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佐帆是她的初恋。
她那伤痕累累的、真的一想就疼的初恋。
当初，聂佐帆也像现在这样吧。卓尔不凡，天之骄子，到哪里都能吸引住别人的目光。
她那时已经大二了，做事方式虽然成熟了不少，但其实也才个大女孩，她几乎是见他第一眼就对他有好感了。所以当他主动接近她时，她那大脑顿时就停了运转。
也就两个月的时间，她便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他当着一个好情人的角色，处处宠着她，唯恐不周。夏天晚上他带她出去散步吹风，带她去外面喝冰饮；冬天他总是时不时地买衣服给她，都是厚厚的、保暖的衣服，穿起来显得很臃肿。
谁不想自己的女朋友苗条点，带出去有面子？他却是继续买了更厚的外套。
“咱们要温度，不要风度。”他那么回答，“再说了，我的女朋友又不是展览品，给别人看什么。”
他那么云淡风轻的一个人，竟还在别的男生看着她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她从那时就很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以至于后来才会那么痛。
他是光棍节生日的。
他让她保管钱包时，她一时好奇，不道德地翻了一下，在看到他的身份证后差点笑抽。
所以在他过生日时，她送了他一根筷子，她亲手刻着“聂佐帆”三个字的筷子。
他只无奈地笑笑，最后却是在筷子上打了个洞，做了书包吊饰。
说实话，那么一吊，还真看不出那是只筷子。
可两人一起走时，他总是要调侃她几句，说什么“怎么想的会送这个”、“雕得那么丑，也就只有我肯收”、“以后有这种东西就送到我这里来，别给别人了，那是献丑知道吗”。
想起来却是觉得甜。
但她是什么时候发现端倪的呢？是大哥时不时的慰问，还是嫂子欲言又止的表情？抑或是当她无意间发现，自家公司竟不战而降地给了聂氏集团十几个单子？
她知道大哥的脾气，当下也只能把这疑惑偷偷地告诉嫂子。几经哀求拜托，嫂子才松了口，承认那都是因为聂佐帆。
至于他要那么做的原因，嫂子虽没明说，但她自己却弄懂了。
其实早在嫂子还没嫁进她家之前，就跟她说过了聂佐帆。
那时，嫂子有时会到她家留宿，晚上两人睡在一起，聊天说地的，她就问了嫂子，当初怎么会看上她大哥那个天然货。
嫂子跟她娓娓道来，其中便说了聂佐帆的事，只是当时嫂子用了“那个男生”代替，她也没追究那个男生的名字。
聂佐帆跟嫂子是同一所高中的，他比嫂子小一岁，很喜欢嫂子，但嫂子毕竟早他一年毕业。
嫂子家的传统习俗什么的，跟他们这边不太像。
那边的小孩只要过了高中，上不上大学是由他们自己决定的，父母也没强求自己的小孩非上大学不可。
女生只要过了二十岁，父母就打算着给找婆家了，作风十分开放。有些家庭条件好的，到男生满十八岁的时候，就会给他们配备私家车了。她见过嫂子的弟弟妹妹，一个个都比她小，却比她成熟得多，像半个大人。
嫂子高中毕业后便跑去学习专业商务英语，刚好她大哥也在那所学校。
大哥比嫂子大两岁，但那所学校只要是同一年报名的，都可能被编在同一个班里，所以当时他们班有小至十六岁的，也有大至二十五岁的。
两人就在那里发展起来。
他们正式交往的那一年，她正好升上大二。
也就是那时，聂佐帆对她展开了追求。
嫂子说，在她答应跟大哥交往之前，聂佐帆没少阻拦，但最后她还是选择了大哥。
“不是他不够好，他甚至比你大哥成熟得多，也体贴得多，但你知道，我喜欢的就是你大哥的傻气，你大哥总能让我感动得流泪。那个男生啊……他虽然也让我感动，但那不一样。我是个认定了就要一辈子的人，这颗心只能为你大哥跳动。”
她知道，嫂子是极爱她大哥的。
当时她只是感慨，完全没想到嫂子话里的“那个男生”，便是聂佐帆。
“他有一些方面还是比较孩子气，”嫂子摇摇头，叹气说：“大概是因为你大哥拥有了我，事业还一帆风顺，所以有些不甘心吧。他不想让我感到负担，所以不在感情方面动手脚，但事业上他就一点也不留情了。”
所以，她只是……他用来报复她大哥的一个工具？
“你大哥知道他在和你交往之后，脸色都变了。”嫂子似是为了证明她的想法一般，把她最不想接受的事实说出来，“可你大哥不忍心让你知道，你认认真真投入的恋爱是一场骗局，所以一旦碰上聂氏集团，他就立刻放单——只要聂佐帆对你好一点。”
……连对她的温柔，也是假的。
“其实我把实情告诉了你，是想跟你说……”嫂子拉着她的手，溫声说道：“你大哥有多天然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能从中看出什么？”
她有些不解。
“以一个女人的目光来看，”嫂子轻笑，“聂佐帆绝对是喜欢上了你，现在继续跟你哥对着干，也只是想欺负一下你哥而已，以后成了一家人，那些还不是自家的东西。”
她只摇头，见嫂子怔了一下，后似乎已经料到她的想法了。
“汐芷，嫂子说的是真的。”嫂子摸摸她的头，“以前，他的目光总能在人群中搜索到我。但前几日，我上街买东西的时候，刚巧看见他在路对面，他的神情很焦急，似乎在找些什么。我走过去，本想着去帮帮他，可你知道吗？他一点都没察觉到我，还从我身边跑了过去，我那时就奇怪，他怎么也有那么慌的时候，回头才看到，他直直地冲着你跑去。”
她顿时想起，前些天她从一家店铺出来时，什么话都还没说就被他吼了一顿——那是她第一次见他生气，当下她就萎了，很狗腿地哄着他。
后来他一直紧紧拉着她的手，到了人流量少的地方他还不肯放。
当时她只觉得好笑，现在想起来，却是让她心疼。
这若……又是他演的一出戏码呢？
“嫂子，别替他说好话了。”
两人的那些过往，定格在她的记忆里，然后瞬间成了碎片，她只感觉鼻尖酸到不行，视界也变得模糊，但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冷硬地说：“我认定的那个人，也要一辈子，我不要背叛，不要谎言……”
“嫂子，”她咬紧了下唇，口腔里尝到些许的血腥味，可说出的话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我要跟他分手。”
聂佐帆、聂佐帆、聂佐帆……
他有一招真的很高明——他慢慢入侵她的生活，从内部一点一滴地将她整个占有，不留给她逃跑的空隙，让她到最后决定离开时，心脏部位，也像是被掏空了。
只是，这世界，谁离了谁就真的不行了？
那颗心，带不走就留给他，反正她再也不会，对谁心动。
后来，她换了手机号。到了大四，学校里的人都不怎么联系了，除了沫菡，没人知道她在哪里。
他打过几次给嫂子，甚至只要嫂子给他一个行踪，他什么都愿意换。
可是她收拾了行礼之后便远走T市，回到她老家去。
大概过了几天，嫂子忽然跑到T市找她，说聂佐帆出了车祸，情况很不乐观。
她当时整个人就没了注意，待回过神来时，已经被嫂子带到了医院。
医生说聂佐帆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但一直昏迷不醒，再这样下去的话，他们就得做好准备了。
准备什么呢？他还没得到她的原谅，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弃了！
当时她天天守在他的病房里，不停地在心里发誓，只要他醒过来，她就原谅他了。她再也不跟他玩什么失踪游戏了，只要他再看她一眼……
上天大概觉得这交易可行，没过几天，他就恢复了意识。
但他一看见她，就紧紧抱住头，一脸痛苦。
医生说，病人因为车祸的影响，头部很容易受刺激，尤其是来自内部的刺激。如果病人只对她一个人反应那么大的话，那她最好不要出现在病人面前，以免影响了他的病情。
她当然不想害了他。
所以，她每天都只在他睡着的时候，透过门上的玻璃偷偷看他。
他倒是好啊，伤害了别人之后又把人家忘了，只留她一个默默地照顾他，还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面前……她究竟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后来，在他出院的前一天，她就坐车回了T市。
这段恋情，也就这么了结了。
她不是个轻易付出感情的人，加上那是她的初恋，在这方面她青涩得不行，头一发热就全身心地投入进去，可被那盆冷水浇下来后，她却发觉，心还是会痛，但还不至于痛不欲生。
或许，她付出的情感，没她想象中的那么多。
虽是那么想，但回T市的那晚，她还是在酒吧里喝得烂醉。
也就是在那时候，她遇到了程修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