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水阁给小宫婢准备的住处是一座小小的院子,正门进去是厅,厅的左右分别是书房和休息的小屋,东西两侧则为四间屋,六个宫婢两两住在一间,另有一间是桂嬷嬷所住。
绛桃与白芷住在东边第二间,紧邻着桂嬷嬷的屋子,一进屋,绛桃便踢掉了脚上的绣鞋,嘴里嚷嚷着“渴死了”,跑到桌前倒了一大杯茶灌了下去,“哎呀,走得我都快被烤成人肉干儿了,白芷你不喝么?”
白芷轻轻地瞥她一眼,捡起她的鞋将门关上,道:“又不穿鞋,你也不怕桂嬷嬷回头来了又罗嗦你?”
绛桃笑嘻嘻地过去揽住她的肩膀,道:“若是真如此,我便拿出那些不懂的问题去问她,保准儿她一会儿就忘了。”
教导她们的另有其人,但绛桃发现好多东西桂嬷嬷竟是比那些贤婢更为熟悉,索性私下里同桂嬷嬷请问,一来二去比其他的小婢竟学得更快更多,每每见她虽不守规矩,天赋却极高,又极天真烂漫,贤婢和桂嬷嬷也不舍得多训斥她了。
随手捏起桌上的一小撮棉絮,绛桃道:“你说这宫里的人是有多会折腾,不过引个火,还非要什么‘八蚕茧绵’不可,说什么‘蚕养到第八次吐出的已经不可为丝,只能作绵,若点香煤,以此为佳’,要我看啊,不过是有钱又有闲的人瞎折腾罢了,这要在外头,哪儿有那么多……”
白芷让她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吓了一跳,忙捂住了她的嘴,急道:“你又胡说!这话要是让别人听到,咱俩就都别活啦!”
绛桃掰开她的手做了个鬼脸,道:“嘁,白芷你这胆小鬼,怕什么,这里又没外人。”
虽说年纪相仿,但入宫之前的几次被卖,成日挨打的经历,让白芷比其他的女孩显然更为成熟,超出年龄的冷静和判断让她的表情有着不符合年纪的假装。这宫里若是不折腾,哪里会有她们这胭水阁的存在,又怎么会有今天较之从前平静而舒适的生活?
“怎么没外人,桂嬷嬷说过这宫里处处都是耳朵,你还是当心些好,像方才那人虽说只是个奴才,但若是同别人说了你我失礼的事情,我们还不是要受罚。”
绛桃对她时时小心提防的个性早习惯了,拍了拍裙子到她面前,中规中矩地行了个礼道:“是,奴婢知错了,白芷姐姐就饶我一回呗?”
白芷却从来不吃她这一套,暗暗翻了个白眼,莫不是觉得你这样的性子能讨得所有人的欢心么?或许你有一天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等了半天不见她作反应,绛桃忽地跳到她身边,边挠她痒痒边笑道:“好啊,你还真摆起架子来了,看我这回不挠得你求饶。”
白芷边躲边求道:“好好好,我错了,你别闹了,回头要是有人来看见可又要说我们不守规矩啦。”
玩闹了半天,住在对面的茯苓跑来告诉她们,阁主要白芷收拾小院,绛桃去芳园采些花来。
茯苓在几人之中算是最没有天赋的,但也是最为努力的,若不是她的勤能补拙,恐怕早就被踢走了,因她最为老实,绛桃平时总爱跟冬葵一起捉弄她,开个小玩笑,逗得她也会失措又无奈地笑笑。
“喂,为什么是我去啊,明明是让我们不要出门的嘛。”绛桃凑过去不解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阁主是这么吩咐的,你采了花就赶紧回来,千万别再惹祸了。”
绛桃白了她一眼,“瞧你一脸紧张的,我还能烧了胭水阁不成,好啦你们等着吧,我去把最好看的花都采来,看你们还怎么说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哼。”
大话是说出了口,人也风风火火地跑到了芳园,可是看着满院子繁花,绛桃便为了难:这一院子的花,那些是最为合适的她还真不甚清楚,对那些方子她记得比谁都快,可这选材的方面,她比起半夏可差远了。
抬头看了看正头上的太阳,绛桃皱着一张脸看了看那些花,咕哝道:“反正阁主也没说要我什么时候回去,就先睡一会儿也无妨吧。”
不时有风扬起,甩得满枝花瓣纷纷落下,撒在石凳上的绛桃身上,像是要将她遮掩起来一般。
院外又有人追着雀儿朝这边跑来,手里的弹弓也不闲着,一会儿朝这边打一会儿朝那边射,惊得周围不敢有鸟类接近。
“还敢跑,小王我今儿非逮着你们烤了不可!拔了毛穿成一串儿浇上油烤了!”他吸了下口水,小心地进了院子。
方一进院子,就见似乎有人躺着小睡,他好奇地跑过去,见是尊玉人儿一般的人,粉面桃花,这四个字用在她身上再合适不过,这样白皙的皮肤,真让人以为是穿着衣服的白玉雕。
见她身上好多花瓣,他想了一下,忽然有了主意,跑到周围摘了好些鲜花,淡黄的浅紫的,将花朵一一摆在她身上,等将她身上摆满了花儿,自个儿便捧着脸蹲在一边,赏着她小巧而美的容貌。
但见芳园中,美人小憩,呆子痴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