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了,妈妈扶着我去浴室整理了一会,看见爸爸皱着眉头坐在客厅里。
“爸爸,小景回去了么?”
“你别管别人,管好你自己,一个女孩子这么可以任由自己胡来呢,出了事谁负责。”
我没有说话,扶着墙进了自己房间。
“孩子还小,不懂事,你也知道我妈去齐州的事她现在还难过呢……”
“嗯,你要好好看着她,别让她乱来了。”
我听见爸妈在外面讨论着,然后迷迷糊糊睡着了。我任性吗?还是没人懂我。小景看到我在森林里这么狼狈的样子一定觉得很可笑。我一直是这么想的,也不愿意再提这件事。
第二天,妈妈送我去了学校,小景看到瘸着脚的我下了车,马上走过来对我妈说:“阿姨,你回去吧,我扶她去教师。”
“好的,那就麻烦你了同学。”说完,我妈看了看我,“放学我来接你,有事打妈妈电话,我先回去了。”
“阿姨,放学我送她回来吧,我顺路,你不是还有照顾小琪吗?”
当时我在想我妈会不会怀疑我们的关系,以为我们是男女朋友吧。
“你能送么,不方便的,阿姨来接吧。”
“不会的,我只要扶着她就好了,不麻烦。”
“那麻烦你了,阿姨先走了,那就拜托你了,小米,妈妈先回家了。”
我们目送着我妈的车离开学校,我说:“你骗我妈干嘛?”
“啊?我哪里骗你妈了?”小景疑惑看着我。
“你送我顺路,顺你个头。”说完,我就拖着这条笨重的腿要去教室。
“这个样子还要逞强,好心没好报的女人。”小景扶着我的臂膀走进了教室。
虽然我们的关系,大家已经习以为常了,可那天早上,安静的教室里还是投来了好奇已经挖苦的眼光,但是并无恶意。
“你们这对苦命鸳鸯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啊。”
“私奔没成么?哈……”
我和小景很无奈,懒得理这帮家伙。怎么说小景也是男生,总觉得自己被他照顾有点怪。一天下来,他扶着我去办公室,扶我去食堂,帮我交作业,帮我买汽水……尴尬的是,上厕所,他没办法扶着我去。
“小景,你帮我叫下小姿吧。”我想上厕所,又不能对他说。
“小姿?干嘛?”他埋头写作业,头也不抬。
“我有事嘛,你快去叫她吧。”
“有事你和我说,我都成你保姆了,也不差这件事。”
我当时真想敲他,怎么会这么笨。
“我要上厕所啦,你扶我去?”无奈,我很气愤的朝他说。声音有点大,于是教室里的同学都看着我,有的笑,有的继续写作业。
我吼完,小景尴尬的笑了,说:“原来是这个啊?”然后,我的另一个好朋友李慧慧走过来笑着扶我去了厕所。
“我还以为你今天你不会有需要我的地方呢。”慧慧一直在笑。
“你别幸灾乐祸好么,看看你,有什么好笑的。”我故作生气对她说。
“小景怎么会这么笨,都不会问你要不要上厕所,哈……”
“天知道这蠢货,我都快憋死了。”
“你早就好来喊我了,傻瓜。”
“嗯,我不是看你写作业写得那么入神嘛,所以不好意思叫你,想让小姿帮忙的。”
“没事,我那是发呆来着呢,你有事尽管叫我。”
那些天,脚受伤的日子同学们都很照顾我。小景每天为我跑来跑去,说实话感动大于感激。让一个大男生做这些做那些,总归有点不好意思。
我很怀念那些日子,因为我每天都可以和小景一起回家。受伤的好处就是作为世界中心有享不完的幸福。
“小景,我想吃煎饼果子。嘿嘿……你……”
“腿崴了,脸皮倒是不薄嘛。麻烦的家伙。”
“嘿嘿,以后你脚崴了,我照顾你。”
“呸呸呸……别乌鸦了,我才不想受这个苦呢,不过……你照顾我这个可以接受。”
“你个厚颜无耻的人。”
我靠着病人这个头衔,老是要差遣他,好过瘾。
有时候,我会赖在公车站不肯走,又或者眼看着公车来了,却故意装作脚疼,不想走。
“莫衣米,你快点吧,别赖那儿,车来了。”那个时候,这句话常常能听到。
我知道我的脚很快会好,我以后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可以依赖小景,让他天天围着自己转。我知道这样很自私,但是我真很习惯很喜欢和小景在一起,原谅我。
那天,小景依旧像往常一样送我回家,我手里拿着烫手的红薯,滋滋有味的吃着慢吞吞的走着,脚已经好多了,但是还是需要他扶着。
“莫衣米,今天我们稍微走快点好不好。”
“好啊,要不你背我,这样更快。”我嬉笑着脸,张开手对他说。
“苍天,我是说真的,家里有事呢。”
“奥,知道啦。”
快到公车站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我了重要的事,说:“小景,我,我那份明天的考试资料忘在教室里,怎么办?”因为我知道小景家里有事,所以我很着急,可这份资料也很重要。
“你先回去,我自己拿。”处于无奈,我只能这样做。
“这样不行,你去公车站坐那儿,我去拿,在桌上?”小景很镇定的对我说。
“嗯,在桌上的那本语文书里夹着。”
他连忙小跑过马路,然后冲去学校。20多分钟后,小景终于拿来了我的复习资料。我们坐上公车,看到只有一个照顾座椅空着,然后小景扶着我去坐了那个空位。说来也巧,到另一站的时候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妇人上了车。然后,看着我,说:“你们学生怎么都这么没礼貌,这是照顾座椅啊。”
我先是一愣,然后说:“奶奶不好意思,我的脚崴了,你看能等会么,我到了就让给你。”
那位倔脾气的麻烦老人盯着我说:“年纪轻轻站一会儿会怎样?”小景站在旁边开始也没当回事,听到她这么说心里应该也很生气,但他轻轻对我说:“算了,我们一会就到了。”可我这暴躁脾气当场就受不了了。
“都和你说脚崴了,我还有脱袜子给你看吗?”
“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的呢?一点家教都没!”我惹怒了那个老人。
“谁没家教,哪有人强迫别人让座,都和你说了脚受伤,痛着呢。”我不甘示弱,本来忘拿资料耽搁小景时间心里就不好受,现在还碰上这种事。
“衣米你少说几句,别闹了。”小景对我说完,又对她说:“阿姨,你别生气,她确实脚痛不方便。”
“哼,还是你好说话,这丫头没大没小的。”本想事情就这么算了,这老女人还没玩没了了。
“你说谁丫头,你这泼妇。”我连忙回击她。
“衣米,你就当帮帮我,别说了。”小景在旁边一直劝着我,我看都没看他,显然气昏头了。
“死丫头,你再说一遍!”老女人,指着我说。乘客纷纷说:“别吵了,大人和小孩子计较什么。”
“死女人!拿开你的手。”我“啪”一声打开她指着我的那只手上。
她瞪着着那双丹凤眼,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说:“走,和我去公安局。”
“阿姨,我朋友心情不太好不是故意的,你也别这么不讲理,我们都快到了。”
“谁不讲理,你说说谁不讲理,她骂我,不让座还骂我。大伙说说……”她就像泼妇骂街一样,一通乱骂。小景看了看手表,又无奈又着急可是还是很镇定。
“阿姨,你实在是太鲁莽了,这座位我们让你,以后别耍无赖。司机,我们要下车。”小景搀着我的手臂,提前下车了。那女人还在嚷嚷,想必那司机也受不了她了。
“小景,刚刚好过瘾,这口气终于出了,你没看到她脸都绿了吗?那女人……”
“我都说了今天我家有事,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没等我话说完,小景突然停下脚步看着我说。
“你怎么了,我怎么知道会出这种事,你吼什么。”他莫名其妙的生气让我委屈。
“让你忍忍,我们就到了。你就不能好好和她说,为什么要打她手呢。”
“她指着我你没看到吗?”我声音越来越大。
“我们别吵了,我只想快点送你回家。”
我很想甩开他的手,自己回家,但是我这脚。当时恨不得拍自己巴掌,这么不小心。我忍住没有朝他开口,两人一声不吭走完那条漫长的路。
第二天,来到学校,我看到坐在位置上的小景一点表情也没有。看到我,他没有微笑着走过来扶我。本来妈妈送我到教室门口他就会马上过来扶我去位置上。
今天他抬头看了我一会,然后,拿着书去了办公室。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到底哪里得罪他了。难道昨天的事他还耿耿于怀吗?小景不是那么小气吧。
我坐在位置上想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问他:“发生什么事了。”他不理我,过了好一会,说:“没事。”
慧慧陪我去厕所的时候,说;“小景怎么样了?”
我一头雾水,问:“什么怎么样了,干嘛这么问我?”
慧慧惊讶的看着我,说:“你不知道他外婆去世了吗?”
这句话给我当头一棒,脑子里一片混乱,难道昨天他家的事情就是……我怎么这么糊涂呢?
“他外婆昨天出了车祸,但是他妈妈告诉他外婆人不舒服在医院,让他快回来……到家……”我没等慧慧说完,就连忙扶着墙要去教室,她马上过来扶住我。然后,说,“稍微让他静一静。”
他依旧一脸木然的坐在位置上,不知道在写什么作业。总之,一副不允许人家靠近的样子。我悄悄走过去,坐在他身旁,待了很久。从中午下课后一直陪着他,两人午饭都没吃。
“吃饭吧。”这是那天他说的第二句话。
“对不起。”我还是说了这句迟到的话。
然后他在没有人的教室里掉下了一滴眼泪,滴落在白纸黑字间,散开了,浸染了他的字,变模糊。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办法改变这个事实,我欠下的这笔账,又要怎么还。
慧慧见我们一直没去食堂,就打包了两份午餐,送了过来,说:“你们别折腾自己了,饭总是要吃的。”
饭就在眼前,他也算是懂情理的人,把饭吃了。
放学后,本来他打算送我回去的,被我回绝了。
我常想他的外婆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在他心里一定也有着和我外婆在我内心的这般重量。那段日子,他瘦了不少,外婆的事情没有让他更消沉,而是作为他的动力让他的成绩突飞猛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