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家别墅外。
“我都说了他肯定不会来的,你看看,这都八点五十了,半个人影都没有,你还要继续等下去吗?”
唐蕾跺了跺脚后跟,从语气里就能听出她的不满。
她手里提着不知什么时候买的名牌包,看样式已经是前两年流行的款式,自从蔺家遭遇横祸,蔺韦就已经很久没带她出去买过奢侈品了。
蔺韦穿得很正经,一身黑色西装,膝盖处略有些褶皱,清早起来的时候唐蕾不肯帮他熨,他已经不怎么高兴了,现在听她抱怨这么两句,脸色顿时变得不怎么好看。
“我跟小言说了是九点,这还没到九点呢,你着什么急?”
唐蕾清楚蔺韦的脾气,大清早也不愿意跟他吵,便默默没再多说。
反正再等等就能知道蔺言会不会来了,到时候没来,打脸的可不是她。
八点五十九分,一辆白色迈巴赫停在蔺家面前。
蔺韦盯着车牌号觉得有些熟悉,刚想起好像在哪见过,就看见蔺言从车上下来。
蔺韦回头看了眼,唐蕾也有些吃惊。
“小言?”
更令蔺韦吃惊的是,纪绥竟然紧随其后。
蔺韦连忙走上前:“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纪绥站在蔺言身后,足足比他高出半个头:“小言说今天是爷爷的忌日,作为未婚夫,我当然有义务陪他过来。”
相比之下,蔺言反倒显得拘谨不少,犹豫了会儿才开口道:“爸。”
能把纪绥一并带来,这是蔺韦和唐蕾都没想到的。
毕竟他们一直以为两家联姻不过是出于纪老爷子念及旧情,纪家能接纳蔺言就已经很出人意料了。
而且看样子,纪绥似乎很看重蔺言。
“来了也好,来了也好。”蔺韦也没多想,招呼道:“那,先进屋喝杯茶吧。”
唐蕾连忙阻挠:“哎!这么晚了还喝什么茶啊?再不过去,你那几个倚老卖老的亲戚又该说闲话了!”
“说什么呢你!”蔺韦震怒,显然是觉得唐蕾这话说得太不合时宜了。
如果唐蕾这话是对着别人说的,蔺韦也许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斥责她,但现在对方是纪绥,蔺家这一关能不能挺过去全看纪家,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得罪纪绥?
斥责之余,蔺韦还转过头来表示歉意:“抱歉。”
蔺言没吭声,一是觉得没必要跟这两人生气,二是觉得蔺韦过于虚伪。
但凡他换个未婚夫,蔺韦都不会是这副卑躬屈膝的态度。
纪绥倒是从容:“没事,既然怕耽误时间的话,那还是先出发吧。”
蔺韦便也没再客气,应道:“那好吧。待会儿我让老李在前边带路,你们在后面跟上就行。”
说着,他便拉着唐蕾上了车,上车前的脸色不是很好,蔺言盲猜这俩人会在车里吵一架。
老家在另一个城市,车程不算太远,但也开了足足一个多小时。
蔺言原本不怎么晕车,兴许是没睡够,又一大早起来就闷车里,难受了一路。
纪绥表情复杂地看着他:“你……临时补了个粉?”
蔺言:“?”
他弯腰朝后视镜看去,发现脸色果然惨白得要命。
原本他皮肤就很白,现在这样简直跟殡仪馆的尸体没什么区别了。
这种情况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蔺言拍了拍脸蛋,语气轻松:“问题不大,走吧。”
纪绥皱了皱眉:“等等。”
他大步迈到驾驶位旁,低头和司机说了什么。
蔺言倒是有耐心,毕竟蔺韦他们正指挥人把那些祭拜要用到的东西搬进去,还不着急进去。
纪绥吩咐完,便回到蔺言旁边,微微抬起了手腕。
一副上司命令下属的姿态:“挽着。”
蔺言不明所以:“啊?”
纪绥目视别处,脸上没什么表情:“忘记之前约好的了吗?”
蔺言小脸一皱:“在蔺家也需要继续秀恩爱吗?”
纪绥:“嗯,有外人在的时候都要。”
蔺言默默羞愧低头:不得不说,敬业这方面还是得看纪绥。
反思完自己,蔺言便径直挽上了纪绥的手臂。
不远处的蔺韦和唐蕾正好瞧见这一幕。
“没想到他们关系这么好。”蔺韦叹了口气,“也算没耽误小言的幸福。”
唐蕾脸色沉了沉,半点没有搭话的欲望。
蔺家老家是典型的江南小院,地处位置也好,是当初蔺老爷子自个非要买下来的房子,他攒了一辈子的积蓄差不多都在这儿,后来没想到只安生住了没几年,就过世了。
现在这房子闲置着,自然少不了亲戚眼红,每年祭拜的时候都会来一大拨人,看似是怀念老爷子,实则是觊觎这套院子。
这也是为什么在蔺家濒临破产的时候,蔺韦都没想过把这院子卖了。
毕竟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到时各方给他施加压力,说不准真要被分走不少钱。
时间快接近十二点,按常理是先去给老爷子扫扫墓,然后回来吃顿饭。
大伙这个时候都等在主厅,等蔺韦露面,修整片刻就可以直接上山了。
东西都准备妥当后,蔺韦就招呼着进门了。
沿着大门进去,还要走一段石子路,周围都是长竹绿荫,惬意得很。
来到厅前,纪绥忽然接到一个电话。
他低头看了一眼,眉头微蹙,松手让蔺言先进去。
“我接个电话。”
蔺言点点头,迷茫地跟在蔺韦后面跨过门槛。
屋子再宽敞,人一多,就显得拥挤。
蔺言刚进门,差点被满屋子的人头晃晕眼睛。
“哎,大伯,你们怎么才来啊?”一个女生率先发现他们。
蔺韦点点头,解释道:“路上有点堵,所以来晚了。”
大家齐齐转头,其中有个瘦巴巴的男生踮着脚朝蔺言看了过来,一脸惊奇:“这不是堂哥吗?今天怎么跟着大伯一起来了?”
蔺言并不是很喜欢在这种场合被人提到。
总有种要成为众矢之的的既视感。
不过对于这个问题,蔺言还是有些好奇的:“那不然我还能跟着谁来?”
堂弟没想到他是这个脑回路,一时还没转过弯来,反应了会儿才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不是以前都没见你来给爷爷扫过墓,有点好奇你这次为什么会来嘛。”
这时蔺言才忽然想起,以往忌日这天,原主都不会跟蔺韦一起去祭拜老爷子。
经常是等到下午没人去的时候,再偷偷摸摸跑去看望。
难怪蔺韦会特意提前打个电话问他要不要来。
估计原主没解释过,那蔺言也懒得解释了。
他挠了挠脸,诚恳道:“要不然你去问问爷爷?”
堂弟噎了一下,脸色唰地白了。
蔺言注意到他冷汗都快冒出来。
气氛瞬间变得格外凉飕,大家都没再敢吭声。
一向好事嘴快的姑妈很快打破了僵局:“哎呀,兄弟之间不用搞得这么僵嘛。”
她扶住蔺言的肩膀,晃了两下:“几年不见,小言真是长高了不少,听说你还订婚啦?姑妈那天事情多,没去参加真是太可惜了。”
被这么猛地一晃,蔺言感觉自己头更晕了。
他刚要说点什么客套话,堂弟先插了嘴:“是啊,姑妈你那天没去真是太可惜了!不是我说,堂哥的未婚夫简直不要太帅!”
蔺言嘴角一抽。
姑妈松了松手,眉头紧皱:“未婚夫?你找的是个男人?”
蔺言木着脸点了点头。
“这??”姑妈震惊道:“你怎么能找个男人呢?”
蔺言没来得及说话,堂弟再次替他开了口:“姑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同性婚姻已经很普遍了,你这种老旧思想早该消除啦!”
堂弟探出头来,往门口看了好几眼,又说道:“哎,堂哥,你未婚夫今天没跟你来吗?”
闻言,大家都跟着往门外看去。
除了一览无遗的园林景象,没有任何人出现。
姑妈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小言,虽然是个男人,但好歹也订过婚了,你怎么不把人带过来让我们看看?”
蔺韦也觉得奇怪。
刚才不还说要一起来呢吗?怎么这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蔺言刚要解释,堂弟便暗含讥讽着笑道:“该不会是他看不上我们蔺家,不愿意来吧?”
堂弟他爸连忙阻止:“说什么呢你?尧尧年纪小不懂事,大哥你们别放在心上。”
蔺尧迷茫地望着他爸,辩驳道:“我没说错啊,纪家本来就比蔺家有钱,我听说大伯就是因为公司差点破产才答应堂哥嫁进去的。”
说完,他还一脸单纯地问蔺言:
“我说的没错吧,堂哥?”
蔺言眨了眨眼,认真思考起蔺尧刚才说的那些话到底对不对。
首先,纪家比蔺家高贵有钱,这点没错。
其次,蔺韦因为公司差点破产才答应和纪家联姻,这点也没错。
所以综上。
他说的对。
秉持着诚实做人的原则,蔺言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
众人瞬间哗然。
有暗中取笑的,也有像姑妈一样默默叹惋的。
只有蔺尧得意一笑。
转头向他爸邀功:“爸,你看,堂哥都说我没错……”
他话还没说完,视野就忽然暗了下来,一道颀长的身影从门外走进。
步伐稳健,体态端庄。
声音也格外亲和:“抱歉,我来晚了。”
蔺尧霎时瞪大了双眼。
蔺言抬了下头,亮晶晶的双眼扑闪着,“没事。”
相比于纠结纪绥为什么打了这么久电话,蔺言更好奇的是,纪绥是怎么发出这么平易近人的声音的?
还有这一脸幸福甜蜜的笑是怎么回事?
这还是他印象当中的高岭之花吗??
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符合现场情况,纪绥还顺手环住了他的腰,蔺言倒也不排斥,毕竟纪绥身上那股子矿气简直太让人心安了!
纪绥并未理会屋子里那些人惊奇的眼光,只是盯着蔺言的脸,神色复杂道:
“脸色怎么更差了?”
蔺言摸了摸脸,没吭声。
纪绥眉头微蹙:“你身上不是还有腰伤吗?怎么还傻站在这儿?我一不在,你就这么不注意自己的身体?”
腰伤?
哪来的腰伤??
是他想歪的那个意思吗?
蔺言一脸惊奇,转头一看,发现大家看他俩的眼神顿时暧昧不清起来。
?!
蔺言回过头再次看向纪绥,才发现对方朝他微微挑了挑眉。
蔺言瞬间想起之前在于家酒席上喂纪绥吃饭的事。
他嘴角一抽,心服口服。
骚还是纪绥骚。
比不过,真比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