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幺姐姐的土味日常

作者:绿柳新黄

今天这场“武斗+文斗”,苏兆灵大获全胜。

她在心里爽歪歪的暗忖道,领袖的话果然是至理名言,“读书是学习,使用也是学习,而且是更重要的学习”,瞧瞧瞧瞧,她这一番学以致用下来,撒起泼来花婶子有时候都要退一射之地、避其锋芒的周桂枝,立马从斗牛变成了顺毛驴,服服帖帖的,别说叫嚷嚷了,这会儿连大气都不敢胡乱喘一下呢!

这还不算,杨福全还把周桂枝也狠狠地训了一通,顺道还敲打了一番他认为的周桂枝的“同类”:“一群嘁喳婆娘,平时说起谁家母鸡又下了个蛋、谁家公狗又和谁家母狗绞缠在一起的鸡零狗碎话,口水巴巴的精神头大得很,死的都能给说活回来。一到学习语录时间,就开小差讲小话,左耳进右耳出,脑壳像灌了嗖水,人家问天你答地,胡逑不懂,没有一点思想觉悟,丢脸!招祸!”

杨福全越说越上头,越说越来劲,越说越激动,干脆站到一块大石头上,黑脸一板,嗓门一亮,在田间地头即兴开起了思想教育大会:“领袖都说了,要‘认真看书学习,弄通马**主义,提高路线斗争的觉悟”,但你们看看你们,这一个个的!没有跨过学堂门,肚里头没有墨水,不会学嘛,看看小灵子,就学得很好嘛!”

被夸了的苏兆灵:呵呵,惭愧惭愧!

跟着,杨福全又指指周桂枝,还是那副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的模样:“过两天的忆苦思甜会,就由你们家在会上讲家史,这是政治任务,完不成,扣工分!还有,回去通知你家猴皮筋儿,明天到田里挑粪追肥,再敢偷懒耍滑磨洋工,我就号召全体社员给他贴标语开批(dou)会!”

杨福全心里同样在骂娘。

这段时间,公社搞“小流域治理”,工作组干部亲自蹲点抓,之前大队长就跟他们几个队长说过,隔壁大队有几个平时嘴巴没个把门的货,在地头歇息的空档口扯闲条时,说啥子队里没有地主副农四类分子,那“抓革命,促生产”不就是要自家革自家的命,这混话刚好被工作组听到了,整个大队的干部集体吃了挂落……

杨福全越想越心惊,越想越觉得问题严重,得亏小灵子今天给他提了个醒,要不然,哼!

老话说得好,“是哪条虫,就打哪棵树”,所以,杨福全忍不住,又狠狠地给了周桂枝一个威严的怒视,周桂枝觉得,她好像真的要大热天打摆子了……

这年头,队长手里攥着队里几百号人的吃吃喝喝,权利大得很,在队里往往都是说一不二的权威存在,杨福全这一番发威,不但在坐的所有社员乖乖听训,被点名的周桂枝更是只能巴巴地应了,一句反对话都不敢说出口,明明是日头正毒的大夏天,她却像是被冬天的风吹干了水分的萝卜一样,耷拉着个脑袋,一幅焉了吧唧的衰模样。

今儿的目的超额完成,苏兆灵心情倍儿爽,回去路上,像个刚从战场上立了大功凯旋归来的英雄似的,神采飞扬地飙起了歌,感觉自己真是又红又专棒棒哒。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

兆康的小脸蛋同样亮堂堂的,斜仰着半张脸,小嘴儿甜滋滋的:“二姐,我听大家都夸你,说你摔了一跤,还把脑壳摔开窍咯,嘻嘻!我以前都不晓得,你记得那么多领袖语录咧,还有这个歌,连民兵队的歌,你都还记得哦!”

苏兆灵:……《打靶归来》什么时候成民兵队的歌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争论的,她伸手在小家伙脑袋瓜子上一拍:“大队广播天天播,天天听,当然就记住了。”

兆康犟着脖子,两只咕噜噜的大眼睛探照灯一样盯在苏兆灵脸上,脸上现出几分小委屈,哼哼唧唧的嘟嘴反驳道:“那你之前,怎么不记得我们了?”

兆蕊闻言,也满脸赞同地跟着点了点头:“嗯!”

苏兆灵看着这两张有些别扭又委屈的小脸蛋儿,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眶有些酸涩涩的,为那个早早逝去的可怜姑娘……

下一秒,她再次伸出魔爪,把两人的小脑袋瓜子揉成了两团麻花儿,道:“我那不是刚醒过来,还有些迷糊糊晕沉沉的嘛,谁说我不记得你们了,你们俩不是一直想着再重新养一头小猪仔?”

这是原书中的一个剧情。

虽然现在要割资本主义尾巴,对发展家畜家禽等副业做了严格限制,但对于家庭养猪却是十分支持的,按照领袖的说法,“养猪是关系肥料、肉食和出口换取外汇的大问题”,奈何这年头没有饲料,全国上下又物资紧缺粮食匮乏,人都吃不饱,更没有多余的粮食喂猪。

农村猪草倒是不缺,像什么曲曲菜、野葵花、刺刺菜、猪牙草,不在山寒水瘦的寒冬季节时,这些猪菜在田间地头非常多,但没有米糠麸皮玉米等拌着吃,猪养两年都长不到100斤,且还可能越长越瘦,苏家以前也养过一头,待到苏老爷子过世后,因种种现实原因,养猪事业只能被迫中断。

而这,却成了双胞胎的心结,兆蕊之所以选择嫁给那户山里人家,除了对方给的彩礼多,还因为那户家里养了两头猪。

苏兆灵记得书里有这么一个情节,兆蕊答应嫁过去后,噙着眼泪,对着有些傻乎乎的三哥,苦中作乐地说了这么一番安慰话:“那户人家我去看过了,蛮好的,家里圈了两头猪,一头是猪泡子(公猪),一头是老母猪,那头老母猪肚子大得拖在了地上,连(nai)头都磨破了,等来年春上生了崽儿,我就求他们,送一头回来给你养……”

苏兆灵想到这里,心里头又忍不住咕噜咕噜地冒起了酸水,从里到外涌出一股莫名的悲伤来,这个被亲情桎梏被时代碾压的善良可怜的小姑娘呀!

所以,还是那句话,这该死的狗血虐心剧情,滚蛋去吧,姐才不会惯着!

她笑吟吟地看向两人,给他们喂了一颗甜枣儿,故意拖长了声音道:“晚上我问问大哥,看看家里还有多少钱,如果可以,等过段时间,我们就去买一头小猪仔回来给你们养,好不好?”

双胞胎原本听到她还记得养猪的事情,心里就乐开了花,再一听到她说还要给他们抱一头小猪仔回来养,更是兴奋鸡冻得不要不要的,兆康顺着她的话尾巴,兴高采烈地看向她的眼睛,求证道:“二姐,是真的吗,你真的要买一头小猪仔回来给我们养?”

苏兆灵故意半恼半笑地戳了戳他的小脑门:“领袖说了,‘干劲一定要有,假话一定不可讲’,我说的话当然是真的,就算家里一时钱不够买不了,那我们就再努力攒攒,争取年底前攒到买小猪仔的钱!”

“太好了,二姐你真好,而且我知道二姐这个攒钱的说法,叫‘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对不对?老师也有教我们学领袖语录呢,我也记得牢牢的。”小兆蕊跟着兴奋地道。

兆蕊原本和自家大哥苏兆安一样,都是比较文静腼腆的性子,较之称得上“小话痨”的双胞胎哥哥兆康,算是个“小闷葫芦”,但人的性格有时候真的很容易受到传染,看着自家二姐跟三哥百灵鸟似的叽叽喳喳说得开心,她不由也露出了几分活泼的天性,心里头的欢喜劲儿就像是刚打穿的水井似的,不停地汩汩往外冒水。

“小蕊好厉害,记得也不错,就是这个样子的!不过在买猪之前,我们要先做好眼前的夏收。早上我听大哥说,家里自留地里的玉米也成熟了,他晚上回来后还要去抢收,那下午,你们两个和二姐一起,先把我们能收的都收了,好不好?”

“好!”眼见着小心愿曙光在望,小双胞胎俩斗志昂扬热情高涨,不但一路上纷纷向苏兆蕊保证,下午一定会好好劳动抢收玉米,兆康还像个小大人般,啪叽啪叽地拍着胸脯向她打包票,拨着指头算计着等买了猪仔,一定每天上学前放学后勤快割猪草把猪养得肥肥壮壮的吧啦吧啦……

苏兆灵被小兄妹俩紧紧的簇拥着,姐弟/妹三人一时间你说我应人嘈心欢的,好不热闹。

苏兆灵感受着眼前这温馨的一幕,再看看四周围的高山树影鸟吟犬吠,以及错落有致地坐落在塆坳里坡坎脚甚至山腰上的一座座农家小院,心里也有些像天上鲜亮的阳光般火热热的,也许,这样的生活,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虽然苦是苦了点……

不过,等到下午真正收割玉米时,苏兆灵心里的牢骚忍不住又冒出了头,主要是,这贼老天滴,要是不骂两句,她心里的这口气,实在是有些咽不下去啊!

这操蛋的夏收,什么回归牧野体验生活,什么劳动最光荣,什么“备战备荒为人民”,狗屁去哟,她只觉得,这头顶上的太阳毒死个人,这叶子不小心刺在脸上胳膊上痛死个人,而那据说装满两箩筐“最多不过”八十斤的玉米筐,更是重死个人了,似乎,貌似,好像,姐姐挑不起来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