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同时转头看去,落地窗的玻璃上,正爬着之前看到的那个黑影,在那里咧着嘴巴笑。

现在有明亮的灯光,从里面看得很清楚。

它四脚张开爬在那里,长得像个婴儿似的,只不过从头到脚都是黑的,还有点透明度。

高泽撞到茶几后正要爬起来,一抬头看到玻璃上的小黑怪,吓得再次滚翻在地。

“卧槽!”余刚骂了一声,直接就看呆住了,“什么东西!”

许阳顾不上细看,忙拿出一个现成的驱鬼符,瞄准小黑怪扔了过去。

他看得很清楚,小黑怪第一时间就想躲闪。

但是它刚要从玻璃窗上闪开的时候,符纸也到了。

这符纸扔得很准,直接贴在了小黑怪的腹部位置,只不过隔了一层玻璃。

许阳心中叫了一声好,终于贴了个正着,即使隔着玻璃,符纸的威力?也不会减小太多。

他手?上没停下来,继续拿出另一张符纸在平安符上摩擦几下,准备再给小黑怪一下。

就在正要扔出第二张符纸的时候,他定?眼一看,那只小黑怪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发出一声“嘶”的声音,然后痛苦乱蹦或者忙着逃走。

而是保持四脚和肚皮都贴在玻璃上的姿势,迅速往下滑。

小黑怪往下滑,那张符纸也跟着往下滑,死死定?在它的腹部位置。

许阳看到小黑怪想要挣脱却一时挣脱不了,龇牙咧嘴的,样子看上去着急又愤怒。

嗯?怎么回事?他有点奇怪。

大脑里的疑惑一闪而过,许阳定睛再一看,才发?现扔出去的并不是驱鬼符。

原来刚才他在匆忙之下拿错了符纸,扔了个定魂符出去。

许阳一看这反倒是歪打正着了,之前攻击到这个小黑怪一条腿的时候,?觉它非常厉害,他觉得他的定?魂符根本没有定?住它的可能性。

没想到竟如此管用,于是他把手?上那张攻击和驱赶用的驱鬼符收起来。

这时候高泽也看出了许阳的符纸管用,从惊吓中醒过来。

本来看见许阳正要扔出第二张符纸,他松了口气,现在一看许阳又把那张符纸收了起来,急得在地上跺脚,“快干它啊!快快快!怎么还收手了!!”

许阳重新拿出一张定?魂符,又在平安符上摩擦。这回担心失手,他大步走过去,打算直接把定?魂符贴在小黑怪脑门上。

贴脑门是最有用的,比腹部管用至少两倍。

只要把小怪物定住,就能好好看看它是个什么东西,说不定?还能跟它对话,弄清楚它来这里究竟冲谁而来,想干什么。

他的动作已经很快了,但还是慢了一步。手?上的符纸刚贴到玻璃上,几乎同时,小黑怪竟然挣脱了。

挣脱后就闪电一般飞走消失,只在玻璃上留下一点黑雾。

这时候许阳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小黑怪会顺着玻璃往下滑,大概之前贴在玻璃上贴太紧,在定魂符的作用下难以挣脱。

它使劲挣扎一时脱离不开玻璃,只会在光滑的玻璃上滑下来,到了落地窗根部,就要容易挣脱得多。

“又让他跑了。”他略有遗憾地站在窗边往外看,再也看不到小黑怪的踪影了。

许阳目前还搞不清楚那个大小和形状都很像婴儿一样的怪物到底是什么,不但很厉害,还能来去如此迅速。

这种东西如果是鬼魂的话,连他爷爷可能都没见过,因为他从来没听爷爷给他讲起过这样的鬼。

“这玩意儿挺厉害啊。”余刚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眼看着小黑怪逃走了,高泽那叫一个气,“什么东西你们不知道码?我把房子交给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没问你。”这姓高的总是这个态度,余刚有点不爽,看向许阳。

许阳摇摇头,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多半跟婴儿有关,那玩意儿长的就是一个小婴儿模样。

他不由得想起刘姐说的话,她说高太太怀了身孕。

难道……

他有点不敢往下想。

这时候高泽也看向许阳,眼睁睁看着小黑怪就这么从他们眼皮底下逃走,他简直要扼腕,一拳头重重砸在柔软的沙发?上。

“哎呀真是的!让你快点干他,怎么那么慢呀!你看现在让它给溜走了。”

“哪有那么容易啊,”余刚不耐烦道,“许阳已经很快了,只能怪那个小东西太难对付。”

“不难对付我要你们来干什么?”高泽反问,“你们的价值何在?”

许阳看到他脸上此前快要消失的黑白热力图又开始慢慢扩散开,而且有几个点颜色不再是纯黑,变得有点青紫,就像挨了揍留下的淤血似的,提醒道:“高总,你现在不难受了吗?”

高泽被刚才的事情打断,都忘了自己摔倒在地是为了去抓飘走的两张符纸,现在想起来,摸了摸脸和脑袋,“诶?好像没事了,怎么回事?”

“说明我们给你贴的符管用,”许阳道,“不过现在你看起来还没完全恢复,建议你赶紧把符纸捡起来贴上吧。”

“看起来没恢复?”高泽挺会抓话里的关键信息,着急问,“我看起来怎么了?”

“看起来有点奇怪,你可以去照下镜子看看,不过首先还是建议你先把符纸捡起来贴上。”

许阳脾气没有余刚那么火爆,动不动就炸毛,但他也不是可以随便让人吼来吼去的。

这个高泽,从见面到现在,他们本来一直都尊敬他,而且本着他是客户,对他也一直客客气气。

结果这人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对他们就这个态度,要不是为了完成公司交给的任务,许阳才不想管他。

那五百万,不挣又能怎么样?挣了后他的长命锁还指不定?又要变黑多大一块呢。

高泽这个人一看就是平时对别人吼惯了,无论对手?下员工,或是对合作伙伴,甚至对自己家人,多半都是经常吼骂的,也难怪连那个刘姐都看不惯。

但是这种人基本就是欺软怕硬,余刚那种针锋相对的他不怎么怕,但许阳这样的,嘴上说出来的话文明客气,语气里却透着一股凉意,反而让他有一种不寒而栗的?觉。

尤其想到还要靠许阳帮助自己,至少眼前自己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模样,只能靠这个小伙子,高泽态度一下软了下来。

他赶紧捡起地上的两张符贴在脑门上,仰着头不敢动,嘴上轻轻说道:“这我没法去照镜子啊。”

许阳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放到他面前,“看得到吗?”

“啊!!!”高泽一看自己的吓人模样,惊叫起来,“怎么变成这样了!怎么会这样?!”

他这一惊叫,符纸又被他吹飞走了,忙去捡来继续贴上。目光惊恐万分,但不再敢出一口大气。

“这就是被那个小怪物攻击留下的鬼气。”许阳告诉他答案,“你别再乱动了,不然一会儿符纸上的法力?减弱了,更没法治疗。你刚才也看到了,我们现画符是很慢的。”

高泽不敢再说话,额头上顶着两张符一动不动。

贴了符纸,“热力图”开始肉眼可见地消退,高泽松了口气。

许阳手举得有点酸,把手?机收了起来。

高泽还想边治疗边看着自己的脸恢复,但张了张嘴不敢再要求许阳,小心翼翼从自己衣服兜里拿出手机,自己给自己照镜子。

最后那些黑的热力点全部消失,可是已经变青紫的几个点却一直不见消散。高泽仰头仰得脖子酸痛发?麻,青紫点还是一点不变小。

他有点着急,问许阳:“怎么回事?那几个点怎么一直在?”

这种情况许阳倒是听说过,被鬼气沾到或者伤到,如果不及时消除,就会留下痕迹,永远不会消失。

鬼气会留在全身任何地方,主要看沾上鬼气或者被鬼攻击的位置。

尤其以脸上最容易留下来消不掉,轻则影响美观重则跟毁容无异。

高泽现在左脸两个青紫点,右脸一个,额头上和下巴还各有一个。大的有半枚一毛钱的硬币那么大,小的也有豆粒那么大。

他这个程度,不说毁容也算得上半毁容了。

“你这个消不掉了。”许阳实话告诉他道,“刚才你要是不把符纸吹掉,应该是可以完全消掉的,但是后来最佳时间被耽搁了,现在没办法了。”

“啊?什么?”高泽顿时慌张起来,“这也没过多长时间啊,你确定吗?肯定还有办法吧?”

以高泽梳得一丝不苟的发?型和修得整齐的鬓角来看,他是一个对自己的长相颇为自恋的人。

他对自己这张脸颇为满意,然而现在脸上留下五个丑陋的斑点,在他看来,无异于一块完美的碧玉出现几个瑕疵,从价值连城瞬间变得一文不值。

“真的没有办法了。”许阳不想骗他,也不想给他幻想的空间,“至少在我了解范围内,只能这样了。”

“在你了解的范围内?”高泽追问道,“那要是在你了解的范围外呢,你还有师父吧?麻烦你给我介绍一下,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

“在我了解的范围外,应该也没办法了,我师父也没办法的。”许阳又道,“其实就是留下点斑痕,没有别的影响,要是没有那两张符,后果不堪设想,高总你应该感到庆幸才对。”

“不可能,不可能!”高泽又绝望地咆哮起来,“一定?还有办法,是你们水平不行,我请厉害的大师来,一定?可以。”

这人好像都要疯了,余刚看向许阳,表情复杂,有点没眼看。

其实这人只是厨台出现点伤痕就要大动肝火,何?况是他的脸,疯掉也完全可以理解。

“高总,你冷静点。”许阳劝道,“想想更严重的后果,你这算是好的了。要不是即使治疗,你的脸现在可能已经不成样了。”

“不,不,不会的。”高泽自言自语似的,打开手?机翻找通讯录,“我要找大师,找靠谱的大师。”

“高总,请问一下你,上次你请来驱鬼的大师怎么样呢?在你这里算靠谱吗?”许阳又道,“他当初有没有遇到刚才的小黑怪?”

“没遇到。”高泽边翻通讯录边说道,“那个奇怪的东西我自己没见过,我请的大师也没见过。所以我也想问问你们,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们一来,就来了个那么奇怪的东西?”

许阳道:“那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当初你请来的大师,碰到的只是刘姐,因为刘姐经常回来这里。你请的大师连刘姐都搞不定?,更别提比刘姐厉害得多的那个小东西了,你还能请到比他更厉害的大师吗?”

高泽顿了顿,不可否认,他当初请的人,也是他们这种商业经营圈子里推荐的,是公认比较厉害的大师了。

当时大师也跟他说过,家里闹的是一只女鬼。

当时大师说,要知道女鬼的身份,以及女鬼生前有什么遗憾或者遭受过什么,从而知道女鬼有什么诉求,才好彻底处理掉女鬼。

但是那时候高泽自己根本想不到女鬼会是谁。

他年轻时候是个花花公子,伤害过不少少女。回到家族企业里当了高管后,不论是乱搞男女关系还是逢场作戏,也都没少跟不同的女人来往。

有的女的他知道,还好好活在世上,有的女人都不知道有多少年没联系过,也不知道现状如何?。

他根本没办法知道,那些女人会有谁对他不满,有谁死了还能找到他家里来。

因为他没办法确定什么人跟家里闹的女鬼有联系,所以大师只简单做了些?法事就走了。

没想到眼前这个小伙子,竟然确定?了女鬼的身份,还跟女鬼对话,劝女鬼离开。

高泽想到一种可能,这个许阳一定?是天生特殊,他一定?是传说中能通灵的那种人。

想起刚才画符给他治疗鬼气时,他是现学着画的符,竟然疗效那么好。

还有他扔过去对付那个小黑怪的符纸,也只差那么一点就把怪物捉住了。

高泽看向许阳,头脑里突然觉得,再厉害的大师,肯定也比不上这种天生的啊。

但他嘴硬,“大师虽然不好请,但以我的人脉和社会地位,不怕请不到最厉害的大师。”

“那后面你自己请大师来处理?”许阳问他,“你要是觉得我们水平不够,我们现在就可以走,后续的事情我们会让公司派人跟你对接。”

“不过有一件事还是得跟你说清楚,”余刚突然开口道,“高总,那个刘姐的事是我们处理了的,那部分费用我们得收。”

“算了,也罢。”高泽思索后,态度软下来,装作无奈的样子,“我请大师也需要时间,你们既然还在这里,我就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要是能把那个奇怪的小东西给我弄没了,该给的钱我一分不会少。”

“行。”许阳道,“如果要让我们接着处理,那还需要从刘姐说起。”

高泽不解,“怎么又回到她身上去了呢?她不是被你们搞定?了吗?”

“我们是把她劝走了,不过并没有把她怎么样,你就不怕她哪天又后悔了还回来找你吗?”

许阳本来没打算吓唬高泽,但他现在改变主意了。他觉得余刚说得对,高泽这种人就需要吓唬吓唬才会老实?。

“对,”余刚附和道,“刘姐因为心地善良,现在怨气还很少,时间长了等她怨气越积越多,她会不会又回来找你就说不准了,毕竟她的死跟你逃不了干系。”

“什么?劝走?”果然高泽突然紧张起来,“你们怎么能这么办事呢?遇到鬼了都不把它灭了?你们这是破坏行规!”

“我们有我们自己的办法,也有我们自己的规矩。”许阳道,“咱们就别浪费时间了吧高总。”

“那你们要我怎么办?”高泽不耐烦道。

许阳道:“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刘姐还有个女儿在上大学。她一死,她女儿就没经济来源了。如果你能表示一下愧疚帮帮她女儿,我想她肯定不会再增加什么怨气了。”

“那我该给她女儿多少钱?”高泽问,“她在哪个学校?我愿意给她钱。”

“给多少就看你的心意了。”许阳道,“至于她女儿在哪个学校,为了她的安全和个人隐私,我也不方便告诉你。”

“那你让我怎么给她钱?你这不是难为我吗?”

“我们可以代劳,帮你转达。”

“行,给就给,等你们把刚才的小怪物消灭了,我再把钱给你们。”

“你打算给多少?”余刚插嘴问道,“得事先说好。”

“二……二十万?”

其实给多少确实是他自己的事,两人并没想过一定?要让高泽给刘姐她女儿多少钱。

两人只是那么一顿,没及时回应他。高泽却以为他们嫌少,又说道:“五十万,五十万总可以了吧?”

“给多少都是你的心意,你自己决定就好,我们没有觉得一定?要多少才够。”许阳道,“不过你已经说了五十万这个数了,那就只能增加不能减少了。你知道的,对鬼魂许的诺是不能反悔的。”

“行,五十万,我一定?给。”高泽还有点心疼,但也没办法,“现在可以着手?消灭那个怪物的事情了吧?”

“嗯,”许阳点点头,“高总,冒昧问一下你,你跟夫人?情还融洽吗?”

“什么?”高泽一听又有点发毛,“你到底想干什么?最要紧的事情不提,总是东扯西扯的。”

“你别着急,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关联的,我并不是想到什么就随便问什么。”许阳不慌不忙,微笑着道,“我既然答应你开始处理小黑怪的事情,问的问题必然也会围绕着那个小东西来问。”

许阳问问题的时候,脸上有一丝笑意,始终弯着眉眼看着高泽。

他发?现问到上面的问题的时候,高泽虽然很从容地管理着表情,但眼皮还是不自觉跳了一下。

说明听到的问题让他产生了某种条件反射,就像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针扎了一下一样。

“那我就不明白了。”他的表情如常,眼皮跳的那一下可能自己都没察觉,“你问我跟我爱人?情是否融洽,跟今天这个怪物又有什么联系?”

“你别心急。我们听刘姐说,你对夫人好像不太好。说你脾气不好,是经常给她脸色看?还是经常凶她?我想高总总不至于动手打老婆吧?”

许阳不光还在问高泽跟他老婆的事情,问题里又把刘姐翻了出来。这一问别说是高泽,就连余刚也有点搞不懂了。

余刚搞不懂,他就不会轻易插嘴多问,静静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

高泽很无奈,想到那个小黑怪,还有被它毁了容的自己的脸,他现在连独自回家都不敢,只能寄希望于许阳能把那东西解决掉。

“行,你问吧,问什么都行。”他摊了摊手?,“无所谓,反正我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许阳依然微笑着看他,“但是你还没回答我呢。”

“我跟我老婆,已经离婚了,不存在感情融不融洽的问题。”高泽冷冷道。

“那离婚的原因是感情问题?还是因为你的脾气问题?”许阳直接问,“或者其他什么问题?”

“离婚嘛,当然是感情到头了,所以终归还是感情问题。”高泽道,“当然,我也承认,在还没离婚之前,我因为有时候工作上遇到麻烦,会把气带回家,可能对她不够温柔。”

听到这里,余刚已经有些?明白许阳为什么要那么问了。这高泽还挺会避重就轻的,一定?还有很多问题隐瞒着。

高泽把胡扯说得如此淡定?从容,指不定?背后干过多少坏事呢,说不定?那个小怪物真的跟他很有关系。

“哦……”许阳点点头,不置可否,“除了回来找你讨一个公道之外,刘姐还跟我们说,她想找机会劝劝你前夫人离开你,她现在可以放心了。”

高泽简直无语,表情就快管理不了了,“哎呀小许!你想知道什么能不能直接问啊?说着说着怎么又绕回去了呢?”

许阳表情不变,心里却冷笑了一声,“高总,我这是再给你做心理铺垫啊,你难道没发现?”

“什么心理铺垫?”高泽的眼皮又跳了一下,心里有点紧张起来,然后笑道,“你问什么我都坦荡荡回答了,我还需要什么心理铺垫吗?”

许阳用食指指节摸了摸鼻尖,突然问道:“你跟前夫人离婚的时候,你们的孩子出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