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拉腊山内部的空间比希文想象中更深邃宽广,这里也是整个圣彼隆Ⅱ号的主控区域。也是伊斯克的主脑所在地。
希文也是在进入这里之后才从萨兰口中得知,伊斯克在巴德尔星沦陷后,90%的身体都毁于炮火,从正常医学角度来说他已经‘死’了。但是在战争爆发前,伊斯克就已经先一步完成了人工智脑的实验,而他自己就是唯一的试验品。
所以尽管他的身体几乎完全损毁,但是他的大脑却成功保留了下来,成为整个圣彼隆Ⅱ号的中控系统。
“这样说来,我们其实一直都在伊斯克的身体里?”
“其实和你在塔斯特地下城里看到的利莫利亚人的主脑相类似,都是更高级的人工智能,也是迄今为止人类最为恐惧的东西。”
早在地球时代就有科学家提出,当人工智能发展到了更高级的阶段,是否会对人类文明产生毁灭性的冲击。
到了那个时候,人类是否还能驾驭他们亲手创造出的这种高智能的物种,亦或者是成为他们的奴隶?
当一台机器产生了自己独立的思想和情感时,是否还能被称之为机器?
“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们和利莫利亚人的主脑不同,巴德尔星人天生爱好和平,像我这样的小可爱是绝对不会做出为了复兴种族而挑起战争,大肆掠夺物种资源来进行活体实验的事。真是太丧心病狂了。”
“掠夺物种资源进行活体实验?”
希文经他这一提醒,忽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他连忙转头看向萨兰,显然此刻对方与他所想的正是同一件事。
“就像我们在灰塔中所见的那样,为了保证种族的延续,利莫利亚人不得不不停地进行基因融合实验,那座地下城对他们来说不过就是一个巨大的试验场,他们从星系中搜罗具有不同基因的智慧生物进行试验,一旦他们成功,他们就会如同寄生虫一样疯狂繁衍,直至侵占整个星系成为他们的新家园。”
这才是利莫利亚人来到这个星系的真正目的,他们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在黑暗中为所有悲泣的灵魂点亮希望的火光,而是为了让更深的黑暗彻底吞噬他们。
“你的意思是……亚伦他……”
这个突如其来的真相让希文感到思绪骤然一片空白。尽管在塔斯特地下城中所见的一切已经让他对自己最初的信仰产生了动摇,他也猜到十字军团成立的最终目的并非像亚伦告诉他的那样崇高而美好。可萨兰口中的这个真相残酷得让他如坠冰窟,那是一种比穿心刺骨的痛更让人恐惧的绝望。
如果这一切原本就是错的,他们迄今为止他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他只是整个阴谋里推波助澜的刽子手?
“希文!”
萨兰伸手扶住希文颤抖得摇摇欲坠的身体,对方在被他触碰到的一瞬间惊醒过来,尽管脸上已经血色褪尽,却还是硬撑着推开他的手,摇头道:“我没事。”
萨兰却当做没有听到似的,强硬地将对方的手用力握住。
这几天来萨兰一直在犹豫是否要说破这个真相,他很清楚这对希文而言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整个信仰的彻底破灭,意味着对前半生的彻底否定。
可是他也知道他必须告诉希文真相,他比任何人更有权利知晓亚伦、十字军还有利莫利亚人的真面目。
在这场阴谋里他们谁不不是无辜的,他们都必须去承担起他们的罪。
“萨兰大美人,其实这样说亚伦并不公平。无论你出于何种原因而憎恶他,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尽量客观地看待这件事。”伊斯克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中控室周围的全息影像。当萨兰看到那张与他完全一样的面孔出现在全息大屏上的时候,他似乎已经顾不上自己对他的厌恶,而是第一时间将目光转向了希文。
对于这个亲手创造了自己的家伙,如果说从前只是单纯的憎恶,那么现在更多的敌意则是源于希文对他的白月光情节。
在他们彼此还未袒露心迹的时候,希文就不止一次向他打听过有关亚伦的事,他把他称作自己的引路人,视作自己一生追逐的光明。那种近乎信徒般的虔诚让萨兰每每想起就醋海翻天。
“萨兰。我很遗憾我们要在这样的情况下相见。”全息投影里的亚伦看上去苍白而虚弱,和萨兰在最后一次在圣瓦隆要塞见到他时的样子完全不同,和希文在空中花园的培养槽里见到的亚伦也完全不同。
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身形透明的幽灵,似乎只要稍不注意他就会从眼前消失不见。
可即便如此,他身上所散发出的那种神性的威严依旧存在。那种威严犹如一种无言的蛊惑,让人不由自主地臣服在他的脚下,任由他随意摆布。
“你是所有孩子中最为特殊的一个,萨兰,同样,也正是因为你的存在让我意识到我正在犯下怎样可怕的罪行。”
尽管萨兰一直在内心抗拒与亚伦再次对话,但是当他听到这一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抬起了头,全息影像里的亚伦眼眸沉静地注视着他,那种无悲亦无喜的平静却让萨兰感受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隐痛在他内心深处迅速地扩散。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实现那个神圣的使命——没错,我想你现在一定认为我是个无耻的骗子,一个善用花言巧语来掩盖真相的血腥屠夫。”
“作为利莫利亚人最后的幸存者,我从距离这里三千万光年外的塞拉坦星系来到这里,我们的社会文明与你们截然不同,或者用你们的思维来解释就是我们已经进化到了将自然生命与人工智能完美结合的阶段,我们的星球不依赖于复杂繁琐的社会关系,我们的最高领袖是一种高智能生物体,它拥有利莫里亚人亿万年来所积累的一切文明与智慧,就像是一台超级计算机的核心主脑。而我们只是它的零件。”
“我来到这里最初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寻找新的宜居家园。我本以为这里会成为这场星际旅途的终点,但是我错了,尽管我们拥有超越这里所有种族的更高文明和智慧,我的同胞们并无法适应这里的环境,我本该离开这里继续我漫长的寻找之旅。可是我却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我为这个低等星系的无序和混乱而感到由衷的悲哀。或者就如你所说的那样,这种怜悯本身就基于双方不平等的地位——那种怜悯本身并不是高尚的,不是纯洁的,但当时的我被这样的情感所包裹着,甚至可以说被迷惑着,我真的把自己想象成了一个救世主。直到后来你的觉醒,你的愤怒,你的离开才让我彻底明白,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将无法拯救族人的痛苦通过别的方式来转移和消解。”
“我曾经对你说过,我在一颗叫利维埃的低等行星上救出过一个孩子。我亲手将他抱出废墟,他小小的身体被我抱在怀里,很柔软,很温暖,我无数次渴望着有一天我的族人也像他这样,不是活在冰冷的培养液里,而是鲜活的,温暖的,我渴望拥抱他们,因为我真的太孤单了。”
“我一厢情愿地陶醉在救世主的美梦里,甚至几乎要忘记自己肩负的使命。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阿蒙曼德拉。他是唯一一个无需任何媒介就能够读取到利莫利亚人主脑思想的自然人。他的天赋让我震惊同时也让我恐惧。”
“他激活了被我强行催眠的领袖,我的背叛令领袖无比愤怒,他勒令我必须尽快完成使命,找到让族人在这个星系生存下去的方法。而阿蒙成为我名义上的代理人,实则确实监视者。”
“为了达到目的,我不得不利用我已经建立起的威信,带领着我的十字军团四处征战,因为我需要搜集不同的基因样本以供主脑进行试验,而你就是这场实验唯一的幸存者,我最完美的复制品。”
萨兰听到这,忍不住冷笑了出来。当初知晓真相的愤怒早已经被时间慢慢抹平,如果不是因为卷入了希文和军部的纷争,他想他可能已经拜托了亚伦笼罩在他头顶的阴影。现在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希文。
尽管他看上去冷漠又强大,仿佛无可撼动,无懈可击。可是萨兰知道,在他柔软的内心深处,一直燃烧着亚伦留下的那颗火种——尽管那是一个可笑的谎言,但是希文却奉如信仰,在无数生死的考验中靠着那信仰的支撑活到了现在。
他就是那个被亚伦亲手抱出废墟的孩子。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被神眷念的人。
萨兰转过头,他看到希文的面孔犹如一座泛着寒光的大理石雕塑,那种极度的克制和压抑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一般来说Omega的特殊体质决定了他们不可能像Alpha那样产生过于强烈的精神信号,但是此刻不止是萨兰,就连伊斯克也监测到希文的负面情绪所产生的精神信号强度已经远远超出正常值。
甚至还在不断地升高。
“希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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