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乌云蔽月,莱州城外飘着细密雨丝。

一辆马车飞快地从官道上驶过,马车里,一中年男子眉头紧皱,面上惶恐不安,坐在他身旁的妇人也是一脸担忧。

“老爷……我们……”妇人开口,却是不知该问什么。

“夫人放心,不会有事的。”中年男子安抚道。

妇人似是松了口气,刚欲开口,马车却是骤然停下,惊得车内二人差点从软座上跌坐下来。

“怎么回事?!”中年男子连忙护着妇人,随后怒喝一声,马车外却毫无回应,惹得二人顿时不敢出声。

却在这时,听得一阵破空之声,马车四周似是被什么东西勾住一般,二人一时间胆颤心惊,不知该如何是好。

下一刻,马车四壁突然暴裂,吓得妇人惊声尖叫起来。

雨水不知何时已经停下,夜色下,道路两旁密林交错,寂静无比,马车车壁顶棚碎裂四散在地,只剩马车底座,车夫躺在前面,已然没了气息。

二人又惊又怕,哆嗦着抱在一起,这时,周围突然亮起数十枚火把,骤然的光亮让男子忍不住眯了眯眼,待再睁眼看清时,周围已是被人团团围住,插翅难逃。

男子扫了一眼,这些个人皆是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男子的冷汗瞬间落了下来。

锦衣卫。

却在这时,又有四人扛着一顶软轿踏着轻功而来,稳稳的落在了马车的不远处。

男子定睛瞧去,只见那软轿上坐着一名曼妙女子,她慵懒的倚在软轿上,单手撑头,眉峰凌厉上挑,一双狭长的狐狸眼妖娆戏谑,薄唇微扬含笑,一身暗金蟒袍勾得她那曼妙的身材更为惑人。

本是个美人,男子却在见到她后霎时间面色惨白,如同见了那恶鬼罗刹一般。

“江知州连夜匆忙离去,不知是谓何事?”带着讽刺笑意的声音从女子口中溢出,只见女子面上带着轻佻笑意,眸光戏谑,宛如在看跳梁小丑一般。

江翟浑身忍不住颤了颤,看着女子咬牙道:“下官欲前往济南府复命,却不想被纪指挥使拦住去路,不知纪指挥使有何见教?”

“不敢不敢。”纪凌面上笑意不减,玩味之色愈深。

“见教谈不上,只是江知州去济南府复命为何会带着令夫人?莫非……”

纪凌笑着,眸中却浮现了一抹森寒之意。

“莫非江知州,犯了什么事,想要逃吗?”

江翟一惊,额前冷汗如雨,他不动声色的攥紧了双拳,瞪着纪凌道:“下官不知纪指挥使何意!”

纪凌突然大笑出声,她看着江翟眸光不屑,薄唇轻起:“江知州贩卖官盐,拿下。”

江翟面色剧变,听闻纪凌下令,周遭锦衣卫纷纷拔出佩刀,将江翟围困起来。

江翟见状,冲着纪凌怒吼着:“纪凌!你个奸佞小人!总有一天,你会不得好死。”

纪凌轻笑一声,眉头微挑戏谑道:“上一个这么说的人,已经尸骨无存了,江知州,这说话呢,可是要小心些才是,带走。”

江翟与他夫人被人压走,走的时候江翟还不住的怒喝纪凌的不是,纪凌听着面上笑意不减,却令人毛骨悚然。

“指挥使。”一名锦衣卫快步上前,不顾地上泥泞冲人单膝下跪,低头开口。

“何事?”纪凌慵懒的开口。

“京城那边要您赶紧回去。”那人说道。

纪凌闻言顿了顿,眉梢一挑:“知道了,备马。”

“是。”那人起身,弯腰拱手快速退出十步后,转身离去。

在人离去后,纪凌那双眸子在阴影中冷了冷,随后垂下眼帘道:“走吧。”

四人足下同时发力,软轿上的人稳稳当当的倚着,几个瞬息便消失在原地。

三日后,京城东厂。

三匹骏马带着主人在东厂大门停下,守门人一见来人,连忙迎了上前,一脸谄媚的开口。

“纪指挥使,督公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纪凌翻身下马,将马鞭丢给身后的亲卫,便大步踏入了东厂,一进前堂,便见一身着鹅黄蟒袍的男子坐在首座,他两鬓有些斑白,眸光阴鸷一脸不悦之色,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权倾朝野的九千岁,东厂厂督纪安。

纪凌瞧着,唇角一扬朗声开口。

“是谁惹了义父不快,义父不如告诉女儿,女儿去解决。”纪凌走进大堂,眉眼轻佻随意,面上笑意浅浅,语气却是格外亲昵。

纪安抬头,一见纪凌,眉眼间的郁色顿时一扫而空,冲人笑呵呵的招招手道:“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凌儿不必费心,怎么样,这趟出行收获如何?”

纪凌坐在他下首,含笑开口道:“果不出义父所料,那江翟的确是个待不住的人,罪证已经找好,只待他签字画押,这顺天府尹,可就不好受了。”

纪安闻言,朗声大笑道:“好好好,不愧是咱家的好女儿,这办事啊,还是你来咱家才放心。”

“义父过奖了。”纪凌弯眸笑道。

“嗯。”纪安点了点头,随后道:“你出去了这么久,陛下身边一直没人陪着,你去瞧瞧,看看陛下怎么样。”

纪凌眸子一转,却是什么也没问,只道:“女儿晓得了。”

“嗯,快去吧,陛下脾气最近有些不好,你可得注意些。”纪安笑得意味深长。

“女儿明白。”纪凌了然略一弯唇,起身冲纪安拱手一拜便告了辞。

踏出东厂,纪凌面上明显有些不悦,亲卫见着不由壮着胆子问道:“指挥使,我们接下来去哪?”

纪凌闻言,冷笑一声道:“去哪?当然是进宫看看那个祖宗了。”

亲卫闻言顿时收了声,纪凌此言可谓是大不敬,若叫有心人听了去,换做别人只怕是要掉脑袋的,但纪凌不会,纪安权倾朝野,当今陛下不过是他手中傀儡,若真要砍头,还不知掉的是谁的脑袋。

一直到宫门口纪凌的面色都是阴沉沉的,守宫门的侍卫一见这活阎王掉着个脸,没人敢触其霉头,竟是连腰牌都未查就让人进了宫。

纪凌是沉着脸推开御书房的大门的,没有任何通报叫殿中众人吓了一跳,那坐在首座上,身着明黄龙袍的明媚女子见着,眉梢一拧,俨然有些不悦,却还是飞快敛了神色沉声开口道:“纪大人有何事?”

纪凌瞥了她一眼,随后目光落在了站在女帝前方身着绯袍玉带,腰坠云凤四色花锦绶,年过半百的老者身上,她眉头一挑道:“原来是姜太师,我来找陛下是有事要说,姜太师不如先离开。”

“你!”姜裕显然没想到纪凌竟然这般不讲道理,一时间气的吹胡子瞪眼。

纪凌见着,眸中有些阴鸷,正欲开口却听得那坐在龙椅之上的人开了口。

“太师先回府早些歇息,朕困惑已解,不必担忧。”

听闻女帝开口,姜裕只得作罢,转头冲女帝深深一礼道:“那老臣就先告辞了,陛下注意身体。”

“太师慢走。”女帝朱明熙唇边带着淡淡笑意。

姜裕离去之后,殿内的气氛顿时冷凝了下来,纪凌好整以暇的抱臂看着朱明熙面无表情的坐在龙椅上,半晌她开了口道:“臣听闻陛下最近心绪不佳……”

她顿了顿,一双眸子淡淡扫过殿中众人,这才开口道:“不知是陛下身边何人惹了陛下不快。”

她话音方落,殿中伺候的宫女太监都不自觉的抖了抖,皆是一副惊惧的模样。

朱明熙瞧着,面上不悦更胜,她冷着脸道:“不过傀儡,有甚可喜悦的。”

她的话甚是直白,更是叫殿中众人哆嗦几分,生怕朱明熙将纪凌惹怒,到时候叫纪凌拿来开刀的一定是她们。

纪凌闻言,唇角一扬竟是笑道:“我到不知,原来陛下心中竟是这般委屈,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陛下竟然弃如敝履,啧,也不知先皇听了,该当作何感想。”

她话音方落,朱明熙拍案咬牙低声喝道:“你住口!”

纪凌不屑一笑,似是怜悯般看着朱明熙道:“陛下还是好好歇着,莫要气坏了身子,有些事,还需要陛下出面呢。”

“纪指挥使手眼通天,还有何事需要朕出面?”朱明熙冷笑,攥紧拳头指甲深入皮肉带来的阵痛叫她冷静下来。

纪凌弯唇:“自然是大事。”

她说罢,似是嘲讽般看着朱明熙道:“明日我便叫人将奏折送来,还请陛下仔细过目,好好斟酌。”

说完,竟是兀自离去,丝毫没有觉得有何不妥。

目送纪凌离去,朱明熙攥紧了双拳,深吸一口气吐出,面上渐渐平复恢复冷静,她起身,眸光一扫殿中众人,眸光阴寒,令人不寒而栗。

殿中这么多人,想来有不少纪安的眼线,否则,纪安不会叫纪凌回来的第一时间就过来敲打她。

朱明熙眼帘微垂,眼底骤然迸现一抹愤恨杀意,但很快便被平复过去,她深吸一口气,绕过桌案冷然开口:“回养心殿。”

殿中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唯唯诺诺的跟在朱明熙身后,出了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