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清楚的记得小时候,和爸爸流浪在街头的时候,看到了白天的上海。也是那么美丽,那是他第一次跟爸爸出门,陪着爸爸一起去找工作,在街头上,他看到了那么繁华的商场,那么多玲琅满目的东西,在眼前,他却只能是看到,隔着亮晶晶的玻璃,却碰不到。
他见到了一个从没见到过的大橱窗,他趴在窗子前,看到了里面那么大,那么漂亮的钢琴,他眼巴巴的望着里头,说不出来一句话,因为他不能说,他知道,那东西,爸爸是肯定买不起的。最大的钢琴,甚至都有他们住的那个小仓房那么大了。
爸爸看着蓝庆阳注视着钢琴的样子,心疼的说,“洋洋,我们要走了……这里不要爸爸。”
于是爸爸拉着蓝庆阳离开,蓝庆阳在玻璃窗前看到了一个女孩儿在里面,看到他在门外,朝着他摆摆手,蓝庆阳开心的笑了,那个时候的心里在想;还是有。人喜欢我的。于是他对爸爸说,“爸爸,那个小妹妹刚才笑着跟我打招呼呢!”
这对于儿时的蓝庆阳来说是多么奢侈的奖励,没有人喜欢脏兮兮的他。爸爸笑着回答他,“因为她知道,庆阳善良,努力以后一定能有出息!”
现在想想,爸爸也是希望他能有出头之日吧!
蓝庆阳记住了女人带着那女孩儿出来时候叫她的名字,岑小敏。
高中的时候,蓝庆阳再次被迫转学,跟着爸爸工作的地方。
“蓝辉。我跟你说,要是店里再丢东西,你就走人,怎么打工连门都看不好。”
回到家里,十八岁的蓝庆阳,看出了父亲的心思,说,“爸,是不是老板又说你了?怎么了?又丢东西了?”
蓝庆阳知道,父亲看着的店里,晚上总是丢东西,家里的东西也在不停的添置,蓝庆阳又快要交学费了。
A中,是上海市数一数二的学校了,蓝庆阳在小时候的经验知道,他不能让同学看不起,可是在这样的学校,同学们要是知道了他的身世,会怎么笑话他呢、他没有本地户口,农民工子弟学校才是他去的地方。父亲知道,因为家里的原因,让蓝庆阳遭了不少的欺负,所以一直在想办法,借钱,赚钱,攒钱,好不容易把家里的一切都安排好了,让蓝庆阳到A中去读高中,蓝庆阳知道父亲的良苦用心,努力的学习。
岑小敏就是蓝庆阳在A中的同班同学,一直成绩数一数二的岑小敏,其实一早就知道了蓝庆阳的家庭条件,还主动提出要帮助蓝庆阳,可是快要成年的孩子们,都是看在眼里,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不理蓝庆阳。
一个周五的晚上,大家晚自习回家,岑小敏在放学的路上,跟蓝庆阳一起走着,“我……我喜欢你!”
蓝庆阳听到这句话心里不知道有多开心,可是他知道,他不配,看着这么多的人在周围,岑小敏的声音大概也只有自己能听得见吧,于是低下头,看着比自己将近矮半头的岑小敏说,“你说……要吃什么?”
黑夜里,蓝庆阳红着眼睛笑着,看着岑小敏,“没关系啦,说吧,就当做我从到这个地方来你给我补课的报酬了,呵呵。”
岑小敏无奈的笑了笑,说。
“雪糕好了!”
夏天,清爽的微风吹过,岑小敏抬头看着满天的星辰,看着弯着个头的月亮,像是笑脸,不知道是不是在嘲笑着自己的多情。
蓝庆阳知道,他许不起岑小敏的未来,马上就高考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到这里的学校。正在想着,岑小敏笑着拉拉蓝庆阳的衣角,说,“喂,我叫了你好多声,你在想什么,是不是不想请我了啊?”
岑小敏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向蓝庆阳问道,蓝庆阳说,“不是啊,在想事情,对不起啊。呵呵”
他总是对岑小敏那么的客气。这让岑小敏觉得心里很难过,从晚上开始九点放学以后,岑小敏的爸爸,总是在一个路口的拐角处站着等他,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对蓝庆阳说,“我爸爸来了,你自己走吧,回家……小心点啊!”
这是岑小敏第一次对蓝庆阳说出这么关心的话。
“嗯,知道了!明天见!”
“明天见!”
岑小敏笑着摆摆手,天知道她有多么不好受。蓝庆阳看着岑小敏的背影,心里的滋味,五味杂陈。回到家却看到沮丧的父亲,还有那么多的东西,问过之后,蓝辉没有正面的回答他,只说,“来,试试爸新买的鞋,听说有钱人的孩子都穿钩子,老爹也送你个钩子,当做你今年的生日礼物好了!马上就要生日了,爸就不再给你买什么了,啊?”
父亲总是那么耐心的跟蓝庆阳讲话,蓝庆阳知道了,那个爸爸工作的店,为什么总是丢东西,都是爸爸转手卖掉了。蓝庆阳心里又开始复杂了起来,“爸,我知道你为我好!咱不是富人家的孩子,你好好的工作,我不会让你难过的。好吗?踏踏实实的工作吧!”
蓝辉听出了儿子的意思,蓝庆阳在对蓝辉说话的时候,故意把踏踏实实这几个字咬的那么清楚,蓝辉红着眼说,“哎!老爸知道!来!快把鞋穿上吧!”
“蓝庆阳竭尽全力不让眼泪流下来,看着蓝辉又多了一片的白发,无奈的穿上鞋子。笑着说,”挺好看的!爸,我快高考了,以后不跟你聊天了啊,作业去了!”
蓝辉笑呵呵的回答,“好好,你要想吃什么……”
还没等蓝辉把话说完,蓝庆阳就赶紧接道:“爸,咱们从始至终都是实在人,踏踏实实工作吧,我会努力学习,让咱家少花点钱!”
蓝辉哽咽着说,“哎!知道了!……”
蓝庆阳没有手机,家里只有个电话,可是除了岑小敏没有人知道,平时根本就没有人往家里打电话,蓝辉也是为了让蓝庆阳和学校联系方便才装上的,以便学校也往家里打电话通知家长会之类的。
蓝庆阳做题的时候,都会想到父亲的表情,和今天岑小敏的话,让他没有心思好好的学习,于是干脆蒙上头,睡了!
蓝辉看到蓝庆阳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轻轻的把大衣盖在他身上,那件他穿了八年的军大衣,现在还是没有变。
第二天上学,岑小敏仍然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看着蓝庆阳走进教室,高高的个子,瘦瘦的身材,那么轻易就能被风刮倒的样子。岑小敏朝着蓝庆阳笑了笑,算是打招呼,站在门口的蓝庆阳突然愣了愣:不会以为我答应跟她恋爱了吧!没有理会,抬脚刚要迈进教室,后边突然有人拍了他一把:“嘿,哥们,问下你是这个班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