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京城最豪奢的贵族安平侯府办喜事,而已经贵为淑妃的安平侯府嫡长女陈嫣然,更是送上了千金贺礼,送自己这位同父异母的妹妹陈莞出家。
陈莞此时身披大红嫁衣,上头绣的鸾凤和鸣栩栩如生,金丝勾缀的衣角边幅灿灿发光,她这辈子都没穿过这样华美的衣裳,那双玲珑可爱的绣花鞋磨得她脚上的冻疮有些刺痛,她直挺挺地躺着,任由三个梳妆丫头替她打扮,脂粉涂得有些浓,让她的脸看起来惨白如纸,就像一个活死人。
陈莞想转个身,可她浑身都是软软的,动弹不得,唯一能动的手指一动就磕到了身边的红木棺壁,此时的她,正躺在一个金丝红木的棺材里。
今日的婚事,是一场冥婚,新郎是死了半个月的梁家公子,而新娘,是还活的好好的她。
“别哭。”在一旁看守的老嬷嬷见着陈莞的眼角泛起了泪水,啪地一下给陈莞来了一巴掌,嫌弃地拍了拍手掌上沾染的脂粉,“瞧瞧,妆又弄花了,还得重新画。”
远处传来一声催促的女声:“怎么还没好?非要本宫亲自来监督你们做事吗?”
陈莞知道这是谁,她想喊,却一个字都喊不出来,那人迈着小步走到了她的跟前,带着一声嘲讽的笑意敲了敲这红木棺材,声音清脆响亮。
“妹妹,姐姐可待你够好了吧,送了你这么大一份嫁妆,当今世上,可没几个人舍得用红木棺材下葬,你如今都二十有五了,梁表哥也等了这么多年,你嫁给他,也算是一桩良缘。”说话的是陈嫣然。
陈莞看着陈嫣然这张倾城倾国的脸蛋,眼睛愤恨地睁得大大的,这个女人和她的母亲当年害死自己的娘亲,离间自己和父亲的关系,将自己的乳母和丫鬟做成人彘日夜折磨,还将自己关进了猪圈,这些年来,她委曲求全,软弱求饶,可陈嫣然最后连一条生路也不给她!若一切能再来一会,她陈莞何须如此怕她!
“妹妹你的眼神何必如此凶煞?”陈嫣然一边满意地摸着这棺壁,一边笑道,“你是想出来?可没那么简单,这红木棺材坚硬无比不说,我还让工匠在里层新贴了一层香桃木,专门驱逐邪气,就算你成了妖魔鬼怪,也出不来。”
“陈嫣然,”陈莞拼劲了全力才弱弱地喊出这句,“我会记得你的。”
“你说什么?”陈嫣然唇角微微一挑,“中了软骨散的你可真不如前几日血气方刚的,嬷嬷,这妆也化得够久了,盖棺木吧。”
这嬷嬷诺诺答了一句“是。”便是准备将桌上准备的毒酒给陈莞灌下去,所谓冥婚,不死怎么冥?
“慢着。”陈嫣然接过毒酒,“何必灌毒酒,这棺木这么小,钉死了不出半个时辰她就没气了。”
“可娘娘,夫人吩咐了,冥婚毕竟是邪气的事,还是要看着人断了气,死绝了再钉棺材才最稳妥。”
“本宫就是不喜欢让她死得太痛快!”陈嫣然瞪了陈莞一眼,因为她的存在,自己始终都是一个继室所出的嫡女,她不喜欢父亲抱着那个姓陆的女人的画像念念不忘,更不喜欢父亲对陈莞还有一丝的关心和疼爱,更不喜欢!更不喜欢她爱着的男人心里头念着的居然是陈莞的名字!“钉棺!”
沉重的棺木扣上了结实的双层棺材,陈莞的世界一下就变得一片黑暗,她能感受到棺木被推出去,她也能感受到外头热闹的鞭炮声,耳边灵媒咒语般的念读婚书,富贵人家出殡都是一层椁,双层棺,这个里层的棺木做得小小的,陈莞想要努力发出点声音都没人听到。
她的大脑开始缺氧了,难受极了,冥冥间却在意识里听到有人在吵闹。
“太子殿下,您不能进来,这可是冥婚,您身子金贵,不能沾染了邪气。”
“不让我进来那就给我开棺,莞莞还没有死,我知道她还没有死。”
“太子殿下!来人!给本宫拦住他!若是太子殿下因此受了什么不详的事,你们在场的脑袋都要落地!”
陈莞没有力气再继续思考,空气越来越稀薄,她的身体越来越重,身体越来越轻,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意识嫣然成为一缕轻烟的时候,陈莞似乎听到有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在唤自己的名字。
“二姑娘,二姑娘,你快醒醒。”
这声音像是一道绳索一样,猛烈地拉扯着陈莞的意识,让她头疼欲裂,她拼足了气力,猛地一睁眼。
眼前,竟是一片光明,头顶上是素纱的帷幔,空气中还夹杂着雨后清新的茉莉花香,而床边,是陈莞的贴身小丫鬟香林,泪眼婆娑,语气哽咽。
“二姑娘,你可算醒来了,夫人打人也忒狠了,明明不是二姑娘你偷的非要怪在你的身上,不就是个玉镯子吗?”
“什么玉镯子?”陈莞有些迷糊。
“就是老爷准备作为生日贺礼送给皇后的那只玻璃种老坑龙凤玉镯,可怜我的二姑娘,屁股挨了那么多板子。”
陈莞怔了怔,之前的确有过这样一件事,继母余氏冤枉自己偷了陈嫣然的一只玉镯,可这,距离冥婚,是十年之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