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这种自欺欺人的躲藏自知无用,然一时也只能躲在被窝里装死。

他紧闭双目背对床外,耳朵却竖得老高,从那魔头进屋起便按按攥紧了双手,同时将他每一个动作带起的声响和此刻坐在床畔说的话一分不差的听了进去。

听见那魔头大发慈悲似的说不杀他,林枫心道废话,你当然不会杀我,这可是你自己的身体,杀了我你就一辈子待在那资质平平的壳子里哭吧。

林枫头一次尝到了“资质平平”四个字带来的好处。

思及此,他忽然发觉自己也是有筹码的,无需如此惧怕那魔头。

更何况,换魂一事,他也是受害者,怎么弄的好像他有错在先般?

他这几日在魔教担的惊受的怕还没找这魔头好好算算呢。

林枫稳了稳心神,慢慢儿地睁开眼。

狭长的双目往后瞥去,见自己那张脸就在身后,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

往日要照镜子才能见着的脸用着从未出现过的诡异表情杵在自己面前,林枫还是有些不能适应。

“配合你?”他撑着床铺,缓缓坐起身,语气生无可恋,“你想做什么?”

未等师重琰顶着张与温良面容不符的阴险神情开口,林枫紧跟着说:“我不杀人。”

不杀害无辜,这是他最后的底线。

师重琰白了他一眼,心想,果然是个废物。

杀不杀人的他倒也不在乎,他抬腿上床,林枫陡然惊得往靠墙的里侧挪过去,还将被褥捏在胸口以下。

师重琰好笑地看了他两眼。

他只用一个舒坦的姿势倚在床尾的床柱上,随意披着的大袖外衫前襟大敞,露出大片刚浸过温泉的淡绯色肌肤。

明明是自己的身体,林枫却眼神躲闪着,恨不得上前给对方整整好衣服。

孤男寡男,衣不蔽体,成何体统。

而听完师重琰接下来的话,林枫靠在离师重琰最远的床角,忍不住蹙起眉。

“你说,我们会变成这样,是有人设计害你的?”他反复回忆刚醒来的情景,“可我刚睁眼的时候,你在……”

林枫脖子泛上红色,他掐住了话头,转口道:“若是要害你,那另一人为何是我?”

他只是个本本分分的天清山小弟子,无端卷入纷争,何其无辜。

“未必就定了是你。”师重琰指尖绕着一缕乌发,倚在床上的姿势越发没骨头,慵懒散漫地说,“指不定那人本是想置本尊于死地,阴错阳差正好遇着个遭雷劈的你,这才换了魂呢?”

遭雷劈的林枫:“……”

这话琢磨着总觉得味儿不对,像在骂人。

“就如你所言,换魂之前,本尊在行那极乐之事。所以……”师重琰清秀的眉毛轻轻地挑起,尾音飘飘然地勾着,让林枫无端起了身鸡皮疙瘩。

林枫从那未尽的话语里听出弦外音,登时心生警惕:“不行!”

“哼?”师重琰带着鼻音轻哼了声,笑道,“本尊还什么都没说呢。”

“你当我不知你在想什么?”林枫红着脸羞恼道,“你想再做一次当时做的事情看看会不会……无耻!不行!”

师重琰睁圆了眼,故作惊讶,摇头道:“不曾想你个小道士想得还挺多,本尊都没想到这法子。”

林枫信他个鬼,梗着脖子想怒骂一声不要脸,就听他佯作思索了瞬,又道:“不过粗略一听倒也可行,不若试试?”

“试、试什么?”林枫瞠目结舌。

“试试鱼水相欢啊。”师重琰跪坐在床上,朝林枫迫近几分,勾唇笑得玩味,“小道士,你这身子还是个雏儿吧,今日本尊行个善事,帮你开了荤,如何?”

林枫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他一时间恍惚,这人可还记得他们的身体互换了?

先前在温泉那儿,他当他是在吓唬自己,可此刻又……

这些日子,他也从那络绎不绝来陪侍的小倌儿那看出了魔尊平日是怎么个浪荡,但没曾想,竟能至此?!

“这、这可是你自己的身体!”林枫惊得声音都变了调。

“啧,本尊都不介意,你鬼叫什么?”师重琰强横又无理地说。

他介意,他十分之介意!

林枫缩在床与墙壁的夹角,好几次想把人掀下去,又念及对方用着自己的身子,不敢妄下重手。

他左看右看,实在无法,情急之下抬手掐住自己脖子,悚然道:“你再过来,我就自尽了!”

十足一个要被逼良为娼而以死相逼的贞洁烈妇。

师重琰愣了一瞬,继而哈哈大笑。

他坐在床上,笑得肩头发颤,在林枫“此人脑子有病”的眼神中抚掌道:“有趣有趣……实在有趣,真是想不到,本尊这张脸还能露出那般有趣的神情。”

林枫:“……”

林枫也想不到自己那张脸还能露出如此变态的神情。

这个魔尊大约是真的有病。

“听闻你这些日子将我那些个小美人都回绝了。”笑够了,师重琰重换上张不怀好意的笑脸,对林枫说,“看来是真的。”

“你们这些修道之人啊,真是无趣。”他惋惜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许,活着到底有何意思?”

林枫暗骂,你懂个屁,指不定哪天就死在床上呢,□□!呸!

“也罢,不逗你了。”师重琰拢了拢自己快滑至肩下的衣衫,“本尊还不至于真对自己都下得去手。”

林枫闻言看向他,满脸都写着不相信。

这夜过后,全教上下都知道,前段时间突然清心寡欲的魔尊身边不知不觉的多了个新宠。

新宠与往日那些妖媚货色不同,生着张清秀干净的脸,乌亮的双眸澄澈,像是哪户人家不谙世事的小少爷,微笑时唇边有小小的梨涡,细细端详,也有几分姿色。

众人起先疑惑,但魔尊向来性情多变,都只当他换了口味,没几人嫌命长敢去嚼舌根。

可过了几日,大家发现那人几乎夜夜宿在魔尊寝殿内,白日里又跟在尊上身旁如胶似漆,连衣裳都穿着尊上的,明明不大合身,却穿得别有一番耐人寻味的风情。

教中上下开始出现了烧不尽吹又生的窃窃碎语。

有人猜测那人的来路,有人从尊上各种细微的表情有条有理地分析他对那新宠的态度。

最终,难以避免地趋向于同一个结论:

他们莫不是,有机会迎来一位魔尊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