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夜里的雨总是很大。
蔺言洗完澡打算下楼找点牛奶喝,助眠。
路过书房的时候发现灯还亮着,蔺言不免感叹起纪绥的敬业。
有钱人不仅比你有钱,还比你勤奋!
简直不要太真实。
不过像他一样咸鱼,也没什么不好,蔺言心安理得地重新刷起手机。
这时蔺言忽然想起一件怪事,原主不是孤儿,但他到现在却还没见到原主的家人。
手机里倒是有“爸”的联系电话。
只是……
他搬到纪家都两天了,蔺家却半个电话都没过来。
蔺言记得书里说过原主和父亲的关系很僵,但着实没想到会僵到这个程度。
好歹是和纪家联姻,蔺家现在还处于飘零的状态,书里提过蔺家公司濒临破产,虽然纪老爷子答应过要帮蔺家解除危机,但也不至于到不需要依靠蔺言的地步。
即便是这样,也没想着打个电话装模做样一下么?
蔺言冷笑了声,只觉得蔺家人倒是比他想象中还要冷血。
他打开冰箱,翻出一袋牛奶,刚要剪开,就听到身后传来纪绥的声音。
“有微波炉。”
“啊?”蔺言转过身,抓着牛奶愣了下,才察觉这牛奶冻太久,寒得渗人。
他挠了挠头,听话地找了个杯子把牛奶倒了进去,然后放进微波炉里。
家里的厨房是开放式的,看厨具老旧程度就知道平时纪绥根本不常在家里吃饭。
纪绥从楼梯上下来,蔺言注意到他胳膊上夹了本书。
大半夜不睡觉,跑下来读书?
这就是有钱人的雅致么?
蔺言晃了晃小脑袋,表示想不通。
纪绥径直坐在不远处的单人沙发上,侧对着蔺言,在昏黄下的立式台灯下开始有模有样的看起书来。
蔺言盯着他发了会儿愣,“叮”地一声响才把他从深思中拉出来。
这微波炉倒是比他以前买的那个杂牌货好用,牛奶这么快就热好了。
蔺言抱着牛奶浅抿了一口,犹豫了一下,还是往纪绥旁边的沙发走去。
纪先生认真看书的时候,倒是比他平时冷脸对人看着舒服多了。
蔺言想起何铭宇每次提到纪绥都会忍不住打个寒战,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注意到蔺言的动作,纪绥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
说实话,他不是很喜欢在看书的时候有人在旁边。
这样很容易让他分神。
纪绥微微皱眉,余光忽然撇到一抹暗红。
这个季节还有些冷,但蔺言却穿着短袖,露出两条白白嫩嫩的胳膊,主要是因为家里会开暖气,待在卧室里根本不觉得寒冷,穿多了反而还热。
纪绥注意到他手臂上有一处刮伤,应该是在酒店的时候不小心蹭到的。
蔺言本来还被纪绥这么忽然抬头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又惹到他了,动也不敢动下,结果发现纪绥只是盯着他看。
蔺言循着他的视线下移,也看到了自己手臂上的伤口。
原本已经结疤了,可能是因为刚洗完澡,现在又渗出一些血点来。
由于他皮肤白,血的颜色又鲜艳,看着倒是怪吓人,其实没什么痛感。
蔺言想说没什么,却被纪绥抢了先:“你旁边的柜子里有急救箱,里面有碘伏和创可贴。”
其实没这个必要。
蔺言想说他皮糙肉厚的,平日里也不在乎这些。
但纪绥这样的人难得开口,也不好拂他的话,蔺言只好起身去拿了药。
碘伏和棉签都是封装好的,想必还没人用过。
蔺言撕开包装,拿出一支棉签,沾了点碘伏液,正要擦在伤口上,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响了。
蔺言抬眼一看。
来电显示上写着“爸”。
终于想起来个电话了?
蔺言伸手拿过手机,另一只手还捏着棉签,他没有多余的手,自然不能继续处理伤口,但一直晾着不擦,上面的碘伏过不了多久就会干掉。
蔺言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想把手机放在肩头夹着,手里的棉签忽然被人拿走。
紧接着纪绥进入了他的视野下方。
“我来吧。”
蔺言一愣,一时间也没阻拦。
纪绥难得在他面前低头一次,半蹲在地上,手里握着棉签,小心翼翼地靠近伤口,不得不说,动作有那么一丝笨拙。
著名的制冷剂给他擦药,想想都觉得瘆人。
手机还在震动,蔺言很快按下接听键。
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小言,听得到吗?”
应该是原主父亲蔺韦,声音有些轻细,听着像是嗓子状态不太好。
蔺言下意识点头,淡淡道:“嗯。”
电话那端显然安静了一会儿,就连纪绥都听得出蔺言的语气掺杂着凉意,也不怪蔺韦会愣住。
其实不是蔺言故意这样,他只是对原主的父亲本就没什么感情,加上想到原主性格缺陷和这位父亲脱不了干系,就更没什么好感了。
“小言啊……你,你也别怪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当初……”
蔺韦的语气里充满了自责,他想说更多的话来解释什么,但蔺言只觉得聒噪。
蔺言毫无表情地打断了他:“我知道,您不用说这些。”
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蔺言本就一清二楚。
蔺韦叹了口气,没来由地想起之前的妻子,内心又是一阵懊悔。
他道:“以前是我的错,忽视了你的感受,再婚的时候没和你好好商量……”
蔺言再一次打断他:“爸,这些事都过去多久了,您真的不必多说。”
他垂下长睫:“有什么事直说吧。”
在订婚现场一整天都没看到他这个所谓的父亲,过了这么久才想起打电话来关心两句,蔺言根本不相信他是出于愧疚和真心。
蔺韦滔滔不绝的话被止住,倒噎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胸口闷得说不出话来。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和蔺言的关系就一直这么僵冷着。
以前整天忙着应酬工作,蔺韦没时间去思考很多事。
这段时间公司遭遇危机,他困顿无措,干等着纪家协助,很多事都不需要经他的手,反倒闲了下来。
人一闲就会不由自主想起以前的事。
蔺韦最近总是梦到以前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场景。
他总是忍不住怀疑自己的儿子是不是换了个人,因为他才刚再婚,儿子就忽然变得纨绔不化,对他疏远冷漠。
就像现在一样。
蔺韦叹了好久的气,才找回一点声音:“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明天是你爷爷的忌日,想让你跟我们一起回老家看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纪绥不小心下手重了,明明不疼的伤口,蔺言倒吸了口凉气,“嘶”了一声。
纪绥连忙收回了手。
蔺言摇摇头,意指无碍。
他冷静回道:“好,明天几点。”
“九点,你要是起不来,也可以晚点。”
“知道了,我会去的,你放心吧。”
说完,蔺言便作势要挂电话:“还有别的事么?”
蔺韦闷声道:“……没什么事了,你在纪家好好照顾自己。”
“好。”
这次,蔺言没再犹豫,径直挂了电话。
伤口也被纪绥处理的差不多了。
蔺言低头看了眼,除了伤口的位置,周围至少两厘米的范围也被碘伏涉及。
就差没把他整个手臂涂满了。
搁这给他画画呢?
蔺言有些想笑,但一想到对方是纪绥,话都嘴边又咽了回去。
纪绥收拾好用完的棉签,问道:“明天要回老家?”
蔺言点点头:“嗯,爷爷的忌日,要去看看。”
好歹是促成他和纪绥联姻的间接人,而且蔺言记得蔺老爷子和原主爷孙俩的关系一直很好,怎么说也得回去看望一趟。
“几点?”
“九点。”
“好。”纪绥转过身,低头看了眼手表,“时间不早了,那赶紧上楼睡觉吧。”
蔺言点点头,把桌上的最后一点牛奶喝完,也跟着上楼了。
翌日。
蔺言给自己定了个八点的闹钟,醒来的时候人还是懵的,脑子一片浆糊。
他就没起过这么早的床。
想起昨天答应好的事,蔺言埋在枕头里想要躲避现实,但又很快在内心挣扎下清醒过来。
他掀开被子,起身先打开了窗帘,一束强光照了进来。
难得的好天气。
蔺言胡乱洗漱了下,又随便找了身衣服套上,衣柜里没多少衣服,还都是纪绥昨天临时吩咐下属去买的。
看来以后有时间还得去买几身衣服。
简单收拾了下,蔺言便下楼了。
刚下去就看见纪绥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台笔记本,似乎在处理工作。
蔺言本意不想打扰,想着安安静静离开,没想到纪绥早就注意到他了。
“醒了?”
蔺言鬼鬼祟祟的脚步一顿,老实巴交点了点头:“嗯。”
纪绥抬了抬下巴:“早餐在桌上,吃了再出门吧。”
还有早餐?
昨天不是不让他吃吗?今天怎么忽然变这么好了?
蔺言一边觉得惊奇,一边摇头拒绝:“不了,我怕来不及。”
从纪家到蔺家坐地铁怎么也得一个小时,哪有时间吃饭。
然而纪绥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连理由都想好了:“待会儿我送你去。”
开车比交通工具当然要快很多。
只是,蔺言根本没想到纪绥竟然愿意送他去。
“不用了,你去了还得回来,多麻烦。”
蔺言不爱麻烦别人,尤其当对方还是一个大佬的时候。
“不回来。”纪绥合上电脑,“我跟你一起回趟老家。”
“啊?”蔺言更吃惊了:“你……”
真有人上赶着给人当免费司机的吗?
但是反正他也不吃亏,蔺言盘算了一下,没再说下去,权当同意了。
既然有专属司机接送,那就不用着急了。
蔺言很快坐到餐桌上,开始享用美好的早餐。
等上了车蔺言才知道,原来纪绥说的“我送你”根本不是他开车的意思,而是找来司机,送他们俩一起去。
纪绥顶多就算是陪他去的。
果然大佬都是不会自己开车的。
蔺言默默感言,系好安全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