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也不知作何想法,下?意识抬手一抓,绞得?手掌血肉模糊。他也不肯见着无辜的孩子魂飞魄散,但也舍不得?看见大师兄受伤,几乎是从牙缝里憋出一句话来:“醒醒!杀害你们?的人,不是我们?!罪魁祸首在那?里!别再为虎作伥了!”

很神奇的是,这话一出口,那?些倒刺居然不长了,反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不仅如?此,那?铁笼轰隆一声,在众人眼前碎成?了残渣。

强劲儿?的威力宛如?摧枯拉朽一般,顷刻之间将这里轰成?了废墟。谢霜华怀里护的是洛月明,手里拽的是越清规,跟提溜两个小鸡崽儿?似的,飞身自废墟中掠出,抬袖一挡,待烟尘尽数散开后。

此地哪里还有温长羽的影子,连温宗主都一并消失了。

越清规一边咳嗽,一边道:“快,追!别让他们?跑了!”

谢霜华顺手捻掉洛月明发间的碎渣,抬眸冷冰冰道:“跑不了,他要为这九十?九个亡魂偿命!”

幸好此前早有准备,钧天就缠在温长羽的脖颈处,不管相隔千里万里,只要谢霜华一声令下?,钧天便会立马将人拖回来。

不出洛月明所料,便见谢霜华划破手指,隔空画了一道符咒,低呵了声:“敕令出,钧天召来!”

洛月明只觉得?眼前一花,便见温长羽死死抱住温宗主,被钧天嗖得?一声拖了回来。

毕竟钧天不是个活人,只是法器而已,不会跟人似的,知道遇见障碍物要躲,钧天不一样,哪条路距离主人最近,就嗖的一下?窜过来。

粗略估计至少?撞破了十?堵石墙,才将温长羽师徒生生拖了回来。

撞得?那?叫一个惨不忍睹,血肉模糊。如?果?不是因为知道,钧天绝对不会缠错人,洛月明都误以为,眼下?在地上瘫着的,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堆烂肉,而不是此前见过的,生得?有几分像师尊的俊美公子。

这种反差太大,原来人生的际遇就是如?此奇妙啊。

温长羽爬都爬不起?来了,仅有的一条断臂,还死死将温宗主护在怀里。自己都快没个人样了,那?温宗主倒是没受什么重伤,奇也怪哉。

这要是没点正儿?八经的真感情,鬼都不信啊。毕竟自我保护都是人的第一反应,能不顾自己去护别人,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两个人之间有奸|情!

“不要……不要碰我师尊,求……求你们?了!”

温长羽气息奄奄,满脸血垢,跟街头的死狗似的,瘫软在地,动?弹不得?,嘴里喃喃自语道,“所有的罪责,我一人承担,求……求你们?不要动?他!”

谢霜华冷漠道:“他纵然有罪,但苍墟派乃仙门三十?六宗最末,要杀也轮不到我们?动?手。你已经自身难保,何来资格去求别人?”

洛月明见他如?此,忍不住喟叹一声,分外不解地问道:“既然你如?此袒护他,又怎么忍心将他囚困折磨至此?还……还当着我们?的面,对他行出那?种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温长羽的嘴角牵了一下?,只道了句:“是他先负了我。”而后猛然将温宗主推了出去。自己则是当着几人的面,寸寸爆裂开来。

一时间血沫飞溅,眼前赤红无比。

此番变故太快,谁都没想到温长羽到了最后,竟然为求得?温宗主的一线生机,而当场自|爆了。

滚烫的鲜血飞溅在脸上,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宛如?陷入了一片黑夜之中。

洛月明还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忙出声唤大师兄。便听从旁边传来谢霜华的声音:“月明,我在。”

而后又传来越清规略显惊慌的声音:“月明,我也在!这里是哪里?”

二人从黑暗中走出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有血迹,此刻正大眼瞪着小眼。

还没等洛月明怀疑人生,就听见一声沉重的叹息:“我活得?好累。”

谁?谁在说话?听起?来好像是温长羽在说话!

眼前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唯有他们?三人。

“我活着好累,原来师尊从来都不喜欢我。”

“他只是将我当成?一条听话的狗,一条只属于他的狗。”

眼前霍然明亮,洛月明几乎睁不开眼来,待再能视物时,眼前逐渐有了些场景。

看样子好像是条街道,才下?过场雨,路上脏兮兮的,行人各个神色匆匆地往家赶。地上到处都是烂菜叶子,还有烂泥。

就在此刻,听见一声叫骂:“出去,出去!死要饭的,快滚出去,别影响我做生意!”

而后便见街头的药材铺子里走出来一个孔武有力的男人,手里还提溜个半大的孩子,毫不客气地一脚将那?孩子踢开。

那?孩子瘦骨如?柴,跟个小流浪狗似的,骨碌碌地滚下?台阶,摔了一身烂泥。

“快滚!臭乞丐!再敢来,打?断你的狗腿!”

那?孩子摔了个跟头,额头都摔出血来,满身污垢地爬起?来,跪地求道:“求你行行好,我娘染了风寒,再不吃药,她会死的,求你行行好!我等着拿药救命的!”

那?男人只是药材铺子里打?杂的,既然不是正儿?八经的大夫,也不讲究什么医者?仁心,绿豆大的眼珠子里装满了银子。

一听这话,不仅又踢了一脚,骂声更?难听了:“你这种把戏我可见多?了!咱们?这又不是济世堂,哪有闲空救你老娘?快滚,快滚!”

看到此处,洛月明的拳头硬了。

忽然想到,自己以前都是独自生活,捡破烂好不容易攒两钱,就喜欢买书,一年到头吃不了几顿好的,但勉强混个温饱。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生病。他又没钱去医院,只能强撑着,缩在简易木板搭建的破房子里,烧得?满嘴燎泡,当时就想着,要是有人能拉他一把就好了。

可能是经历过人世间苦难的,洛月明平生最看不得?旁人欺负孩子了。甚至都忘了这孩子就是温长羽,恨不得?扑过去,拽着男人的头发,哐哐撞地。

但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越清规喃喃自语道:“我此前听说,温长羽是温宗主从外头带回来的,初时,还以为是哪家的世家公子,竟不曾想……”

别问他们?是怎么认出来的,温长羽这厮,还真是从小到大都没长变过。除了瘦骨嶙峋,小脸蜡黄之外,隐约还是能瞧出是个美人胚子。

这孩子没了法子,被人踹了两脚,连鞋子都跑丢了,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了破庙,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庙里传来男人的淫|笑声,以及女子的哭声。

三人看到这里时,已经隐隐能察觉到,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真当他们?亲眼所见时,又实在接受不了。

原来温长羽的美貌,全然是随了他母亲的长相,眸子狭长深邃,眼窝深陷,颇有几分异域风情,即便形容枯槁,衣衫褴褛,仍旧掩不住姿色。

被几个乞丐按倒在地,百般凌|辱。温长羽看得?目眦尽裂,随手摸了根棍,气势汹汹地冲了进去。

可他年小力微,又常年累月吃不饱,穿不暖,哪里是那?几个乞丐的对手。不仅被按倒在地拳打?脚踢,还被迫跪在地上,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是如?何受辱的。

全程洛月明都不忍直视,好几次都冲了过去,想要帮忙,可又扑了个空。

很快,让他更?加不忍直视的事情发生了,那?些乞丐突然发现,这对母子的模样生得?极像,这孩子虽然是个男儿?身,但模样和身段,却比好些女子还要婀娜。

其?中一个乞丐就冷笑道:“总听说达官贵人都喜欢去青楼玩弄小倌,咱们?这辈子是没命享福了,临死前,也试试走旱|道是什么滋味,这辈子也值了!”

其?余几个乞丐听了,有的说“老子不爱走旱|道,就爱漂亮娘们?儿?!”

还有的说:“哥们?厉害,连旱|道都敢走,当心别把人弄死了!”

甚至还有人说:“要不然,两个都试试?”

越清规第一个开口骂道:“畜牲!畜牲!这哪里还是人?简直连畜牲都不如?!枉费仙门三十?六宗,多?年来苦心孤诣对抗魔族,保护人间,可他们?做什么?竟然自相残杀!简直可恨至极!”

洛月明心道,别说人间了,就连名门正派也出了不少?人渣败类,可见人世间的恶与善,本就是对立而生。人只要有了贪念,就跟藤蔓似的,无休止地在心头蔓延。

谢霜华早就不忍多?看,偏转过头去,额头上的血管都夸张的暴了起?来,可见他也动?了怒,只是对于温长羽幼年发生的所有事情,感到无能为力。

眼前画面再一转,温长羽披麻戴孝,跪在一座荒坟前,他的母亲本来就病重,被人糟|蹋了不说,还亲眼目睹自己的孩子怎么被人糟|蹋的。

伤心欲绝之下?,连当晚都没撑过就死了。

温长羽醒来时,衣衫不整,身旁他的母亲连尸体都硬了。

他倒也没哭,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掉,神情麻木得?像个死人。

越清规蹙眉道:“你们?说,经历了这种事,他会不会想不开?”

“不会,”谢霜华点头,很肯定道,“他要是真的想不开,也就没后面发生的所有事情了。也许是谁给了他点温暖,让他撑过了这段不堪。”

洛月明很赞同这个观点了,并且觉得?这事跟温宗主肯定有脱不了的关系。便道:“是,那?个人想必就是温宗主了,给他希望,却又让他绝望。因爱生恨,人间惨案。坏人不是一生下?来就十?|恶不|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