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桃的心情不好,连着几日配香的时候都出了错,让贤婢气得罚她抄配方二十遍。她的字不好看,歪歪扭扭的像鬼画符,交上去的罚抄让贤婢更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丫头的手抽筋了不成?
心情一不好,也不想再去找他们,等她再去桃园时,满园的花都已经落了,影影绰绰的树枝之间,遍寻不到他的身影。
她控制不住自己,又开始每天往那儿跑,仍旧不见他,连阿三也不见。
装不在意地问了其他宫婢,得知皇太子似乎病好之后就一直情绪低落,也不再让那些陪读的公子进宫了。
绛桃气得直跳脚,在心里把皇太子骂了好多遍,这个不务正业的皇太子,怎么能不读书呢,你不读书那些公子怎么进宫啊,他们不进宫阿福和阿三不也进不来啦!
倒是白芷不怎么提这事儿,只偶尔在绛桃眼跟前把弄一个帕子,绛桃偷偷看过,那是跟送给阿福的差不多的帕子,只是在边角绣了个“芷”字。
她也不知哪根筋不对,非要缠着白芷教她刺绣,学了月余,毁了十几条帕子,也没一个能见人的,于是只好气馁,不学刺绣,也不去桃园,安心跟着贤婢学起配香来。
皇宫说大虽大,说小也小,皇太子偶尔散步总会走到胭水阁的花园边上,但他从来不往里面走,有时遇到胭水阁的宫婢出来,他便快步走远,让身边的一干老奴跟着疑惑,殿下这是怎么了,看这片院子不顺眼?
他日日一人看起书来,只偶尔让沈鹤白进宫,二人静坐在书房,不动不说话,这么过了几个月,把沈鹤白急得直挠墙。
不让说话还不让乱动,你是要活活整死我么?要是想去见小怪物就去找她啊,怎么她表白过后你倒是不去见人家了,喜新厌旧?
这话他可不敢问出口,借口想吃茶点从书房偷溜出来,一个人跑到胭水阁学习的地方,躲在窗户底下偷偷往里瞧。
几个月不见,白芷还是那么好看啊,小怪物呢?咦,她怎么不在?
绛桃此时正被罚在后面刷洗香炉,对于这种三天一小罚,五天一大罚的日子她都习惯了。
贤婢和嬷嬷们倒不是真的责难她,只是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况且只是洗刷刷的工作也不辛苦,让她老老实实地刷一会儿也想让她能沉稳些。
起身捶了捶僵硬的腰,左右扭了会儿稍微舒服些,将香炉收拾妥当,她提了扫帚去后院扫落叶。
一出园子,正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绛桃眯了眼定睛一瞧,欣喜地叫道:“阿三!”
沈鹤白也正到处找她,生怕她是被人为难了,还准备回去跟弗云说一声呢,就在园子门口遇到了她。
小怪物你这是……“你刚去鸡窝里跟猫打架了?”
绛桃拍了拍头上的落叶,笑道:“方才不小心摔了一跤,正好摔到我扫的那堆叶子里了,你怎么来了啊阿三?”
看她头上还沾着些碎叶子,沈鹤白边走边帮她摘了下来,“好身手啊,能摔成这效果。”
绛桃先是白他一眼,忽然想到他对白芷种种的好,而白芷却对阿福一往情深,又变成了充满同情的眼神儿。
“干,干嘛,你那饱含母爱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啊?”
她摇摇头,像是在面对一个濒死而不自知的病人,“哎,你也怪可怜的。”
沈鹤白让她盯得后背都快起疹子了,“到底什么意思,你别吓我啊。”
她仍旧不说,忽然一个熊抱扑到他身上,“来来来,给你一个安慰的拥抱。”绛桃自小在宫外长大,没什么男女的概念,她只是觉得以前自己难受的时候,如果第五个娘能抱抱她,她就会好受很多,所以下意识地就抱住了比自己高一个头还多的沈鹤白。
他压根儿反应不过来,好半晌才将她推开,“男女授受不亲啊小怪物,别乱抱人家。”被弗云兄看到我就惨了,那人看起来好脾气,却总是不知不觉地下黑手,被整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绛桃扭扭捏捏地往旁边看了看,问道:“阿福怎么没来?”
“他啊……”他好像被附身了似的连你的名字都不让提,我怎么知道他为啥不来啊,“他……犯错误了,被罚在家里不准出门,我这是帮公子给殿下送东西才进宫的。”
突然想到些什么,沈鹤白提醒她道:“下个月掸木国的王子又要来,到时候皇太子也会友好之行去他们那里,你平日毛毛躁躁地,在宫里要注意,千万别乱跑,听说那个王子性子坏得很,可千万别冲撞到他,不然可没人帮你。”
绛桃白他一眼,“好像平时有人帮我是的。”
自然有人帮你啊,弗云兄在宫里还好暗中护着你,可他一去掸木国国,你这个不知深浅的人出了事,离得十万八千里如何救你?
绛桃想皇太子一去那个蛋什么国,阿福他们就更不能进宫了,还不知要到何时才能见面。
她伸手在沈鹤白胳膊上拍了拍,“你跟阿福说要有机会再来玩,我想……白芷想他了。”生生把自己想他了的话改成了白芷想他,绛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改口,难道是害羞?她摇了摇头,怎么会,我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绛桃啊,我才不会害羞呢。
她的小动作在沈鹤白看来就跟疯了差不多。这二人可真有意思,一个傻了一个疯了,啧啧,等等……她方才说什么来着?
“我走了。”她拍了拍脸颊,一溜烟跑的不见人影。
沈鹤白伸出想拦她的手生生停在半空中。
“你方才说谁想他了?”
他郁闷地往弗云的殿里走,一路上折断树枝无数,路过的宫女和奴才全都闪得老远,生怕被这个脾气不怎么好的小爷迁怒。一走远便掩着嘴议论“肯定又是同殿下比武输了”、“自然输了,他什么时候赢过”。
进屋看到弗云斜坐在太师椅里正把玩手里的扇子,悠然自得的样子让沈鹤白气不打一处来。
“这么早就扇扇子啊弗云兄。”
“是啊,有点上火。”他转过脸来,满面笑容如玉般温和,“御膳房的东西好吃么?”
沈鹤白一听他的音调看他的表情,就进入了高度戒备的状态,这是怎么回事,我还没发火呢你倒是生气了的样子。
“额,好吃,特别好吃。”
“既然如此,我看你就去跟厨子好好学学吧,将来做的好吃了再回家孝敬侍郎大人和夫人。”
沈鹤白脸都僵了,“弗云兄好幽默啊,呵呵。”
“幽默?”弗云起身走到他身边,用扇子在他肩膀上轻轻一敲,“勾搭宫婢可是重罪啊阿三。”
原来是跟小怪物有关,沈鹤白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人方才肯定跟过去了,然后看到小怪物那没轻没重的一抱,现在就找事儿了。
“方才我见到小怪……见到绛桃了,她有话要告诉你。”
果然,弗云站住了脚步,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她说她想你了。”沈鹤白咬牙切齿地把白芷的名字给省了,心想白芷同你一点都不配,你还是离她远点儿吧。
他的无心之举,倒是歪打正着。
谁知弗云却是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苦笑的无奈,“必然不是,你何必骗我。”
她那个傻子,只会帮白芷带话。
心里惆怅万千,从没料想到这情窦初开之际,竟然也是离她渐远之时,我放下一切去找你,如今又回到原点,将放下的那些一件件捡回来。
还好,下月我便要去掸木国,等我再回来,希望一切真的能回到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