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霜华这一票就显得至关重要了,便见他毫无烟火气地一指裴玄度,淡淡道:“你去。”

裴玄度很不服气?道:“好,洛月明,算你厉害!”

之后便转头去追柳茵茵了。

越清规还颇有几分担忧道:“裴师兄肯定要生气?的。”

洛月明往前走,一听这话,当即差点被越清规茶到了,年纪轻轻的,喝点什么不好,怎么喜欢喝茶,当即便道:“越师兄,你是不是茶喝多了?”

越清规满脸不解:“我?没喝茶……”

紧跟着大师兄,往前又走了一阵,隐隐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噼里啪啦的动静。

洛月明赶紧停下,对二人打了个禁声的手势,伏在地上侧耳一听,蹙眉道:“奇怪,这种地方,哪里来的水声?”

“水声?月明,你是不是听错了,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那么多水。”越清规开口道。

而后下一瞬,洛月明又听见一声极惨的痛声,当即确定是人发出来的。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

一直走到一堵石墙前就没路了。谢霜华提剑破墙而入,一剑劈开那石墙,待烟尘散尽,便见温长羽正挥鞭怒打脚下的一团东西。

说是东西,有点侮辱人了。

可这东西怎么看,都不太像个人了。

披着一层浅绯色的鲛衣,披头散发,未穿鞋袜,四肢套着金色的长链,此刻正跪伏在地,缩成一团,露出一条灰扑扑的狗尾巴。因为受了鞭打,吃痛地发出细微的犬吠。

堂堂苍墟派的一宗之主,竟然被座下的徒弟驯化了一条彻头彻尾的狗,这传扬出去,恐怕都没人敢信。

更加令人难以接受的是,这整个石室里弥漫着一股子说不清的气?味,温长羽的衣衫凌乱,面上的红艳还未完全褪去。

一看就有问题。有大问题。

越清规见不得这种场面,赶紧转头过去,怒道:“简直不知廉耻!”

温长羽惊觉有人闯了进来,下意识往温宗主身上一扑,将人连头带尾藏了个严实?,既惊且怒道:“谁准你们擅闯苍墟派的禁地?给我?滚出去!”

洛月明忍不住啧啧几声道:“想不到你是这种人,居然囚困折磨自己的师尊!”

温长羽的神色一慌,极力掩饰住自己的慌张,冷声道:“什么师尊?我?师尊还在闭关,这不过就是我圈养的一条狗!怎么,你们也对我这条狗也有兴趣?”

其实方才众人已经看见了温宗主的脸了,温长羽如此欲盖弥彰,让人觉得有些恶心。

既然这般在意温宗主的名声,又何故将人囚|禁在此,还套上锁链,驯化成犬,简直匪夷所思。

谢霜华冷声道:“温宗主纵然有千般不是,究竟是育你成人的师尊,你岂能这般折辱于他?”

洛月明心想:这也不一定,关键有的师尊不配为人。

温长羽见事情败露,索性也不装了。起身将温宗主踢开,指着他的脸冷笑道:“什么师尊,什么养育之恩!简直一派胡言!从小到大,他不过就是将我?看成一条听话的狗!对我焉有什么师徒情分?事到如今也废话少?说,既然被你们发现了,我?便要你们葬生于此!”

话音未落,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骤然响起十几声轰鸣,从天而降一个巨大的铁笼,将三人困在里头。

洛月明没想到温长羽居然还有这一手,挥剑一砍,铮铮几声,剑光四溢,这玩意儿竟如此坚||硬,震得手腕酸麻。

温长羽冷笑道:“没用的,这可不是普通的笼子,而是我为了囚困师尊,特意用玄铁打造而成,又寻来九十?九个鬼节出生的孩子,将此物沉进去泡了七七四十?九天,笼子便与那些孩子的亡魂融在一起,你听,好像有孩子的哭声,你弄疼他们了。”

洛月明原本还以为他是在胡说八道,哪知当真听见有孩子的哭声,而且不是一个两个,很?多个。

越清规还以为自己受了幻术,忙道:“怎么办,我?也听见了!”

谢霜华冷静道:“我?也听见了。”

诚然如温长羽所言,这笼子正是凝结了九十?九个亡魂而成,倘若笼子毁了,那些孩子也就魂飞魄散,再?无来生了。

“卑鄙!你居然连孩子都不放过!”

谁家还没个孩子了,哪家的孩子不都是宝贝疙瘩,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哪家父母要是知道自己的孩子连死后都不得安生,不知道该有多难过!

洛月明是个没爹没妈的野孩子,打小就看惯了别人的冷眼,一直以来都特别羡慕别的孩子。

当初濒临死亡时,还在幻想,倘若有来世,一定要有个好点的人生。

也是此刻才知,原来世上比他可怜的人,大有人在。这个修真界太真实?了,真实?到洛月明都害怕了。

倘若有朝一日,他死在这里,恐怕都没人知道。也不会有任何人为他难过。

“畜牲!我?要杀了你!”洛月明不敢再动笼子,人生第一次动了如此大的杀意,咬牙切齿道,“他们还是孩子,孩子啊!他们有什么错,你要这么待他们?”

“错?我?来告诉你,什么是错!”温长羽一脚扯住温宗主的头,阴柔的面容显得无比狰狞,“有的人,从一出生就是个错!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你可能还不知道吧,这九十?九个孩子,还是流火给我?寻来的,我?骗他说,是用来给师尊疗伤的,他立马就信了。人性本恶,这就是错!”

洛月明不想跟疯子争论这种东西,是非曲直,黑白正邪,从古至今,就没谁能真正分得清楚。

却见那温长羽跟脑子有病似的,一把扯开温宗主的衣衫,露出清瘦的脊背,不似少年人的皮肉强劲,许是囚困期间受了不少?折磨,遍体鳞伤不说,还显得出几分病弱楚楚。

被温长羽这么一拉一扯,别说身为师尊了,哪怕就是个晚辈,或者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必然也要怒火冲天,起身反抗一二。

可被驯化成犬后的温宗主,莫说是反抗了,甚至都不敢呼痛,从破碎不堪的唇角中,依稀吐出几个单薄的字眼,用以表示他此刻受的苦楚。

洛月明看到此处,心想,不是吧,不是吧,这是什么仇,什么怨,才能迫使一个徒弟对自己的师尊下这么狠毒的手。

光是师徒虐恋,那也就算了。看这架势好像还要当着外人的面,强迫自己的师尊!

这这这……不太好吧?

洛月明自认为自己是个正经人,看什么东西都是干干净净的,正所谓酒肉池中过,独不染红尘。

但?这也不代表着,他有那么厚的脸皮,以及坚定不移的心理防线,能够亲眼目睹温长羽是怎么日死他师尊的啊!!!

更加可怕的是,洛月明发现温长羽当真是恨毒了他的师尊,扯着头发一把将人怼在地上,而后用心极为歹毒的,钳起温宗主的下巴,迫他抬起脸来。暴|露在众人眼底。

也是这会儿洛月明才看清温宗主的真容。虽说温宗主年岁不小了,但?修真者本来就不以容貌推断年龄,鹤发童颜的老头子在修真界一抓一大把。

就跟大街上小贩子满口吆喝,大白菜五文一捆的不值钱,真正值钱且少?见的,反而是柳宗师那种谪仙之姿,让人一眼瞥见,根本不会思考年龄这种肤浅问题的仙门门士。

这温宗主确实?生得有几分姿色,因为吃痛,眼尾通红,灰扑扑的狗尾巴颤个不停,已经失了智一般,根本瞧不出半分羞愤,除了惊恐之外,居然还在摇尾乞怜。

“畜牲!”

越清规平生最敬重的人,便是自己的师尊,所以由己及人,觉得天底下的徒弟,绝对不能对师尊不敬,尤其是看见温长羽解下了衣带,将人死死怼在地上,开始疯狂的不可描述。

激烈程度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远比此前看见的画面更要活|色生香。一眼看过去,就让人血脉喷张,不敢直视。

当即更是气愤地俊脸通红,慌不择言地唾弃:“如此畜牲,怎配为人?不管温宗主曾经对你做过什么,他终究是你的师尊!你岂能在人前这般辱他?”

温长羽不仅不听,反而哈哈大笑起来,面目狰狞地嘶咬温宗主的脖颈,猖狂至极道:“笑话!上古神袛都能母子合欢,兄妹相合,以此道繁衍生息!如今我?不过就是爱上自己的师尊,又有何不可?”

越清规觉得他肯定是疯了,又道:“师父和徒弟之间,本就不能在一起,你这是欺师灭祖,以下犯上!”

见温长羽不理,他又转头去问洛月明:“小师弟,你说,师父和徒弟如何能在一起?”

洛月明:“额……”

这也不一定的。毕竟师尊都是高危职业。在一起的也不少?。

但?不管怎么说,事情的真相还没完全水落石出,洛月明也不好妄加断言。倘若这个温宗主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呢,那至多就是狗咬狗一嘴毛。

而且,洛月明可没忘,就是这个温宗主曾经派人屠戮了裴玄度所在的村落,这般恶人本就该死。

于是乎,他斟酌着用词道:“也许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越清规突然气短,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同洛月明讲不通,于是又转头同谢霜华道:“大师兄,你总是最明事理的,你且说说,温长羽此举,还算是个人么?”

哪知谢霜华却道:“善恶终有报。”

当年种种,还历历在目。

忽然听见一声剑鸣,谢霜华二指并拢,隔空御剑,口中低呵了声“去”。

策问嗖的一下飞掠而去,极盛的剑气?逼得温长羽倒退几步,眼前一花,一条手臂就被连根削去,血淋淋地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