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桥下突然上来一个挑着箩筐的小贩。箩筐上的货物堆得好似小山,上桥时,箩筐啪嗒一下,打在了贺兰左都的背上。
他往桥的外侧偏了一下,一柳正搂着他的肩膀,双腿悬空站在栏杆上,他一偏,她就被甩了出去。
她大叫一声,整个人就要往桥下的河流坠去。
她不甘心就这样放手,她一狠心,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扑通,一柳搂着贺兰左都的脖子一块儿坠入河中。
河水很深,两人一入水就往下沉。
河水灌入一柳的耳中和鼻腔,她这才记起她不会浮水。
她想要说话,河水却趁机涌入她的嘴里。
她紧闭双唇,灌入的河水侵占了原本属于空气的空间。
没有空气,她的头开始发晕。
她转头看向被拉下来的贺兰左都。
身处河水之中,他的周身被玄气保护着。他面色红润,眼神邪魅而危险。
他平静地立在她的对面,既不出手杀她,也不帮她,悠闲的神情,就好似在街头看人耍猴戏。
他是在等她自己死吧!她不会浮水,这点他应该看出来了。对于他来说,她就是一只蝼蚁,甚至吝惜出手,因为她很快就会因为呼吸不畅而死。
死亡的恐惧来袭,一柳仿佛看到了前世的卿一柳在新房中凄惨离世的情景。
她不要死,她不能死!已是强弩之末的一柳凝聚最后一丝气力,猛地扑向贺兰左都,搂住他的脖子,双唇含住了他的,然后毫无顾忌地大口地吸气。
贺兰左都大惊,意识有一瞬间的呆滞。当他感觉到体内的空气正在源源不断地倒灌进她的唇间时,他愤怒了,却又觉得新奇。
她不是快死了吗?怎么转瞬就有了气力,还在这么短的时间想到自救的办法!
她的身子这样娇弱,只要他稍一使劲,她的腰就会被他捏碎。她的手臂却好似藤蔓,紧紧地缠着他的脖颈。
她的唇间有一股淡淡的荷花清香,甜而不腻,好似藏了百年的佳酿,饮后唇齿留有淡淡的余香。
没有饮酒,他却薄醉。若非醉了,他的脑子为何会觉得晕。若非醉了,他为何不想推开面前这个正不断汲取他体内的空气的女子?
他以为自己醉了,却忘了,他千杯不醉,就算是窖藏千年的御酒,也不能让他尝到醉的感觉。
体内有了空气,一柳的大脑渐渐清醒过来。
当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做了什么时,她吓了好大一跳,想要放开他的脖子。
刚放手,身体就往下沉。
她睁开眼,看着他,伸手指了指头上,祈求他带她上去。
他有些想笑。她的胆子真的很大。她知道刚刚冒犯的是谁吗?她冒犯了他,尽然还妄想他会救她?
他甩开手,想转身离去,她却紧紧地抱着他的手臂。他拖着她往前游了一段,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晶亮的双眼转为灰暗,抱着他手臂的双手却抓得死紧。
看着她柔弱的身子在水流中沉沉浮浮,对上她那已经变得灰暗却仍旧不愿放弃的双目,他突然反拉着她的手臂,冲出了水面。
呼,一出水面,一柳就贪婪地吸气。
从鬼门关爬回来,一柳才明白死亡到底有多可怕。
她必须好好活着,活得比任何一个想让她死的人都要好百倍千倍!
一柳的决心却在对上他危险而邪魅的眼神时,受到了打击。
“小东西,你知道自己刚刚冒犯的是谁吗?”他冷眼睨着一柳。
想到对他的冒犯,一柳的心抖了抖。
他会不会捏死她?想到邪魅的他捏死蚂蚁般把她捏碎,她的心跳骤然加速,呼吸急促,脑子发晕。
“小姐!”卿府的仆役站在岸边,焦急地大喊。
听到仆役的大喊,一柳想清醒过来,脑子却不听使唤,身子反而更加绵软无力。
她知道,这是要晕倒的前兆。
她紧紧地抓住他的腰带,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看着她不断变换的表情,贺兰左都觉得有趣。
他想吓唬她,她却晕了。
贺兰左都打算把她甩到岸上,丢给那些仆人。她冒犯他,不亲手杀她,已经算是仁慈,至于说从河中甩到岸上,她的小命还在不在,他可管不着。
他想要扔掉她,她的手却紧紧地抓着他的腰带。人都昏了,还能抓得这样紧,她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贺兰左都瞪着她的手和自己的腰带,暗想,他总不能当众脱衣服吧!
“小东西,算你狠!”贺兰左都的凤目剜了一柳一眼,愤怒又无奈。
他伸手捞起她绵软的身子,念起法决,快速掠到岸边。
对于自家小姐紧抓着陌生男子腰带的情景,卿府的仆役很无语,却不知如何应对。
“还不快想办法把她的手从本公子的腰带上拉开!”贺兰左都斜睨着卿府的仆役。
仆役们这才反应过来,冲上去,却因为都是男子,不敢伸手碰一柳的手。
卿府的管事见事态不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着,“这位公子,小人是卿府的管事,抓着公子的是卿府的小姐。今日,小人们奉家主的命令,护送小姐进宫待嫁。出了这样的意外,小人们回去也没法跟家主交代。公子可否行行好,把小姐送进宫。见了皇太孙,也好帮小人们做个见证。”
“进宫待嫁?”贺兰左都皱了眉头。
看不出这个病秧子尽然是青珑国太子的储妃。
嫁给皇室不是人人都求之不得的好事吗?她作甚从马车上逃下来,还紧紧地抓住陌生人的衣带。莫非这桩婚姻并非她自愿?
贺兰左都虽有疑惑,却不打算插手。自愿与否同他何干?天下间,不情不愿的事情多了去,他管不得那许多,也没有那样的心情去管。
“本公子没那闲工夫。尔等还是快快想法子把她拉开。不然,休怪本公子不顾及她的名节,当众宽衣啊!”贺兰左都的手放在了腰带的结上。
管事吓得拼了命地磕头,“公子行行好吧!小姐若是因为这件事把名声给毁了,小人们回去就没命了。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其他仆役见状,纷纷跪地求贺兰左都。
贺兰左都只觉烦的很。他是生杀决断的皇帝,日日会见人被杀,面前这些仆役的命根本就不在他的眼里,更不会因为他们的几句求饶而心生怜悯。
作为仆役,就该好好看住自家小姐。倘若不让她从马车上逃下去,就不会有这样的祸事。祸是他们自己造成的,就算丢了性命,也是他们应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