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存在着各种各样的欲|望,对于钱财、对于力量或者对于地位。这些欲望如果处得好,可以转换成自身强大及前进的力量;可如果过于地追从,反而会变质为心魔,吞噬克制,反过来被欲|望奴隶。

成为尸鬼后,对于鲜血的渴求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泉的神经,想要填饱肚子却只能咽下那些丑陋、味道如通抹布的咒灵。如同受虐一样,迫使自身在人群中穿梭而过,咽下被勾起的食欲,像是做着烦躁的脱敏训练般克制着,折磨着自身。

即便如此,有人受伤时流出来的血液,空气中弥漫的不?是铁锈般的血腥味。对于味觉早已改变的泉来说,那味道像是刚烤出来的吐司散着热乎乎的麦香味,又像是上好发葡萄酿成的醇厚酒香味……真是令人难捱啊。

正是抱着总有一天会再次变成人类的希望,泉一次次地克制住吸血的欲|望,努力地搜寻着各种尸鬼的信息。

如今,被告知没有这样希望。

积压在胸口中暴戾的、阴暗的想法早已经凝固成了一头猛兽,现在嘶吼着撕裂牢笼而出,张着血型巨口誓要吞噬一切。

泉从来不觉得他是一个好人,在暗部这几年,手上?的苦无割过太多人的脖子,这时加上?几只尸鬼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更何况,他们早已经不是人类。

抱着这样暴虐的想法,泉将桐敷沙子单手提起,水果刀毫不犹豫往桐敷沙子苍白细弱的脖子割去。

被阻挡了啊。

泉捏着桐敷沙子的手掌卸了一些力,他面上表情复杂,对于突然出现的夏油杰,惊讶多过于其他情绪。一小会后,泉才问;“你不?是去执行任务吗?怎么在这。”

夏油杰脸色并不?好看,面上全是疲惫,他几乎是勉强打起精神看着泉,回?答道:“任务结束了,两个小时前结城君打?电话给我,我就赶过来了。”

泉瞳孔在此刻缩紧,面上全是不可置信。

旋即,他手掌卸力,桐敷沙子狼狈地掉在地上,在落地那刻,看起来弱小的女孩几乎是手脚并爬,远离了泉。

好一会儿,泉才低声问:“冲绳到北海道这边几乎是跨越整个日本,三千五百多公里,你是怎么过来的啊?”

夏油杰勉力笑?笑?,他想伸手摸了摸泉的脑袋,但手掌上?被泉的水果刀割了好几道口子,满手都是血,便只好作罢。

“用了一些技巧赶过来,确实很累呢。”

泉目光重新落在了夏油杰身上?,他打?量着夏油杰,才发现他不?单单是疲惫,身上还有好几处伤口,黏在黑色制服上?的血变成了暗褐色斑迹,如果不?是认真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他勉强提起力气冲着泉笑?,笑?意未达眼底,眉目间尽是深深的疲惫。

“笨蛋。”泉朝他走近,伸手一推他的肩膀,夏油杰就往后倒在了沙发上?。

夏油杰还想站起来,泉的手指抵在他的眉心,不?赞同道:“现在,你坐下来好好休息,不?要站着。”

“泉,既然不喜欢这里?,我们就走吧,好吧?”

泉回?头看了圈几乎是退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几只尸鬼,被钉在沙发上?的狼人辰巳不?知什么时候挣脱了小刀,满身是血地站着,挡在那几只尸鬼面前,呈现着保护者的姿态。

“真是让人恶心的做派,我一直以为,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其余尸鬼应该也会强大,没想到是这样的货色。”泉几乎是看他们一眼都觉得恶心,尤其是躲在最后的桐敷沙子。

活了几百年,内心还是这样脆弱不堪,没有任何的长进。

“如果我是你,活了几百年,即便没有获得强大的能力,也会早就建造一支属于自己的尸鬼军|队,不?会让人轻易靠近。这么弱小的你,到底为什么还会存在这个世界上?。”

无论是人还是自然界生存的动物,都是有着慕强的心理。狮子会为争夺地盘,用着利爪厮杀对手,成为草原上?的王者。对于强大力量的追求,一直是亘古不变的主题。

在没来这之前,泉即便厌恶着尸鬼,可在某刻,此时尸鬼的身份有会让他有几分期待,对于其他的尸鬼的期待。是不是,在这个世界上?,有其他强大的尸鬼,那会是怎样的风姿。

他一直以来都是矛盾的,厌恶着尸鬼的身份,却又习惯着用尸鬼的身体去生存着。

见到桐敷沙子那刻,泉的期待如泡沫全都被戳破。如果仅仅是弱小就罢了,但眼前活了几百年的尸鬼,内心矫情又脆弱不堪。

作呕的让人想吐。

“泉。”夏油杰低喝,眸子里?全是不赞同。

泉眨了眨眼,他抱歉地笑笑?:“啊,不?好意思,说的太多了。”

夏油杰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泉,一直以来认识的泉,是个傲娇又别扭的少年,会强忍住吸血的欲|望虐待自己地去吸取咒灵。正是因为他身上那股如野草般的韧性,才吸引着夏油杰。

此时,少年撕去了温和的伪装,露出了暴戾的一面,下手狠且没有任何的犹豫,对于力量病态的渴求以及对于道德的不?在意。那种自然的语气和姿态,似乎,他从来就是这样的。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

脑海中一闪,突然想到了下午时,星浆体天内理子死亡,那些人毫不?在乎的表情和漠然的眼神。

像是两张丝毫不相关的照片,放在一起时,却慢慢地重合。最后,他眼前有些发黑,分不?清哪个是他喜欢的人,哪个是他厌恶的人。

“够了。”夏油杰喘着粗气突然站起来,他大力地拽住泉的手腕,手劲大得几乎是要捏碎泉的手腕骨。

“够了,不?要杀他们。”夏油杰再次说着,以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要失控了,脸上全是痛苦的、纠结的神色,就连往日清朗温柔的眼睛都是披上一层雾霭,沉沉的看不?清思绪。只是,泉清楚地看到,厌恶在那双眼中一闪而过。

厌恶吗?

这才没几天啊,就已经厌恶了吗。

泉垂眼看了下自己的手腕,很疼啊,手腕骨被捏碎了。

心脏突如其来有种刺痛感?,几乎攥紧心房般的窒息感,泉呼吸一滞,任由着夏油杰拉扯着他走出了这让两人都失控的屋子。

月色凛凛,今晚的月又大又圆,好像伸手就能触摸到,靠得很近啊。

泉坐在夏油杰的巨大咒灵上,任由着夏油杰紧紧地抱紧他。

跟前几次没什么两样,靠得很近,近到能听到夏油杰胸膛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又觉得两人距离很远很远,远到他现在不知道夏油杰的心思。

泉忍住了心中翻涌着的情绪,他动了动身体,挣扎了下,从夏油杰的怀中挣出,面对面与着夏油杰坐着。

对面的人垂着眼神,似是在想着什么出神。

泉从自己的背包中摸出了绷带和消毒水,之前当忍者经常受伤,他习惯了在背包里?放着止血药、绷带等医疗物品。他先用着消毒水给夏油杰身上?的伤口消毒,之后再用绷带绑好,动作轻且细心。

在给夏油杰的手掌上?缠着绷带时,夏油杰手往回?缩了下,泉动作停顿,问:“是太疼了吗?”

“不?是。”夏油杰嘶哑着语气说,他重新抬眼,定定地看着泉,“那个晚上?,你为什么要哭。”

那个晚上?,变成了尸鬼的泉已经完全压制他,只要泉愿意,低头就能吃他的血。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泉忍住了,还哭了。

为什么要哭呢?

少年垂下的泪滴在了他的嘴唇上?,也滴进他的心间,晕开一圈圈的涟漪。

泉默默将夏油杰的手拉回?一点,他声音缓缓,“突然间就反应过来了,如果我真的吃了你的血,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但忍受饥饿真的好难,饿到不行会失去理智,会想要撕毁一切,又会觉得委屈。”

“泉,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夏油杰长长地呼了口浊气,像是要把压抑在心中的负压全都呼出,“我不?是笨蛋,我能感觉到,自从跟我在一起后,你总会有些时间是在走神,眼睛会躲避我。今天的你,看到了那群尸鬼,也是这样,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绷带绑好了,泉捧着夏油杰的手掌,低头用脸蹭了蹭他缠着绷带的手掌。

半响,他语气哽塞:“我不?想失去你。尸鬼的生命太长太长了,不?能变回人类,我要怎么度过那么漫长的时光啊。”

月色将低着头的少年的头发映得发白,好像就这样白了头,夏油杰看着幽幽月光下的少年,他很想说,没关系的,至少生命中我们曾经在一起。

就像那些俗套电影说着俗套的台词,只要说出来,就会安慰到这个惶惶不安的少年……

——只是,天内理子被爆头的画面又出现在他的眼前。

——无法说出。

喉咙中就像塞了一团棉花,他哑了声,怎么也说不出来。

生命是多么可贵,又是何其脆弱。

前一秒还对着他笑?颜如花的少女,下一秒就失去了生命,她脸上的笑?还停留着。

不?单单是少女,就连他也有可能随时死去。

而他的恋人,是尸鬼,拥有着漫长的生命,会活得很久很久吧,也许久到会忘记了他的存在。

一想到这,夏油杰的心脏仿佛被攥紧,难以呼吸,看不?到的绝望一点点地蔓延出来。

不?行啊,不?行啊,他想要拥有着眼前的少年,无论是人好,尸鬼也好。

猛地被推倒在咒灵上,泉愣住,只看到月光下,夏油杰的表情晦暗不?明,一双漆黑的眸子却摄住他的灵魂,让人惊心动魄。

下一刻,夏油杰倾轧在他身上,嘴唇被咬了。

不?是温柔地亲吻,如野兽般的撕咬着,口腔里?都是血的腥味,这让泉作为尸鬼的神经突然兴奋了,方才的哀恸全然消失。

从北海道到东京将近一千公里,咒灵在夜色下飞行着,不?受着背上?颠簸的影响,稳稳地飞行着,唯有那粗重且暧昧的气息才赶走了夜色的清寂。

作者有话要说:好打脸,说了不会全垒。

车我今晚赶出来,放在微博上,明晚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