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言惊愕抬头,眼里的恐惧和震惊已经不能用见鬼来形容了。
简直比见鬼还要恐怖!
书里纪绥虽然是个神仙颜值的人物,但很少与旁人亲近,动不动就变身制冷机,一个眼神就能把气氛压得死气沉沉。
蔺言倒也不是害怕纪绥,只是现在这副场景,实在不适合被纪绥撞见。
好在原主之前并没见过纪绥,他刚才没认出纪绥也在情理之中。
而且他既然说了江博远想拐卖他,纪绥暂时应该不会怀疑“他”打算逃婚。
蔺言简直想给自己点个赞。
太机智了,可能这就是天选之子吧!
蔺言还沉浸在自我说服中,就听见纪绥冷淡道:“手。”
手?
什么手?
蔺言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半个身子都快爬到纪绥手臂上去了。
他思考了一下自己的体重,一百多斤还是有点压力的,纪绥能面不改色地承受这么久,也是不容易。
他尬笑两声,识趣地撒开了纪绥的手臂,舔了舔嘴唇道:“对不起,下次一定注意。”
纪绥:“……”
还想有下次?
纪绥知道自己这个未婚夫不省心,他按了按眉心,低声说话时带着一点富有磁性的魅力:“你怎么在这儿?”
听到这句话蔺言瞬间来了精神,他脑子里冒出四个大字——注意审题。
是“你”。
而不是“你们”。
蔺言学过心理学,知道想要了解一个人话里的深层含义,就要把他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抠下来仔细审读。
纪绥这个“你”字,显然就是在质问一个人而不是两个人,那他肯定是在问江博远这个外人为什么在这儿。
看来纪绥并没有怀疑他。
蔺言内心顿时充满了自信,他转头看向江博远,静静等待对方会做出怎样的回答。
时间过去了一秒、两秒……两分钟过去了,江博远还没开口。
蔺言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他转头看了眼纪绥,听到纪绥又开了一次金口,并且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蔺言,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蔺言再次傻眼。
好家伙,原来刚刚是在质问他!
学了半年的心理知识看来是喂狗了。
蔺言内心默默落泪,表情却格外真诚:“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拐卖?”纪绥满脸写着‘真的吗我不信’,但他还是看向了江博远,问道:“江家什么时候改行做这门生意了?”
江博远脸色惨白,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理智回话了。
他怨恨纪绥,同时又惧怕纪绥。
从很久以前他一时调皮,打碎纪绥心爱的玩具那次开始就留下了深刻的阴影,此后和纪绥的多次交集,见识到纪绥的真正手段后,他越来越害怕纪绥。
如果这个时候江博远告诉纪绥,他打算带蔺言逃走,那后果……不堪设想。
他当然不会蠢到那个地步,于是临时编了个理由:“我和小……蔺言是校友,怕他订婚紧张,想带他出去散散心,没想到他会这么抗拒,可能太紧张反应过激了。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纪绥一声不吭地看着江博远,蔺言已经感受到四周温度骤降。
看来人间制冷机果然不是盖的!
庄园某处的钟声忽然敲响,这意味着时间不早了。
纪绥终于开口道:“真的?”
这次蔺言总算看清了,因为纪绥正盯着他看,这就不可能是在问别人了。
为了不露馅,蔺言只好附和这个说法:“应、应该是真的吧。”
纪绥低头瞥向他的胸口,蔺言今天穿的是一身白色西装,领带是浅蓝色的,他身形比纪绥瘦小,穿着这身行头倒像是偷了爸爸的衣服,带着一股不令人厌烦的滑稽感。
再往上移,正好对上蔺言亮晶晶的眼睛,是琥珀色的眸子,搭配上一头看着就很松软的短卷发,莫名给人很好rua很乖巧的感觉。
如果不是了解过蔺言平日的习性,也许纪绥会觉得他可爱。
但纪绥显然不会被外表所迷惑,他只是淡淡质问道:“胸针呢?”
什么胸针?
蔺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没见过什么胸针,但还是很快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啊……刚刚还在这儿挂着呢。应该是不小心弄掉了吧?”
注意到纪绥眉头微蹙,蔺言连忙举手:“我现在就去把它找回来!”
说完,蔺言转头就要跑,但很快被人揪住了命运的后领子。
只听纪绥在他背后凉凉道:“算了,先跟我去见爷爷吧,再耽搁就来不及了。”
说完,纪绥便松了手,转头要走,蔺言只好硬着头皮连忙跟上。
江博远站在原地缓了好久才缓过神来。
还好就这么混过去了……
他低头思考了会儿,确定附近不会再有人过来后,转身爬上了翡翠园的洋楼,来到那间化妆室前,刚要进门就被地上一道闪光吸引了注意力。
是一枚玛瑙胸针。
江博远蹲下身捡起,前后打量了几秒,想起刚才纪绥说的话。
看来这就是蔺言那枚胸针了。
他眯了眯眼,顺手将胸针收了起来,然后进门把窗户关上,再将窗台上的鞋印擦干净,反复确认没问题后,才关门离开。
·
好在蔺言听说过穿书警告,他看那本小说的时候,特意边读边背,把每一个和原主有关的人物特点和背景都记熟了,他很清楚纪老爷子一直偏爱原主。
大概是因为纪老爷子和原主的爷爷曾经是过命的战友,就算知道原主秉性不怎么样,也坚持要让孙子和他成婚。
也许是觉得铁杵磨成针,总有一天他能把原主教好。
只可惜原主非但不领情,还经常在私底下咒骂纪老爷子,觉得自己被逼婚完全就是这个死老头搞的鬼。
蔺言认为待会儿不管纪老爷子说什么,他只管点头,营造出自己很听话的现象就能苟下去。
没错,苟下去就行!
两人跟着仆人来到河边专门建造的小码头,一抬头就看见一个老人坐在轮椅上,远眺着山峰和河流,俨然一副岁月静好的景象。
纪绥刚要开口,就被蔺言抢了先。
蔺言甜甜喊了一声“爷爷”,然后快步走到老人身边,蹲下身,抬头给老人捶腿,脸上摆着标准八颗牙齿笑。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知道的,还以为蔺言在哪家足浴城学过。
“爷爷,今天风大,不要老在河边吹风,小心着凉。”蔺言笑得跟花似的,不遗余力地把自己以前讨好班主任那套谄媚大法搬了出来,“看您的脸色这么好,最近一定碰上了什么喜事吧?”
纪睿明果然被哄得找不着南北了,笑呵呵道:“是啊,你们俩订婚,可不就是最大的喜事了吗?”
蔺言腼腆一笑,故作娇羞:“哎呀爷爷,您高兴就好。”
在旁边目睹一切的纪绥:“……”
他忽然感觉早饭吃得不太好。
蔺言像是感受到了身后那道凌厉的目光,他回头看了眼,好奇道:“纪先生,你怎么不说话啊?”
纪绥一脸无语:“……”
话都被你说完了,你说呢?
纪睿明也跟着回头看了眼冰块脸的纪绥,脸上的笑瞬间收回,语气都变差了不少:“来了也不知道喊人,这么大个人了,还没小言懂事!”
蔺言表情顿时僵住。
呜呜呜,老男人翻脸怎么比翻书还快?
这个时候怎么能说纪绥不如他呢?但凡纪绥是个记仇的,他以后在纪家都没好日子过。
蔺言连忙打破僵局,问道:“对了爷爷,您找我们有什么事啊?您尽管说,我们一定如您所愿。”
纪睿明差点忘了正事,咳了两声,润了润喉,才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是想等订婚后呢,你俩就直接同居,先培养培养感情,以后也好相处。”
蔺言:“不可以。”
纪绥:“好。”
答案竟然不统一,蔺言惊奇地看了眼纪绥。
蔺言当然是不希望这么早搬过去和纪绥一起住的,毕竟他冷漠狠厉的人设就摆在那儿,万一自己一个不小心惹恼了他,以后还得冻死在天桥底下。
虽然运气背了点,但穿一次书也不容易,至少换个不那么憋屈的死法也好啊。
只是蔺言没想到纪绥会直接同意。
这场婚礼,说好听点是豪门之间的联盟,说难听点就是包办婚姻。
反正蔺言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对包办婚姻能这么愉快接受的……难道,纪绥真有什么难言之隐疾?
他心里咯噔一下,抬头就看见纪绥正好看了他一眼。
纪睿明眉毛胡子都皱成了一团,关心道:“怎么啦小言?为什么不同意啊?”
蔺言默了会儿,心想既然纪绥都同意了,那他也没有反对的必要了,毕竟要是真的跟纪绥对着干,那就是天桥警告。
于是蔺言低下头,腼腆道:“我害羞。”
闻言纪绥喉咙一紧,差点被呛着。
而纪睿明被逗得哈哈大笑,对蔺言的宠爱又上升了不少。
·
两人重新回到前院。
蔺言的胸针掉了,纪绥便干脆也把胸针取了下来。
他本来就不想戴这种东西,现在刚好有理由向老爷子解释。
订婚仪式按照纪绥的要求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步骤,新人走红毯什么的都被取消,唯一一个需要蔺言和纪绥合作互助的流程只剩下敬酒。
纪家家大业大,亲戚朋友多到占满了整个庄园的前庭,酒席采取的是自助形式,厨师仆人们会把摆满美食的定制推车推出来放到庭院的各个位置,也会布置专门的户外桌椅,让客人们能够随走随吃。
这种布置虽然看着高档,但对蔺言来说简直就是折磨。
因为这样他和纪绥就不得不围着整个庭院到处敬酒。
敬完一圈,蔺言整个人直接瘫倒在椅子上。
他腿已经完全软了,甚至到了微微发麻的地步,这不躺个几天肯定恢复不了。
纪绥精力却似乎还保持得很好,他气定神闲地等着仆人重新装满酒壶和酒杯,淡淡瞥了眼死鱼一样瘫着的蔺言,抿了口醒酒茶,道:
“还有一轮,别睡死了。”
“还有一轮??”蔺言惊醒,很快又重新躺了回去,生无可恋望天道:“不去了不去了,直接把我送天桥吧。”
纪绥听不懂他说的什么意思,只是平淡帮他分析后果:“不去也可以,到时你只要记得去每家每户上门道歉就行。”
纪家是南阳市出了名的老牌豪门,规矩自然多到什么程度,纪绥是见识过的。
若是今天这么隆重的场面不去敬酒给那些亲戚一些面子,日后的麻烦只会更多。
纪绥并不忌惮这些亲戚,只是懒得招惹麻烦。
成功被威胁到的蔺言很快爬起来,还给自己鼓了个气:“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纪绥噎了一下,表示有被雷到。
纪绥懒得等他磨磨蹭蹭整理服饰,便先往前走了几步。
蔺言担心落单,连忙端起高脚酒杯手忙脚乱往前冲,结果用劲过猛,左脚踩到了右脚脚后跟,蔺言重心不稳,直直往纪绥后背撞去。
以这个角度撞过去,杯子里的酒肯定会泼到纪绥身上去。
电光火石间,蔺言一个激灵就抓着高脚杯迅速往自己身上浇去。
纪绥不知为何似乎感受到了危险,反射性地往旁边移了半步,刚好躲掉蔺言。
于是画面就变成——蔺言摔了个狗吃屎,还泼了自己一身酒水。
蔺言湿漉漉趴在地上,一时无语凝噎。
这波啊,这波叫纪绥预判了他的预判。
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周围媒体也举着相机接二连三凑近,很快“咔嚓咔嚓”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蔺言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觉得有一丝愧疚,想要解释:“对不起,第一次结婚没什么经验,我下次一定好好表现!”
又还想有下次?
纪绥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他拉了起来。
婚礼筹备人员很快送来一套西装,蔺言独自抱着衣服去了洗手间。
这套新西装和原来那套一模一样,估计是一早就备好,专门用来应付像这样的突发情况。
蔺言换好后便想把衣服交给仆人处理,谁知出了隔板门就碰上一个新面孔。
新面孔正在洗手,回头撞见是蔺言,脸色立马臭了不少。
距离最近的这个洗手间是公用的,蔺言当时脑子混沌,也没想这么多,直接就进来了,没想到忽略了可能会在公用洗手间碰上原主熟人这回事。
蔺言杵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位新面孔的熟人打招呼。
他不经意低头看了一眼,差点被一片红色晃瞎双眼。
蔺言思考了一秒,认为这是个极好的寒暄机会。
于是他一本正经道:“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新面孔狐疑地盯着他:“讲。”
蔺言贴心道:“你裤子拉链没拉哦。”
新面孔瞳孔地震,他立马低头,正好看见自己隐约露出一角的红内裤。
新面孔惊呼:“操!!!”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上了拉链。
蔺言抱着衣服,露出满意的微笑。
经过这个温馨提示,想必不管之前什么恩什么怨,新面孔应该都不会对他记仇了。
然而新面孔并没有接收到他的好意,只觉得蔺言是在嘲讽。
“又是你?算上之前那次,这是你第二次针对我的裤/裆拉链了!!”
听到新面孔的狂吼,蔺言脑子里的记忆如排山倒海般涌来。
裤/裆……拉链……
蔺言没忍住打了个寒战。
两个星期前,原主跟着江博远去过一次夜店,蹦迪时因为用力过猛摔了一跤,当着众人的面……不小心把旁边一个人的□□拉链拽开了。
而那个人正是站在他面前的新面孔,何铭宇。
完了。
蔺言凉凉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