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看着如一只刺猬般竖起戒备的苏澜,低声道:“本宫曾怀过一位公主,若是能出生,正是如你这般的年纪。这些年本宫极少见你,却是常常听到宫里的人提起你,本宫总在想,若是本宫女儿活着,本宫会让她如你一般千娇万宠。可惜,她没有这个命。”
你女儿有没有这个命与我何干!苏澜心中不屑。
“知道她是怎么没了的吗?”皇后抚着自己的小腹,笑得明媚,苏澜却不知怎么的,觉得很是悲伤。
“是本宫自己害了她的。”皇后柔声道,“太医说,她都已经成型了。”
苏澜只觉浑身冰冷,几乎就要站不住。可她又不愿在皇后面前低头,只得死死咬住下唇,硬是一声也不吭。
她知道后宫中的女人不简单,只怕每人手上都沾满了别人的鲜血,只是头一回听到有人将这些腌臜事摆到她面前来说,虽不曾亲眼所见,也心底发寒。哪怕前世亲眼看到有人被折断手脚,但毕竟是不相干的人啊,皇后竟然对自己的孩子也下得了手。
皇后见苏澜一脸倔强不服输的模样,即是心疼又是怀念,当初她初进宫门,也是这般天真无邪,不知世事。谁家的女儿不是千娇万宠这长大,只是这是自己选的路,也怪不得谁。
然而到底是心疼苏澜的,安慰道:“你也不必害怕,这大齐有皇上与本宫在,自会护你周全。当日本宫亦是迫不得已,虽有无奈,不曾后悔。皇上初登基时朝政不稳,为了拉拢诸大臣,不得不接受世家送进来的女子。本宫怀孕那年,朝堂上基本稳定了下来,但有些人不除,终究会成祸害。”
“本宫与皇上也算青梅竹马,怎会不知他所想。本宫自幼便倾心于他,又哪里舍得他为难。何况本宫已经有了哲儿,做女人不能太贪心,更别说是后宫的女人了。那时本宫想着,本宫与长华熟识,大不了将她女儿当成自己的女儿来疼,也未曾不可。于是本宫用本宫的孩儿的命,拖垮了一个与皇上意见相左的家族。”说到这里,皇后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倒是可怜了那孩子,本该是个富贵命。”
的确应该是个富贵命,苏澜心里也是沉重的,她想她明白皇后想表达的意思了,作为皇帝的她的舅舅,其实也是无奈的吧,天下人只能看到他坐拥江山、风光无限的样子,却不知为了这天下,他舍了爱情、亲情。
可是,江山竟真的如此重要?
苏澜不解,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倒宁愿当个普通人,找个自己欢喜的人,无忧无虑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本宫听说,皇上昨夜在御书房呆了一夜,也不曾传膳,今早又未上早朝。想来徐贵妃的确做得过了,你自幼与皇上亲近,又是个会讨人欢心的,不妨去劝劝。”皇后状似不经意般开口,“毕竟年纪大了有些糊涂。”
苏澜膛目结舌,她本以为皇后这般端庄温和的人不会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但看她一脸的淡然,想来这话没少说。同时她也是听懂了皇后话中的深意,只怕舅舅是与她致气故意不吃饭不就寝,当真是不知轻重,老糊涂!
虽然心里不大乐意,苏澜还是答应了。
皇后说完正事,又拉着苏澜说了会儿话,等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才不舍地放人。苏澜心里吐槽,皇后估计是被舅舅的幼稚行为给气着了,这个点了才放人,不是存心让人多饿几个时辰么。
但好歹终于可以不继续装蒜了,皇后尽说些关于她母亲长华公主的事迹,苏澜对原主的记忆是半丝没继承到,何况她娘死得实在早,估计原主也不记得了。
皇后宫里的宫女将她送到了御书房便回去了。此时御书房里一片明亮,但皇上身边的福公公却出奇的与一干小太监候在了门外。苏澜有些好奇的凑上去。
“安阳郡主。”福公公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才笑道:“皇上和莫丞相家的公子在。”
原来是在议事呀。苏澜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便手扶小腹,安安静静地候在一旁。
福公公见她听懂了自己的意思,心下赞许。他在宫中的日子不短,几乎算的上看着皇帝长大,对长华公主也是知道的,如今见苏澜知趣,不似以往的任性,倒觉得她颇有几分她母亲的气概了。想到皇上昨夜在御书房呆了整整一夜,今早更是早朝都不上了。朝臣们只当皇上是被徐贵妃的事气着了,他倒是知道,恐怕原因就是眼前的安阳郡主了。
苏澜并未注意到福公公的打量,此时她眉头紧锁,颇为苦恼。她本不愿低头,奈何那位实在太过幼稚,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如此任性,让她满腔算计却无用武之地,当真可恶至极!
“咯吱”一声,御书房的门被人从里打开,莫非白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见到苏澜,有些意外,想到她的身份,又觉理所当然。
福公公与苏澜的思绪都被打断,一个极有眼色的进去伺候着,一个则更加苦恼了。
莫非白见她脸都恼得扭曲了,自己却混然不觉,只觉好笑。知晓若是自己笑出来,她必定会将他也恼上了,只得将脸绷得更紧了。
苏澜本就注意着他,如今看他脸色突变,以为他在责怪自己,上回进宫前自己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有分寸,结果……
心虚的安阳郡主十分高傲的哼哼道:“你恼什么呀,我又没有做错事。”
明明知道自己做错了,却还是嘴硬不承认。莫非白忍不住了,笑容和煦的捏了捏苏澜气鼓鼓的小脸儿,道:“那你又心虚什么呀?”
“本郡主没有!”苏澜恼羞成怒,对着一旁的小太监喝道:“你说!本郡主像心虚的样子吗?”
小太监惶恐地将头摇得像筛子。
苏澜满意了,挑眉得意地看着莫非白,你看,我一点都不像心虚。
“那便不是吧。”莫非白一副你开心就好的表情,柔声问道:“怎么又进宫了?”
苏澜巴不得他忘了自己心虚的事,也顺势岔开话题,不满地嘟囔道:“有人与我致气呗。”还不忘不断地往里翻白眼,那神情,就差指着明帝说“就是这个幼稚的人”了。
莫非白了然,那位有时确实无耻了点,对于这点,他也深有体会。安抚的摸摸苏澜的头,听到小姑娘不满地小声抱怨:“会长不高的啊,到时候不是得一辈子被你摸头?”
莫非白一顿,而后摸得更欢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