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

头顶好像下雨了。

洛月明的意识一片模糊,隐约觉得?好像是下雨了。

他好像被人扒了个光,丢到了林子?里,耳边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

好像是夏日,空气潮湿闷热,氤氲着淡淡的水雾,林间小路翻浆,到处一片泥泞不堪。别说是人了,就是兽走在上面,都会陷进去一个脚印,怎么拔都拔|不出来。

那泥泞的土里,像是生了无数只鬼手,将陷进去的长足死死往里头拖拽,恨不得?连根没入。

洛月明心闷气短起来,实在受不住夏日的闷热,空气里又湿又潮,隐隐还散发着清新泥地的土腥气,并不难闻,只是熏得他头脑胀痛胀痛的。

太阳穴都夸张地鼓了起来,像是有人用小锤子在不停地猛凿。洛月明好几次都想挣扎着,让人停下,可身子?宛如生了根一般,根本动弹不得?。

恍惚间,他暗骂是哪个丧尽天良的狗东西,居然把他丢进了荒无人烟的林子?里,受风吹日晒,还饱受疾风骤雨的欺|凌。

面颊上,嘴唇上,喉结,锁骨,甚至是胸膛和?小腹,乃至于让人面红心跳的地方,都被雨水打湿,淋成了落汤鸡。

他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心情就像是烂番茄,说不出来的甜腻泥泞,宛如泡在死水里,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身似无物,沉浮在天地之间,不过是一粒红尘。

醒来时,早已不知身在何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正置身于一处温暖的龙巢中,身上还盖着一块兽皮毯子?,怪不得?睡梦中还能嗅到腥膻气,洛月明伸手将毯子推开,触手一片冰凉的濡湿。

脑海中缓缓浮现出此前种种,他被一条蛟龙强制性地按在龙巢之中,而后身受两根,雌伏承欢。

除了肚子?没大之外,同水镜上的种种,几乎毫无区别。

洛月明足足呆愣了半柱香的时间,才想起来抬手扇自己一个大嘴巴,忍不住抱头痛哭起来。

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居然被一条龙给睡了!

这蛟龙不是别人,正是大师兄的生父啊!

既跟爹睡,又跟儿子睡,绿了大师兄不说,还绿了丈母娘!

老天爷究竟在拿他开什么玩笑,居然给他安排了这样一个剧情!

洛月明心如死灰,连再见大师兄一面的勇气都没有了。

甚至觉得?自己脏了,不干净了,连灵魂都被那条丑不拉几的臭长虫给玷|污了。

更让洛月明觉得?崩溃的是,他怎么说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纯爷们,居然被一口龙息迷得?神?魂颠倒,这就算了,颠鸾倒凤之间,居然还误把蛟龙当成了大师兄。

猛然一掀身上的兽皮,洛月明决定在没犯下更大的过错之前,还是找块石头撞上去,一死了之。

忽觉身下有意,低头一看,入目便是一条缩小了几十倍的蛟龙,正贴着他的身体沉睡。

一截龙尾要死不死的,与洛月明相连,只要他稍微一动,立马能惊觉龙尾上的鳞片层层舒展开来,宛如怒盛的海棠花。每一片龙鳞都锋利剑刃,散发着泠泠冷光。

那蛟龙似乎早就料到他醒来会去寻死,还用龙爪扒拉着他的手臂。死死将他禁锢在龙巢中。

洛月明连寻死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想着,怎么样能让龙鳞不再舒展,从而放过可怜的他。

小心翼翼地抬手,轻轻抱着龙尾,准备将这个丑不拉几的臭长虫,从身体里抽出来。

哪知才一触碰到硕大健壮的龙尾。那蛟龙就惊闻动静,竟然苏醒过来,抬起一双深邃的眸子,鼻孔中喘出热气来,洛月明很明显得感受到,自己都快要炸开了,当即忙一把抓着龙角,暗哑着声道:“别,别动,把龙鳞收起来,收服帖了!”

蛟龙被握住了龙角,顺势伸出宽厚鲜红的舌头,轻轻舔舐着洛月明的脸,将他的眼泪尽数吞入腹中,而后果真同他说的那样,尽量将龙鳞收起来,然后就听啵的一声。拔|了根萝卜出来,只留下一个尚未平复的萝卜坑。

洛月明痛楚难忍,恨不得?将这蛟龙活剐了,但又怕大师兄无法降生,而不能亲自动手。

他不能对蛟龙动手,索性就对自己动手,作势要往旁边的石柱子上猛撞。

可还未撞过去,就被龙尾缠住了腰肢,一下将他提到了半空中。洛月明一心求死,大声道:“放我下来,让我死,让我死!”

蛟龙的双眸中,顿时流露出了晦涩难懂的伤感来,亲腻地用脑袋蹭了蹭洛月明的腹部,好似在安抚他。

在这种安抚之下,洛月明竟然觉得?分?外熟悉,下意识低声喃喃自语,唤了声“大师兄”,那蛟龙的双眸猛然一亮,缓缓吐出一口龙息来。

“你这些年,都寻过多少次死了?哪一次不都被灵文神?君救回来了?不就是与蛟龙同修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昏暗死寂的洞府里,冷不丁响起了一道女声,那位清绮神官,不知何时又被蛟龙叼了回来,好似被绑在什么犄角旮旯的地方。

只能听见声音,但就是瞧不见人。

洛月明不听她的声音还好,听罢,更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绿了大师兄不说,还生生拆散了清绮和蛟龙,除非蛟龙强迫这位女神官,否则就以这女神官的气性,如何甘愿委身龙下。

“我现在就是想死,很想死。”洛月明双手捂脸,露出通红的耳垂,连声音都是哑的,“倘若我说,这一切都是场误会,并非出至我所愿,你信么?”

“我信。”

“你,你真的信?”洛月明猛然抬脸,不敢置信地问,“你不生气么,不嫉妒到发狂,不吃醋到想要杀人?”

清绮道:“我为何要生气,为何要嫉妒,为何要吃你们的闲醋?人间的话本子上,比你们更离经叛道的故事,多的是,像什么,白蛇娘子?和?文弱书生,孤魂野鬼和?落魄书生,不比你这更离经叛道?有什么可奇怪的?”

别的不说,就单论这位女神官处事不惊的态度,洛月明都认定她是自己未来和蔼可亲的丈母娘。

听罢,竟觉得?这位女神官的态度出奇的冷淡,一看就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不愧是大师兄的母亲,就是不一般。

只是听她提及人间的话本子,洛月明颇为惊奇地问:“难道说,你此前也在人间生活过?”

“是,我本是散修,距离飞升只差一步之遥。在人间悬壶济世时,颇喜欢逛戏楼,后来在街头面摊上吃了碗馄饨,好死不死的,里头有个鸟屎一样的东西。我饿极了,浑然不知就将那东西连汤带馄饨喝了个干净。”

顿了顿,清绮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低声道:“你猜那鸟屎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洛月明苦思冥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太上老君八卦炉里的仙丹?”

“差不多了,我当时脚踏祥云,三花聚顶,原地飞升,本以为是自己苦修多年,终于修成正果。后来才知,是你同灵文神?官在上界争执,失手打翻了灵文神?君的药鼎,里面那颗丹药,不偏不倚落在了我的碗里。”

清绮叹气:“我就是这样飞升的。”

洛月明:“哇,好坎坷的飞升之路,太坎坷了,真是为难你了。”

“说起来我能跻身上界,并能成功拜入玉清太虚宫,还多谢你出手相助。所以无论你行?出多么离经叛道之事,我都不会指责你。”清绮话锋一转,忽然又道:“但灵文神?君是真的疼爱你,你不该为了气他,就同一条蛟龙同修,有失你神?官的身份。而且你很明显是弱势的那一方。”

洛月明现在一听这事就觉得?头疼,听得简直一头雾水啊。

按理说,他同那个长得跟柳宗师一模一样的灵文神?君,在人间时是亲兄弟。那既一同跻身上界,也仍旧是兄弟。

兄弟之间究竟能有什么隔夜仇,还为了气他……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洛月明叹了口气,察觉到蛟龙好似挺虚弱的,可仍旧紧盯着他,好似怕他会想不开一般。

不知道为什么,在蛟龙的这种目光注视下,他又想起了大师兄,暗道,虽然这臭长虫黑不溜秋的,但眼神同大师兄真像啊。

下意识就伸手摸了一把龙角,很快又触电一般地收回手。

“我说了很多遍了,这只是误打误撞的意外……还有,你真的是位女神官?”

洛月明有点怀疑这位清绮神官究竟是男是女,为何讨论起龙阳之好来,这般淡然,仿佛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了。并且言语之间,好似颇懂风月。

“女的。”

“真是女的?”

“你要看我脱衣服么?”

洛月明一听,赶紧摆手:“不不不,不必了,我信了,我信了!”

开什么玩笑,偷看丈母娘脱衣服,那他一定会肠|穿肚|烂而死的。

眼下的局势很严峻,如果总结来说的话,其实就两点。

一是,上界的神?官们迟早要打上门来。这里终究不是安身之所。

二是,清绮神官性情冷漠,想法清奇,对于蛟龙没有任何兴趣,反而还隐隐有祝福洛月明与蛟龙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