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卿一柳凄吟一声,从梦魇中醒来,张大嘴,大口地喘着气。
梦虽醒,她的心口仍残留一股空洞的疼痛感,双唇因为恐惧而颤抖着。
她抚着心口,确定没有伤口,更没有血液往外翻涌,才放下心来。
梦魇中,她悲惨地死在祥和喜气的新房中,那头披着人皮的狼却捧着从她心口挖出去的族长瑰宝,搂着宣武国的长公主,翩然离去。
离去前,他们甚至骂她傻瓜,嘲讽她愚蠢。
那一刻,她才明白,他的温言软语,他的装腔作势,不过是为了骗取她的信任,获得她的承诺,进而成功夺走她的瑰宝。
进宫不过两月,她丢了守护她心脏的族长瑰宝,输掉了自己的性命,同时也失去了保护母亲和佑弟的机会。
一柳拍了拍胸口,安抚自己,一个梦而已,不必害怕。
可是,她知道,那不是梦,那是前世的卿一柳切身经历过的苦痛。
前世的卿一柳,死时怨念太深,无意间开启了重生咒,让时光倒流。
她已绝望,站在时光的隧道里,她心生退缩,尽然把千年后的她唤了来。
重生月余,她从未梦到前世的情景。
如今,坐在进宫的马车里,她却梦见了前世中最绝望的时刻,难道是前世的卿一柳在提醒她,要谨记前世的教训,不要重蹈覆辙?
想到在路的前方,等待她的是那头居心叵测的恶狼,一柳的心绪如浪翻涌。
作为未来的太子妃,哪里需要进宫待嫁,她又不是亲人都死绝了!
这样违背礼法的做法,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皇宫里的祖孙两居心不良,卿氏又正好没落到连普通氏族都不如的地步。柿子软了,不捏,白不捏。
她该怎么办?皇宫里,握有最高权势的两个男人都想要谋害她,卿氏一族,除了亲母姬氏和佑弟,都只把她当做攀附权贵的棋子。
她要如何自救?
一柳凝神念起了御风决,手心里陡生一股玄气,小小的一团,柔弱得好似一只拳头大小的猫儿。别说杀人,就是吓唬人,恐怕也做不到。
上天让她含着瑰宝出生,却给了她一副最为孱弱的身体。先天的心疾成了她术法修炼最大的阻碍。她的气力甚至还比不上小她十岁的佑弟。
她要如何做,才能强健自己,获得术法上的精进?
皇宫里的大小狐狸巴不得她弱得连饭碗都拿不起来,想利用他们,根本不可能。
想不出计策,一柳异常烦闷。她掀起车帘,望向车外的世界。
青珑国虽然不是五国中最强国,却因为土地肥沃,百姓安居乐业,京城更是繁花似锦。大街上,各类商铺林立,车水马龙,十分热闹。
街上的热闹让一柳更觉烦躁,就好似前世,她凄凉地死在新房内,新房外仍旧欢声笑语。
车外突然刮起一阵狂风,差点把街上的小摊吹翻了。
一柳的双眼被吹起的沙子扫了一下,有些疼。她想放下帘子,一张让她惊喜而又惧怕的脸孔突然撞入她的眼帘。
是他!一柳认得那张脸。那是独属于雀宇国皇帝贺兰左都的脸。
绝美中带着几分邪魅,一双上挑的丹凤美目时而慵懒地上挑,时而危险地斜睨,微弯的唇角好似他已经厌倦世间的一切。
五国内,雀宇国国力最强,术法上,他是唯一冲破五色玄气的人。五国的人都惧怕他,却又想攀附他。
他的脾性却没人能够掌控。他时而正,时而邪;上一刻还与你说笑,下一刻却有可能把你置于死地。让你生,让你死,全凭他的心情。
传言,土星国的太子不过在国宴上说了一句醉话,就惹得他挥兵北上,把人家打得亡了国。
仅仅是远远地望着他,一柳就感受到他身上的邪魅和危险。
听说,他是人与魔的结合。只有魔,才会给人那般望而生畏的感觉。
上一世,卿一柳见过他,却因为抵不过对他的惧怕,藏到那头披着人皮的狼的身后,初见也就成了最后一次相见。
如今,他站在桥上,望着桥下的街道。
他戴着斗笠,一场大风正好把斗笠的黑纱扬了起来,桥下的她就这样看清了他的脸。
这是个好机会!虽然惧怕,一柳的直觉告诉她,她可以利用这个人,而且有可能是她唯一能够利用的人,她绝不能错过。
论权势,能够挟制皇宫里的两只大小狐狸的人,只有他。她必须把他留在青珑国皇宫。
“停车!”一柳掀开车帘,大吼。
在卿府,她从没这样大声地喊叫,驾车的小厮吓了好大一跳,甚至忘了甩动马鞭。
一柳不等马车停稳,直接蹿了出去。
护送她的仆役都愣了,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机会稍纵即逝,对方又是贺兰左都,眨眼间就可能消失不见,她赌不起,输了,就会万劫不复。
贺兰左都正无趣地看着街上熙来攘往的行人,桥下突然蹿来一抹金色的物体,金光闪闪,速度奇快。
阳光下,他看不清是什么东西。轻飘飘的,仿若一块飘浮在空中的金色丝绢。
活了三十载,他头一次见到这样有趣的东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金色的物体渐近,他终于看清那是何物。
是一个女子,一个非常年轻的女子。
她的双眼瞪大如铜铃,双唇微张,大口地喘着,身子柔弱得好似桥边的柳条。
她的身姿纤细,他甚至怀疑她的腰到底够不够他的手掌一握。
她做什么跑得这样急?他的脑子突然冒出疑惑。
他还没想出答案,满身金光的女子已经扑到他的面前,紧握住他的手臂,一脸惊喜。
他甚至能够清晰地听到她加快的心跳。女子如荷的清香让他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这个柔弱得只要他伸出一根手指就能捏碎的女子尽然胆大包天地抓着他的手臂。
她要做什么?
虽然好奇,他还是不习惯女子的亲近。
他双臂微微一震,打算甩开女子的拉扯。
一柳兴奋极了,想说话,心跳太快,心口微痛,根本说不出话。
她的兴奋还没到达眼底,下一刻,他便要甩开她的手。虽然他没有念法决,她仍能感觉到五色玄气对她手掌的冲击。
不行,不能放他走!
她急了,手松开对他手臂的束缚,却搂向他的肩膀。
他有一瞬的呆愣。
青珑国的女子都怎么了?难道都像她这般主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