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霍凌宵吐尽了烟圈,加了一句,“派几个信得过的人保护她。”

尹责应了一声“是”,却没有马上离开,只是低头道:“以大小姐的性子,怕是拦不住。”

霍凌宵没有回应,而是碾熄烟蒂,低头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置于耳边:“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沈婉冰竟然会让人打电话给她,并表示要和她见面,这完全出乎了岑心的预料。

不管怎样,沈婉冰愿意见她,对于她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岑心连一刻都不敢耽搁,急急忙忙就朝医院奔来。

还是那间门页雪白的病房,光亮的墙壁映出沈婉冰苍白暗沉的脸,岑心恭敬地立在她面前,叫了一声:“妈。”

沈婉冰点了点头,态度并没有比昨天好。

即使如此,都改变不了她们之间拥有血缘亲情的事实。岑心把在心里酝酿了好久的想法说了出来:“妈,跟我去美国吧。”

“一个将死之人,去那些地方做什么。”沈婉冰兴趣缺缺,连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岑心眼底涌起了水花,“至少,我能贴身照顾你,钱方面您也不用担心,我有。”

危险的工作带来的是丰厚的回报,做野生动物摄像师几年,她存了不少钱。

沈婉冰毫不动容,闭着眼睛假寐,连回答都省略。

岑心的心口一阵翻腾。她多想走进沈婉冰的内心世界去翻看她的想法需求,可是不管怎么努力都迈不进一步。

就此静默,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前,见面时,她们之间最多的就是沉默。

不知沉默了多久,看护走了进来,轻轻地提醒:“大小姐,太太该休息了。”

岑心站起,方才感觉脸上凉凉的,无意间,竟落泪了。

“妈,我走了。”她不情愿地往外走。

手颤抖着握上了门把,门页一点一点敞开,她知道,出了这道门,她们之间可能就是永别。

“留下来吧。”

背后突然出声,岑心猛然回头,不敢置信地看向沈婉冰!看护慢慢将床头调低,沈婉冰依然闭着眼没有任何表情,嘴巴抿着,就像从来没有出过声。

但多年的野外工作早就锻炼得她的听力比一般人发达许多,可以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妈……”不敢置信的声音颤得差点破碎。

“留下来吧,要走,等我死了以后再说。”沈婉冰的嘴唇终于再动了起来,语气又淡又冷。

此时的岑心已无心去计较她的语气,而是重重地点头,应了一声:“嗯!”

这是沈婉冰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挽留,更是她第一次向自己提要求,就算留下来会面对许多不想面对的问题,她都不会拒绝。

刀山火海的恐惧无法阻挡亲情的召唤,她恨不能跑上前去将母亲抱紧,最后却一个转身,急急出了房门。

“妈终于留下我了,妈终于留下我了!”

岑心一路奔到楼下园林小池上,方才由着颗颗泪珠滴落池中。她胡乱地抹着,却越发止不住,流个不停。咸咸的泪咬着干燥起皮的脸,又麻又痛,她却毫不在乎,只龇着牙狼狈地笑。

远处,霍凌宵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眉眼沉沉,唇角原本上扬,却在看到她泛红过敏的脸后垂了下去。

片刻,他转身,向尹责吩咐:“去找最好的店子,买……”

岑心兴奋到一夜都没有睡,早早地,就起了床。尽管住在酒店,她还是问经理要了间厨房,很认真地为沈婉心熬了一锅老火靓汤。

天一亮,她便带着汤直奔医院。

床上的沈婉冰早就醒来,看护正在为她净脸。岑朗森是黑帮老大,沈婉冰的出身却不差,算得上是书香门第。她的一举一动,都透着旧时书香的威仪。

在岑朗森的执念里,原配就要端庄大方,以至于后来不管拥有多少女人,都不曾撼动过沈婉冰的地位。

岑心小心地将汤置于病床前的小桌上,沈婉冰连个眼色都没有投,只对着光照了照两只虚肿发白的手。

岑心慢慢地退出,静静地站在那里。习惯了沉默,她竟不知道要和沈婉冰说什么。

“这是小姐带来的汤,太太您尝尝?”看护有意拉近两人的距离,取出汤碗倒出些递向沈婉冰。

沈婉冰抬手推开,朝看护发布命令:“把那个几个袋子拿过来。”

自己大半晚的劳动成果沈婉冰连尝试的兴趣都没有,无疑在岑心的心口淬了一把冰,原本转好的心情一点点沉底。她竖着一对瘦削的肩膀,整个人站得更直更孤零。

看护很快搬来几个大袋子,笑嘻嘻地置于地上,沈婉冰淡淡地撩了一下眼皮:“这些拿去,好好装扮一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