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京城的街道上却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各式的小摊挂着各式的灯笼,放眼望去一片喜气洋洋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在这之前京城里发生过一场政变。
小贩的吆喝声行人的嬉笑声对于纪凌来讲都与她无关,她的目光始终落在走在她前方的叶珺棠身上。
然而叶珺棠却是优哉游哉的逛着街,并未在意她,纪凌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叶郡主,你要带本座去哪?”
“去了便知,怎么,纪指挥使还怕下官把你卖了不成?”叶珺棠偏头看向她,勾了勾唇。
纪凌自然是不怕的,却又摸不清叶珺棠到底要做什么。
叶珺棠见着,刻意落后一步与纪凌并肩,随后低声道:“不必在意那么多,我看过了,纪安那老狐狸没有派人盯着你。”
纪凌皱了皱眉,低声道:“你到底在搞什么。”
叶珺棠瞧了瞧周围,已然到了醉仙楼门口,她示意纪凌看去,扬了扬下巴道:“进去再说。”
纪凌看了眼,醉仙楼,难道她叶珺棠真的是请她来吃酒的?
纪凌一脸茫然。
叶珺棠径自走了进去,她在这里早已定好了包间,小二看到她便直接引了二人去。
点了几个菜,却要了一壶茶,纪凌看着她道:“你不是请本座来吃酒的么?”
谁知叶珺棠淡淡瞥了她一眼,道:“纪指挥使的伤好了?”
纪凌只能磨磨牙。
白老在她醒来后再三叮嘱一个多月内忌辛辣忌饮酒,这才过了半个月多,自然是不能饮的。
纪凌甚是憋屈。
叶珺棠勾了勾唇,屋中暖炉烧的正旺,叶珺棠推开窗户,她们选的包厢位置很好,一眼过去就能看到京中繁华的街道景象。
纪凌下意识的看了过去,街道上热闹非凡,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热切的笑容,真挚而幸福,安宁而和平。
她眉眼不自觉温软下来,唇边也勾了淡淡笑意。
叶珺棠本来只想开窗透透气,顺便能看看外面的景色,却没想到一转头便看到纪凌的面上挂了淡淡笑意,那种满足而欣慰的笑意。
却又带着些许羡慕。
叶珺棠的心,没由来的疼了一下。
“可是觉得,人活着,好像也不错?”叶珺棠忍不住问道。
纪凌自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轻笑一声道:“那要看,活着的是谁。”
叶珺棠薄唇紧抿,眼底隐隐有些不愉。
纪凌却转移了话题,道:“好了,你先前跟本座说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你是不是派人暗中盯着朱宛筠了?”叶珺棠道。
纪凌一顿,却是毫不忌讳的开口道:“是。”
叶珺棠轻笑一声,道:“没必要那么紧张,我不会怪你的,相反,你觉得我父亲会在宫变之后反而选择出手将她收为义女是为了什么?”
纪凌脑子飞快,道:“监视她?!”
叶珺棠勾唇:“她可有说是整个梁王宫变幕后的推动者,如果不是她,梁王可能也不会这么早就宫变,即便是为了复仇,可我不觉得,像她这样的一个人,会单纯的只为了复仇而做一些事。”
“所以,叶老将军便决定将她留在身边?你们也不怕她是个隐患?”纪凌明显有些不赞同。
叶珺棠则道:“不知己知彼,如何去战?现在最要弄清的,便是她到底的图什么?如今,梁王没落,我们与纪安便也无声的宣战了,断不能在此刻出了岔子,所以她究竟是敌是友,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纪凌闻言,不由一笑道:“这好办,如果让纪安出手呢?”
叶珺棠眸光带着些许担忧道:“可纪安不是已经……”
纪凌笑道:“我有说,要我亲自煽动纪安么?”
“纪安不好对付,我只怕万一……”叶珺棠落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再加上朱宛筠本来就不是一个定数,便是纪安也会盯着的,何况梁王现在还没有死。”纪凌端着茶盏抿了一口,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
不得不说,这个时候的纪凌总是令人忍不住去信任的,看她胜券在握的模样,总是能令人安心。
“那就好。”叶珺棠,笑着应了一声,随后道:“好了,公事聊完,该说说私事了。”
“私事?”纪凌诧异的看向她道:“什么私事?”
“自然是游上元灯会啊?我今年方才回京,人生地不熟的,总该找个带路人,然而放眼京中,与我最相熟的,就只有你了。”叶珺棠道:“何况纪指挥使周旋于各位大人之间,总该是懂得挺多。”
纪凌唇角抽了抽道:“我能认为你是在讽刺我么?”
叶珺棠耸肩道:“我可没这么说,我是当真想找个熟人罢了。”
纪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最终,她还是答应了。
用过膳,二人下楼,此刻等会却是正步入高潮时分,往日见到纪凌都要退避三舍的行人此刻都未曾注意到纪凌的存在,只有部分人在看到纪凌的时候,吓得连忙拉着同行之人退避三舍。
纪凌暗自拧眉,叶珺棠见着却是眉梢一挑,拉着她径自来到一处面具摊前。
这摊主瞧来应该是个外地人,并不认得纪凌,只见二人前来便热情的招呼着,纪凌对这些不感兴趣,便在一旁看着叶珺棠挑。
却见叶珺棠挑来挑去,最终选择了一张仅仅盖住上半边面容的狐狸面具,竟然直接拿着在纪凌脸上比划了一下。
纪凌忍不住道:“你这是作甚?”
叶珺棠不理她,冲摊主道:“这个我要了,还有一旁那个月神的。”
付了银两,摊主满目欢喜的将两张面具递给二人,而叶珺棠则将那狐狸面具丢给了纪凌。
“戴上。”
纪凌拧眉道:“为什么是狐狸?”
“纪安素有老狐狸之称,你是他的义女,不少人在背地里说你是狐狸,你说,这个狐狸配不配你?”叶珺棠道。
又在拐着弯骂她心思深!
纪凌忍不住腹诽,却还是将那狐狸面具戴在面上。
看着她似是认命般戴上面具,叶珺棠的唇角悄悄扬起一抹得意的笑意,在纪凌发现前快速隐去,又迅速戴上自己的面具。
戴上面具,果然,纪凌身边不再出现那些“特殊待遇”。纪凌见着,也就放松许多,跟她讲着在上元节发生的一些趣事。
比如谁家公子与另家小姐曾经在等会上闹出一通乌龙,又比如常有大官权贵会在这时前往怡春阁,为博花魁一笑一掷千金等等。
叶珺棠平素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却耐着性子听了下去,哪怕纪凌的语气是明晃晃的嗤笑与讽刺。
说是逛灯会,其实也不过是走马观花,除去一开始买的两张面具,叶珺棠什么也没买,直至走到护城河畔。
以往恍如墨带的护城河上此刻漂浮着不计其数的河灯,明晃晃的,璀璨而炫目。
叶珺棠让纪凌在原地等着自己,便快步离开,纪凌没做多想,很快便见叶珺棠拿着两盏河灯走了回来。
纪凌哭笑不得的开口道:“叶郡主,您不会还想在这放个河灯吧?”
幼不幼稚?当然,这句她并没说出口。
“上元节放河灯,有什么不可以么?”叶珺棠反问。
纪凌眨了眨眼道:“我以为,你不信这些。”
叶珺棠轻笑一声道:“为什么不信,人人都有祈愿美好的权利,即便有些虚无缥缈,可若连愿望都没有,那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叶珺棠说着,却是拿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燃了河灯的灯芯,随后将火折子递给了纪凌。
纪凌怔愣的一瞬,却还是结果,点燃自己的河灯。
将火折子还给叶珺棠的时候,她便看到叶珺棠笑了。
不似以往的内敛,那肆意的笑意却好似最炫目的烟火,令人不经意间就会迷失了方向。
她慌忙移开眼,不去看叶珺棠,反而大步走到河边,将自己手中的河灯放入,轻轻一推,那盏河灯便在水波之中飘荡远去。
很快,另一盏河灯追随而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两盏河灯轻轻相撞,接着便似双生莲一般,一同远去。
纪凌站在原地怔怔出神。
烟火自头顶炫目绽开,烟火的响声伴随着人群的欢呼声,纪凌下意识偏头,看向叶珺棠,却发现对方也看着自己。那张银白色的月神假面上,流光婉转。
“叶……”她刚想出声去唤,却发现对方逐渐凑近。
胸腔里那颗心如同擂鼓般躁动起来,她听不见也看不见周围欢笑的人群,目之所及,仅那一人。
火红的衣裙张扬热烈,仿佛一团烈火,熊熊燃烧。
这一刻,她情愿化作一只飞蛾,哪怕已知前路是地狱,也心甘情愿的自取灭亡。
她缓缓闭上了眼。
唇瓣上传来令人难以忽视的温润,她似是一件瑰宝,被那人温柔以待。
眼眶有些发烫,烫的她心口绞痛难以呼吸。
她在做什么?
纪凌狠狠推开了叶珺棠,却是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仓皇而逃。
徒留叶珺棠一人,站在原地,片刻后,叶珺棠缓缓抬手抚上唇瓣。
那里,还留着咸涩的湿润。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终于亲了!老母亲般欣慰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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