜意识分辨出来,等了一会,不见停,这才睁开眼想坐起身来。
天色已晚,屋内一片昏暗,只有床头电子钟表发出幽蓝色的光。
秦然看了眼时间,21:27。
转头看去,次卧房门开了一个不大的缝隙,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电话铃声在此时戛然而止,秦然顿了顿,刚想躺回床上,铃声重新响起。
他大脑尚还混沌,下意识的扯扯手腕,才发现一片轻松自由,那曾禁锢他的手铐正安静的待在床头。
“……”秦然愣了有两秒。
次卧外电话铃声还在响。
祁长乐怎么不接电话?他边思考着这个问题,边有些不习惯的赤着脚走下床。
主卧的门半敞开,秦然望了眼,只有被随意丢在床上响个不停的手机屏幕发着光。
他转身在屋内转了一圈,厨房、客厅、卫生间,皆是一片夜幕降临时的昏暗,不闻人声,也不见祁长乐身影。
犹豫了半晌,秦然最终还是走进了主卧接起了祁长乐的手机。
电话一被接起,那边便马上传来一个焦急的男声:“祁长乐!?你是不是在Y市?”
那男声大概是因为电话久久无人接听而担心过度,尾音还带着颤,却仍清彻悦耳,犹如玉石散落。
秦然觉得这声音又陌生又熟悉,便是一愣。
电话那边的人可等不及,又将话语重复了遍,声调拔高了几个度。
“祁长乐!你是不是在Y市!?”
秦然默,顿了顿,才道:“那个……他在Y市,但他现在不在。”
他说的模糊不清,电话那边的人也愣了两秒,才连珠炮似的反问:“你是谁?他手机怎么在你那?”
“我是他室友……”秦然答,说的温吞。
电话那边的人显然已忧心如焚,马上打断了他的拖拉:“他在哪儿?”
“……在Y市。”
“……”电话那边因为焦急冒了一头汗的俊秀男人闻言表情一僵,缄口结舌,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噎死。
他喘了口气,努力冷静下来,努力心平气和的继续问道:“我知道,我问你他现在在哪?”
“我不知道……”
“*!!”电话那边的人听到这个完全没用的回答直接爆了粗口,隐隐还能听见他身边有人安抚劝阻的声音。
手机就贴在耳边,秦然被那响厉的脏话刺得耳膜一疼,便不禁抽着嘴角,把手机往远挪了挪。
与此同时,他也看见了刚刚不曾注意的电话备注名。
冉星澜——简简单单三个白字,是电话那边男人的名字。
好熟悉,和他的声音一样让人觉得熟悉。
秦然呆呆的望着手机屏,那边的人似乎把手机拿远了,只传来阵阵不甚清晰的人声。
……*!秦然想起来了,也骂了句脏话。
冉星澜,这不当红小生吗?和他同岁,但年纪轻轻便演技与唱功俱佳,还有一张好脸正符合当下审美。以声音好听台词功底强悍为著,刚出道那会演了个电影里面说的几句台词网上都快传疯了,揽粉无数,还闹出过重金求哄睡语音的风波来。
他前世病毒快爆发那会刚看过他电影,这人在同辈小生里比起来确实是拔得头筹,厉害!
可这么一个当红的大明星,怎么会给祁长乐打电话?
秦然回忆了半晌,把惊讶消化掉,转念想道。
这时候,电话那边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手机被拿近,秦然再次听见了冉星澜的声音。
“他手机怎么在你这?你知不知道他最后是干嘛去了?”冉星澜又像连珠炮似的问着,甚至还有方才重复的疑问,完全不复在公众面前已经沉淀少年心性稳重的模样。
冉星澜刚出道就大热,曾传出私下里性格张扬顽劣的新闻,还有黑料说他以前是个不良,风波闹了一阵,他的工作室最后出来辟谣,这事才算过去。冉星澜近两年的形象逐渐走向稳重成熟的大男人风格,风评也逐渐稳定了下来,没想到私下里还是个易燃易爆的性子。
秦然受他的话影响也有些担心祁长乐,心中对他有点想法,但没计较。
“我刚醒,他就不在家,应该是出门了。”顿了顿,秦然趁对方还没回答,接着问道,“你是谁?我怎么没听他提起过。”
电话那边的人听见他前面的话刚抽了口气想接着问,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他后面的话一噎。
“我……”冉星澜开了个头,沉默了两秒,语调陡然下降,低沉起来,“我是他前男友。”
秦然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见那边的人又说道:“他回来了你叫他给我回个电话……谢谢。”
语气已不复方才焦急上心头时的咄咄逼人,像是才冷静下来。
他说罢便挂断了电话,只留下秦然盯着从结束通话到黑屏的手机发呆。
秦然此时脑子又乱起来了,他站在主卧门口,沉默了良久。
一直到楼下传来阵阵惨叫,他才回过神来。
快步走到窗口看去,只见楼下明黄的路灯下,对面楼房的单元门里跑出来一个人,身后有几个人步步紧追。
祁长乐的房子在十三楼,是高层,秦然眯了眯眼才足以看清地面。
那几个人……或者不能说是人,披头散发,头发稍长的都被大块血污粘成结,皮肤青黑,四肢都以不正常的方式扭曲前进,根本就不是人类。
其中一位脑袋上卡着个消防斧,落在同类队尾,却依然可以行走,答案在此时已经再明显不过了,这是受病毒感染死去又活过来的丧尸。
打头的速度最快,前面的活人跑了还没几步,便被它扑到在地撕咬,惨叫声也是由此传来的。
秦然看着,再一次呆滞。
直到那个活人很快被分食死亡,几秒后又复活,歪歪扭扭的站起身来,他才回过神。
他按亮了手中祁长乐的手机,确认了今天的日期。
9月30日,病毒爆发第一天……Y市怎么就遭受感染了?
他转身看去,屋内仍旧一片昏暗寂静,除他之外再无一人。
再回想刚刚冉星澜匆忙打来的电话,秦然原本的镇定荡然无存,迅速被惊慌席卷。
他进屋迅速找了件外套披上,从随身空间内调了把冲锋枪出来,快步走到了门前。
小区里已经出现丧尸,外界情况如何肯定只有更糟,没有最糟。
但……祁长乐。
如果他出门了的话……
秦然站在大门前,有些忐忑。
他脑中思绪百转,来回吸气吐气了许多次,最终还是拗不过早上刚下定的决心,手握上了大门门把手。
他努力镇定下来,又一次吸气吐气。
秦然握着门把手的手暗自用力下按,奇怪的是——门,依然纹丝不动。
他一愣。
这道门,外面是电子锁需要主人虹膜或者输入密码才可解锁,可在门里……明明轻轻下按就可以打开门了的啊。
秦然低头看去。
却只见棕黑色的大门上不知何时密密麻麻的爬满了绿藤,暗绿的藤蔓最粗足有成年男人手臂粗细,细的也有一指,正紧紧的牵扯缠绕着门把手,甚至还在不停蠕动,往他手上生长。
那刚生长出来的绿藤触感黏腻冰凉,像是什么东西的舌头在舔。秦然前世击杀丧尸时有只丧尸的舌头被砍断掉到他的脸上,病毒的原因,那舌头离开本体依然有诡异的生命力存在,掉到他脸上之后仍不停地跳动舔舐,又恶心又渗人,和他此时手上的感觉不相上下。
秦然吓了一跳,也瞬间回想起那时不甚美好的记忆,忙抽回手,防止绿藤将他缠死。
他的手一离开门把手,那生长出来的绿藤便自觉环绕上门把手,逐渐停止了生长。
秦然瘆的慌,呲着牙,不忍直视。
他马上就明白过来这又是祁长乐那不知道哪里来的能力搞出的鬼。他蹙着眉后退了几步,犹豫了下,还是将手中冲锋枪的枪口对准了门上绿藤。
前世有用枪的经验,他这会也不手生,有了定数便直接扣动了扳机。
子弹发射的声音响起,却没有子弹击中东西该有的回应。
只见发射出去的子弹刚一接触到那攀爬挤满了整扇门的藤蔓,便诡异的减了速,被藤蔓卡住一点点吞没。
秦然再一次愣住,沉默了半晌,默默把枪支放回了随身空间,脱下外套,走进洗手间洗手。
祁长乐的手机刚刚被他随手放在了客厅茶几上,他洗完手出来,又响了起来。
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二伯”。
秦然想了想,在手机对面的沙发坐下,接了起来。
接下来的半小时,几乎每隔个六七分钟就有一通电话打进祁长乐手机,都是他的亲朋好友。
秦然没想到祁长乐会有这么多人担忧询问,应接不暇和担心祁长乐的同时,心里也有些怪怪的感觉。
他中途打开了电视,最新播报的新闻刚刚通知病毒已将Y市攻陷,Y市整个被划入红色地区,便也怪不得这么一会就有如此多的电话打进来。
秦然到最后也有些烦了,干脆将祁长乐的手机静音,丢到了一旁。自己则瘫坐在沙发上,两手捂着脸,又疲惫又泄气。
电视还在重复刚刚播报的新闻,加上撤离通告,一遍十五分钟,已经不知道是第几遍了。
秦然心中始终是担忧祁长乐的,但担忧也没有用。
他知晓那藤蔓来自祁长乐,也知晓祁长乐不想让他出去,只能尽可能的放宽心,安慰自己那个男人不被他知晓的能力还不知道有多少,肯定会没事的。
秦然就这样捂着脸坐了良久,不知道做什么便又睁眼直勾勾的盯着电视,也不想动,只尽量放空大脑,不去想祁长乐。
屋内除去电视的声音,还有窗外不时传来的惨叫。
每一声惨叫都像鼓槌敲下,或者临迟到响起的闹铃,使秦然将神经不自觉的绷紧。
也不知道就这样不知所谓的等了多久,窗外的楼下终于传来了除惨叫和丧尸低吼以外的声音。
是机车发动马达疾驰时的声响,在这较平时分外寂静的夜里清晰明了。
秦然听到声响马上飞奔至窗口,探头望去。
只见楼下有个一身黑衣的人,手里拿了把长刀,似是随手一挥,机车便随之消失不见,接着,他浑不在意的便朝闻声而至的丧尸缓步迎去。
手起刀落,几只跟过来的丧尸头颅应声而落。
秦然在楼上听不清也看不清,但隐隐看那滚落在地几近破碎的头颅,酸爽的声音也犹在耳侧。
他扯了扯嘴角,长舒了一口气,露出一个苦笑,一时描述不出来自己复杂的心情。
少年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他重新瘫倒回了沙发上,静静的等候着。
此时已快十二点,又是祁长乐平日回家的时间。
“目标攻略度75%。”
……
祁长乐在去城南的路上遇见丧尸,边杀出一条血路,边往回走。
这往常只需不到一小时的路他走了快五个小时。
病毒发展迅速,普通人没有武器对战丧尸几乎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不过两个小时,Y市便遭丧尸攻陷。
街道上的活人少之又少,游荡的只有死而复生却失去灵魂的丧尸。
丧尸视力低下,天黑之后只能依靠听觉和气味分辨猎物,祁长乐除了遭受重围时被迫使用枪械扫射,其他时候用的都是刀。
变异丧尸没到时候出现,他最后便也没有暴露异能,只是迫不得已从空间取枪械时被人看见了。
那人算是被他救下的,早就吓懵了,都不知道能不能弄明白眼前是怎么一回事,祁长乐便也没管。
城北人少,是受灾较轻的,他闯过中段,回到城北便轻松了。
受机车马达声吸引过来的丧尸比较中段要少了不知多少,祁长乐一直到家,都可以说是畅快无阻。
秦然拿枪打他早先设下的藤蔓时他是知道的,毕竟那藤蔓由他的木系异能所生,他没拿手机谁也联系不到他,也不奇怪秦然会这样。
只是没想到秦然还是会为了他愿意往出闯一闯。
到家是快十二点,附近每一栋大楼几乎都只剩下电力系统继续运转工作留下的霓虹灯与防撞灯,灯光秀璀璨与往常无二,其中的万家灯火如今却寥寥无几一片黑暗,更显寂寥。
小区里也不知道还能剩下几户住户,路边横尸和祁长乐一路走来早已见惯不惯的情景并无差别。
电梯还能正常运作,祁长乐走进电梯,听见了系统通知,看着电梯镜子里自己满脸血污的模样,呲了呲牙。
丧尸病毒这种东西,官方科研给排了一串编码他记不清了,大家也都只称作丧尸病毒。这东西嘛,病毒爆发后第七天,有实验室给出通告,大篇专业术语也说的不清不楚。只说这东西类似于寄生虫,此前闻所未闻,通过水、血液、甚至空气传播感染宿主,也有别的可能,反正大意就是隔离区内所有人都携带病毒,死了就会尸变成丧尸。
这点在隔离区内有论证,但也有人死了没有尸变的,外界闻此议论纷纷,隔离区边界内外也由此严守,里面的人出不去,每天活命都成问题,也没顾那么多,只是有时闲聊会不岔的谴责。
祁长乐在现世时经常听到那些不岔,此时想起来水源的事,正在犹豫等下是在家里浴缸防水洗澡,还是进“秋水”洗。
“秋水”里有几片湖泊,是绝对干净自然的。
电梯门开了。
秦然大抵已经知道他可以进出“秋水”了,他还是直接进去洗吧。祁长乐不再犹豫,走出电梯开了家门。
……
门上的藤蔓在秦然洗完手出来时一转眼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门锁“滴”的一声打开,秦然几乎是马上起身,朝门边跑去。
还没到门边,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
秦然脸色一白,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看着门外带了一身血与煞气回来的人,蠕动着嘴唇,之前酝酿好的询问一个都没能说出口。
祁长乐穿了一身黑衣,带着摩托车帽,即使有血迹喷溅,颜色上也很难看出深浅之分来。
可……这么浓的血腥味,他是得杀了多少丧尸。
秦然心情复杂,有担忧,有后怕,也有不自觉的恐惧,说不出来究竟是一种什么感受。
祁长乐进门后只浅淡的瞥了眼秦然,便自顾自的摘下头盔,把一样沾满血迹的唐刀放在了餐桌上。
他平常白净的脸上也有血迹喷溅,凝固成红褐色的血迹更显脸庞白皙,也衬得他一双黑眸更加深不见底。
他表情还如常,平平淡淡,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只是回家时不小心遇见了怪事,沾了一身血液而已。
秦然一直将视线落在他身上,也一直欲言又止。
祁长乐走到客厅抽了两张纸巾想先擦擦脸,还没擦,便看见了桌面上的被倒扣的手机。
他挑了挑眉,转头看向秦然:“有电话?”
“嗯。”秦然看着他,僵硬的点了点头。
祁长乐拿起手机看了眼,又看了眼秦然,转身进了厕所。
秦然在此时终于开口叫住了他。
“那个……”
“嗯?”祁长乐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你……”秦然脸色煞白,有些纠结的抬手指着他,顿了顿,还是说道,“你领子那有根手指。”
“……”祁长乐表情一僵,没说话,眼神诡异的看着他。
半晌过去,祁长乐才咬着牙默默从领子里抽出那截青黑的人类手指,丢进了垃圾桶。
作者有话要说:前男友是娱乐圈世界的攻略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