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车棚上。
楚行云只觉的头疼欲裂,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眸,就见一个瘦瘦弱弱的小丫头,正满面焦急的摇晃着她。
“小姐,小姐,醒醒,快醒醒啊……你千万不要吓奴婢,呜呜……”说着,那小丫头就红了眼圈,似乎很凄惨的样子。
楚行云猛一个激灵,就彻底睁大了眼眶。
咦,她不是死了?
出于职业的本能,她迅速检查起了身上的伤口,但是……令楚行云无比惊愕的是,她身上除了虚弱了一点,哪有什么伤口。
可她明明记得,在那场恐怖分子的重大爆破中,有三枚弹片,分别贯穿了她的肩部,腰部,还有膝盖。然后她又遇到了一阵诡异的风暴,将她吹进了一片暗无天日之地,她整整在那个地方,不死不活的煎熬了五天,才咽的气。
是的,她咽气了。
那么现在又算个什么事?
一念至此,她忽觉大脑轰鸣,随后,大片大片不属于她的记忆,开始汹涌的进入了她的脑海。
楚行云,北燕国,忠勇候之嫡女。
半生尊贵,半生荣宠,娘胎之时,就与当朝五皇子轩辕凌,指腹为婚,本是几辈子都求不来的富贵命。
然而这一切,却在一个月前急转而下,疼爱她的父兄,骤然战死沙场。
就在当今圣上,无限哀思与悼念中,决定,由自己荒唐无度,一事无成的大伯,继续承袭候位。
而也正是因为这个决定,楚行云天之骄女的命运,也转瞬变的支离破碎。
就在今日,她还被接进皇宫,惨遭舒贵妃,与五皇子轩辕凌的退婚。羞愤悲痛之下,这个傻女人居然当庭撞柱。
舒贵妃当时也吓的够呛,生怕旁人说她逼死了忠良之后,草草的给楚行云包扎了额头伤口,就如送瘟神一般,一辆马车,送出了皇宫。
而此刻,她们正在回府的路上。
虽然这些并不是她的记忆,但每每思及,楚行云都会忍不住有种,痛彻心扉之感。想必,之前的楚小姐,对那个薄情的五皇子轩辕凌,是真的很在意。
正因为那份在意,最终掐灭了她的所有生机。
“小姐,你怎么了……那里不舒服?”
车厢内的小丫头,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泪水,关切的问。她的小姐,今日已经遭受过太多屈辱,她现在只想快些回府,在不要见到那些丑恶的人了。
“……坠儿。”
楚行云下意识的唤出了这个名字,而这个时候,她已经彻底明白,自己的确已经是死了,但却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死,而是莫名其妙的穿越到了,这个遭遇可怜,死爹又死娘的古代女子身上。
更莫名其妙的是,她不仅跟这个女子同名同姓,甚至生辰八字都一模一样。
究竟是所谓缘分,还是……
随即,又想到此刻,横在自己眼前的境遇,楚行云冷然一笑,她可不是那个娇娇弱弱,寻死腻活的深闺小姐。
而是二十一世纪,堂堂国家龙组的特训队员,号称沙漠中的蜥蜴,只要有一息尚存,她就会活的很好。
“小姐,你头还疼吗?”坠儿发现了楚行云的异处,忧心重重的问。
这不问还好,一问,楚行云果真觉的额头有丝丝的痛意,不过比起她之前所遭遇的生死折磨,这点疼,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我没事。”
正思考着今后的打算,身下的马车,就忽的停住了。
坠儿撩起车帘,对那赶车的太监,努力的陪着笑,道:“这位公公,您看,这风大雨大的,我们家小姐娇弱,可否容奴婢先进府里拿上雨伞,在来接我们家小姐。”
临了,她又迅速将自己耳朵上的吊坠,取下来,塞进了那太监的怀里。
宫里的太监,最是捧高踩低,不过看在那翠玉耳环的面上,也颇有耐心的摆了摆手,“去吧去吧,只是要快些,莫不可耽搁了咱家回宫的时辰。”
“谢公公了。”
“小姐,坠儿先去了,”坠儿回身笑了笑了,矮身就跳下了马车。
楚行云这时才发现,车外正下着倾盆大雨,那姑娘才十几岁,单瘦的身子板,怎么能受得住。
想起坠儿临别时的一笑,楚行云无端心上一疼,撩起车帘,就张望了出去。
就见,坠儿本就半湿的衣衫,瞬间就给浇了个透心凉,如水里捞出来的小鸡,一路小跑就上了忠勇侯府的台阶。
“快,拿雨伞来,小姐还在车上冻着呢……啊……你干嘛,你这门子好生大胆,小心我禀了大老爷,赏你板子吃……”
“吆,坠儿姑娘好大的气势,殊不知,你,跟你们家的那个落魄户,如今已经是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还敢在这威风。”
那守在门前的几个门子,仿佛商量好了一般,上前,嬉皮笑脸的对坠儿好一通奚落。
坠儿何曾受过这般对待,气的是面色涨红,喝道:“……我怎么说也是府上的一等大丫鬟,你们算什么东西,我要见大老爷……”
“啪……”
谁也没想到,那门子竟如此放肆,直接一巴掌将坠儿扇下了台阶,趾高气昂的警告着道:“不长记性的东西,如今哪有什么大老爷,得叫侯爷,若在敢乱叫,小心抽烂你这小蹄子。”
这一切,被不远处,马车内的楚行云看的真切,她虽与这丫头坠儿,初次见面,但脑子里却满是与她朝夕相处的主仆之谊。此刻见她遭罪,登时一股子无名之火,就烧上了她的五脏六腑。
身子一跃,整个人就被漫天的冷雨,淋了个痛快,但她顾也不顾,三步并两步就冲上前去,将跌在泥水里的坠儿,搀扶而起。
坠儿大急,想哭又不敢哭,使劲浑身解数的就去推楚行云,哀求着道:“小姐,外面雨大,你快回去啊……奴婢没事,奴婢真的没事,你快回去了。”
可任凭坠儿怎么推,楚行云仿佛脚底生了根,竟是一动不动,一双被冷雨,一遍遍冲刷的眼眸,仿佛含了利剑,锋锐无比的就瞪向那出手的门子。
那门子还没反应过来,直觉的浑身,仿佛被什么猛兽盯住一般的难受,下意识的就朝后退去。
却听楚行云一声冷笑,“既然出了手,那便都留下吧。”
几个年轻的门子,还没反应过怎么回事,就见大雨中,那个平日总是娇娇弱弱的贵小姐,忽然快步而来。
谁也没有看清她是怎么来的。
几乎眨眼,她就到了跟前,并且出手如电。
“咯吱……”
骨头断裂的声音,在这哗啦啦的大雨中,小的几乎几不可闻,但那门子歇斯底里的惨叫,却是彻底响彻了门庭。
“啊……”
别的门子定睛看去,就见方才出手打坠儿的门子,整个手腕,已经被扭的骨断筋折,疼的是满地打滚。
更令他们不可置信的是,这居然是那个传闻中,蚂蚁都不忍踩死的娇小姐,楚行云的杰作。
一时间,他们望向楚行云的目光,都充满了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大,大小姐,我们,我们也是,奉命在此……”
楚行云一声冷笑,到了此时,她若还不知怎么回事,岂不成了傻子。当即,一声怒喝出口,“既然来了,还做贼似得的躲在门后干嘛?通通都给滚出来。”
这一喝,当然喝的是门后之人。
“咣当……”
随着那扇朱红大门缓缓的被推开,一直隐在门后的大伯母周氏,与她的女儿楚月月,及一干近身伺候的丫头婆子,皆绫罗绸缎,缓缓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只是记忆中,这群对她几近献媚的嘴脸,此刻都在用一种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大雨中的小猫小狗。
大伯母周氏,首当其中,只见她一改往日的寒酸,穿金戴银,笑的极是尖锐得意,还隐透着一股狰狞之态,“大小姐,你如今都做了皇家的弃妇,我忠勇侯府庙小,实在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来啊,还不快把这个女人给我架出去,没的,脏了我们的门第。”
“夫人,我们小姐怎么说也是嫡出,如今侯爷跟世子尸骨未寒,您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小姐……”坠儿终于哭出声来,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了起来。
谁知周氏两眼一瞪,“放肆,侯爷跟世子如今都好端端的在府里呆着呢,你这小蹄子竟敢咒自己的主子……”
“坠儿,你给我起来。”
周氏的话,猛然被楚行云的一声低喝打断,随后,她低下头,望着坠儿瑟瑟发抖的膝盖,冷声道:“记住了,跪天跪地跪父母,跪恩人,什么都能跪,就是这猪狗不如的东西,万万跪不得,没得,折损了自己的身价。”
“小姐……”
坠儿惊愕的望着楚行云,虽然哀求是她此刻唯一能做的,但她潜意识里觉的,小姐说的是对的。
这群人,果真是猪狗不如,连自己的亲人都可以这样对待。
“大胆……”
“放肆,你这个死丫头,竟敢咒骂侯夫人……”
周氏大怒,尖酸刻薄的嘴脸,几乎演绎到了极致,“哼,当你还是什么尊贵的大小姐吗?今日本夫人就让你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