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时间,人潮涌动?,狄陵走?出校门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路遥,他身上的伤已经痊愈,却再也找不回以?前的骄矜,他站在?那里,像是被一层玻璃笼罩,与?周围人隔绝开。

“大神。”路遥对狄陵笑了笑,笑容里藏着胆怯和僵硬。

“嗯。”狄陵若无其事地走?上前。

察觉到狄陵对自己的态度与?从前无异,路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生出满心愧疚,“我是来道谢的,能请你吃饭吗?”

“哪家”狄陵问。

原以?为会被拒绝,路遥怔愣半秒,“就在?前面。”

路遥选的餐厅有点?贵,所以?即便是中午,人也不是特别多。

“谢谢你救了我。”路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又给自己满上。

“对不起之前对你态度那么差,你明明好心帮我,我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语毕,他再次一饮而尽。

狄陵出声制止他,“如果你是叫我来看你表演喝酒,我没兴趣。”

路遥全身僵硬,脸迅速涨红,“对……对不起。”

“吃吧。”狄陵夹起一块排骨,停顿半秒,开口道:“楚寒很担心你。”

路遥的眼眶遽然湿润,“我知道,我对不起学长?。”

“我会去和他道歉。”

狄陵没有接话,安静吃饭,路遥注视着他,忽然好羡慕狄陵的强大,好似百毒不侵,没有什么能击倒他,要?是自己也能这样就好了。

他无数次梦回父亲在?他病床前痛哭流涕,说自己被妖术迷住,那一切都不是出自他本?心,他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他们。

多么可笑的说词,但后来他父亲拿出一个叫超管局的国家机构的证明,证实他的确被妖术操控心智,所以?他才能安然无恙地从局子里出来。

夫妻俩抱头痛哭,只有躺在?病床上的路遥感觉荒谬至极。

而且他从他妈的态度里察觉到一件事,他妈似乎知道把他推下楼的是他爸,随即他又回想起,自从他清醒他妈从来没有提过那天的事情,也没有问过他是怎么受的伤。

路遥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心凉,趁着路绅去卫生间。

路遥忍不住开口问了,他妈神情闪躲,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你知不知道我差点?死了?!”他攥紧拳头,呼吸急促。

“你这孩子,现在?不是没事吗。”晏晚嗔怪道。

路遥的脑子嗡嗡作响,足足怔住两三分钟,才找回声音,“你是不是觉得就算我死了也没关系?”

听到这番话,晏晚泪水直流,“路遥,你怎么能说出这话?非得诛我的心吗!”

她肩头颤抖,摇摇欲坠,“那是你爸爸,你要?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你难道想当杀人犯的儿子吗?而且你爸爸也是受害者呀,你能不能成熟点?,不那么自私,为我们这个家考虑考虑?”

路遥如遭雷劈,他一次次忍受家暴,就是因为他知道,母亲离开父亲活不下去,所以?他宁愿忍着,宁愿和朋友不来往,也要?护着她,他甚至差点?丢掉性命,可他做的一切,只能换来母亲一句自私。

他的脸好像是木的,许久后,路遥嘴唇嗫嚅,“我知道了。”

父母欣慰于他的懂事,夸他终于长?大了,他们之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依旧恩爱如初。

只有路遥一个人,像是经历了一场天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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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路遥和狄陵走?到前台去结账,狄陵无意?间瞥见路遥用的是花呗,他的眼瞳闪了一下。

今天路遥的衣服皱巴巴的,应该是没有熨烫过,平时他从头到脚都打扮得很精致,鞋子永远和新的一样,衣服裤子熨烫妥当,他家里请有阿姨专门做这些,路遥的母亲每天只要?享受生活就好。

“你搬出来了?”狄陵问。

大概是狄陵问得太过突然,路遥没有来得及掩饰眼底的情绪,“没……没……”

他下意?识撒谎,可对上狄陵黑沉的眼睛后,顿时失去招架之力,闷闷地点?头,“嗯。”

“我和学校申请了住校,过两天才能搬进去,我现在?暂时借住在?同?学的出租屋里。”路遥撒谎了,他其实已经从同?学的出租屋里搬出来,那件事之后,他性格开始变得敏.感,很快就察觉到同?学的不耐烦。

从前他总以?为自己朋友很多,出去玩也从来不计较付钱,现在?他没钱了,才意?识到自己活得有多失败。

“我把钱转给你。”狄陵拿出手机。

“不行,大神,你救了我一命,我怎么能连一顿饭都不请你吃。”路遥苦笑道:“求你了,让我心里好受点?吧。”

狄陵收起手机,“请你喝奶茶。”

路遥松了口气,绽开笑容,“好,谢谢大神。”

“这是馨馨让我给你的,他说谢谢漂亮哥哥。”路遥将一个卡片递给狄陵。

狄陵接过,里面是路馨画的画,很稚嫩,他隐隐看出画上的人是他,因为他怀里抱着一条小黑狗,身后还有一对洁白?的翅膀。

路馨夸他是天使。

狄陵不由?失笑,小孩子真单纯,他明明是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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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前面那个紫毛,老子叫你呢!”

一只手从后面正要?拍上狄陵的肩膀,被狄陵躲开,他目若寒霜地看向叫住他的人。

“你……你你你……”金磊怛然失色,瞳孔颤动?,仿佛见了鬼。

这张脸他死都不会忘,要?不是这个人,他就不会出车祸,他爸也不会为了帮他摆平闹得沸沸扬扬的新闻,对他勃然大怒,不准他出门。

“你到底是人是鬼?”金磊冷汗直冒,低下头看了看狄陵脚下。

有影子?

是人。

既然是人,那就好办了,金磊享受过有权有势的便利后,已经习惯居高临下地俯视别人。

“正好老子要?找你算账,那天你到底用了什么邪术把老子吓得够呛。”

金磊看了看四周,发?现旁边就是情人坡,白?天去那儿的人不多,隐蔽性比较好,“识相的话,就跟我过来,要?不然有你好看。”

他本?以?为狄陵会挣扎,然而狄陵胜似闲庭信步,往情人坡的方向走?过去,搞得好想他才是即将被收拾的那个人。

“喂,停下!”金磊见狄陵还在?往前走?,高声呵斥道。

狄陵果真停下脚步,金磊疑惑,这么听话的吗?难不成是害怕了?

他满心得意?,盘算着如何狠狠教训狄陵一顿。

“挑好地方了吗?曹磊。”狄陵沉下眼眸。

“挑好……”金磊话说到一半,陡然僵住,“说叫我什么?”

“曹磊。”狄陵说。

金磊眼神凶狠地看着他,“我姓金,不姓曹!你他妈到底是谁?”

“你的忘性可真大。”狄陵抬腿走?向他,金磊忽然感到毛骨悚然,转身欲逃,然而一股强大的威压,逼迫他跪下。

“我叫狄陵,有点?印象了吗?”狄陵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金磊浑身觳觫,完全记不起这么个人,可他又实在?不敢说不记得,哆哆嗦搜张不开嘴。

“看来你忘了。”狄陵一脚踩在?他的身上,让他狠狠趴下,脸重重撞在?充满土腥味的地面。

狄陵眼神狠厉,拿出一把匕首,“耳朵和手你选一个。”

“不——不要?,求求你,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金磊惊惧到破音。

“那就两个都选。”狄陵慢条斯理地说。

“不不不,我选我选我选……耳朵!”金磊全身触电似的抽搐。

“挺好的。”狄陵将匕首扔到他面前,唇角微扬,仿若冰天雪地里开出一朵花,夺天地之色。

“什……什么?”金磊惶恐不安。

“割吧。”狄陵用脚尖点?了点?他面前的匕首。

金磊脸上的血色褪尽,“求……”

他刚张嘴输了一个字,就听到狄陵说:“要?是换我动?手,切下来的可能不止耳朵。”

金磊如坠冰窖,寒毛直竖,他不敢想象狄陵说的是眼睛鼻子,还是脖子。

他颤颤巍巍地捡起匕首,想赌有人来救他,但是没有,反而对上狄陵浓黑的眼瞳,如同?望不见底的深渊。

金磊咬紧牙关,剧烈的疼痛还是令他撕心裂肺地喊了出来,“啊啊啊啊!!!”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冷汗和泪水模糊他的视线,一股巨大的空虚侵袭而来,他的身子不住颤抖,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面。

金磊终于记起,狄陵这个人是谁。

他的母亲年轻时仗着漂亮,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可惜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她给人当情妇,却不甘愿如此,想方设法上位,在?怀上金磊后,她没有告诉金磊的父亲,而是偷偷生了下来,想要?母凭子贵,可惜金家所有人都看不起她和这个私生子,不仅将她赶走?,连孩子都没要?。

美梦破碎,她最?终嫁给一个普通的男人,过上计较柴米油盐的生活。

那时候,他还不叫金磊,叫曹磊,跟着继父姓,狄陵和他是同?班同?学,他看狄陵不爱说话,家长?会从来没有人来,偏偏学习成绩不错,是老师眼里的乖学生。

曹磊最?看不顺眼狄陵这种装乖的优等?生,于是伙同?他的狐朋狗友,逼狄陵给他们写作业,考试帮他们作弊,狄陵反驳就会被打。

狄陵一直默默忍受,不想让老师知道,告诉父亲给他添麻烦,可是在?中考前夕,曹磊突然心血来潮,找了根针,“我听班花说她妈的年代?,都是用针打的耳洞,她不是夸你好看,适合带耳钉吗?”

“你打给她看呀。”

狄陵被几个高大的男生堵在?厕所里,无法逃脱,他被迫拿着一根针,自己打了个耳洞,他疼得要?命,曹磊他们却捧腹大笑,好似看到了天大的笑话。

晚上他的耳洞被狄振威看到,扇了他一巴掌,大骂他不学无术,当晚狄陵发?起高烧,以?至于他中考失利,进了一所很差的高中,狄振威越是骂他是猪脑子,不求上进,他越是考不好,从此人生跌入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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