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平王家偷题】
两只毛乎乎的小灰耳朵从棕色的发丝间伸出来,一抖一抖地支愣着。
秦渊愣了愣,手不舍地放下来,只拿一双眼睛贪婪地看着。
简浩觉得?耳朵有点痒,抬起手挠了一下。
咦?
细白的手指在耳朵上抠了抠,揪下一根小灰毛。
平王殿下的心跟着一颤,下意识地抓住那只手。
简浩心里好奇,换另一只手去揪,又被秦渊握住。
简小世子也不恼,而是把耳朵弯下来,斜着眼睛去看,“我耳朵上长毛了?”
平王殿下不知如何?开?口。
简小世子却不甚在意地说:“那天我做梦梦到耳朵长毛,美人娘亲说我们都有狼神血统,过了十五岁耳朵上就会长毛——我还以为是娘亲哄我,没想到是真的。”
简浩抓了抓毛乎乎的小耳朵,又借用平王府的镜子照了照,除了最?初的惊讶之外,心情竟然十分平静。
他心里隐隐地有一种?感觉——这才是他最?真实的样子。
简浩随意地抖了抖耳朵尖,就像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似的,十分舒服。
秦渊心头一动,敏锐地问道:“长公主殿下也会变身?”
简小世子点了下脑袋,又很快顿住,警惕地看向秦渊,“我干嘛告诉你?”
秦渊摸了摸那只毛耳朵,浅浅地扬起唇角。
简小世子鼓了鼓脸,嘟哝道?:“会不会很奇怪?”
“没有。”平王殿下声音清冷干脆,带着上位者的强势,十分令人信服。
简小世子这才满意地笑了。
他急着回去向安雅长公主显摆耳朵,于是匆匆跟秦渊告别,并强调道?:“你说了小白马要给我,不能反悔!”
“嗯。”平王殿下多少有些不舍。
“我今天就要牵回去!”简小世子得?寸进尺。
“公主府中无人会养大宛马,本王替你养着,你随时可以过来看。”
简浩怀疑地看着他——这人是不是后悔了,所以才故意这样说?
平王殿下适时说道?:“白驰养在隔壁马厩,也可一并看到。”
简小世子眼睛一亮,与小白马相比,显然又帅又棒的大白马更有吸引力。
“那我以后要常来!”简小世子叉着腰,霸道地说。
平王殿下微微一笑,求之不得?。
***
龙舟动力装置的事被某些大臣在朝堂上提出来,然而皇帝大手一挥,不甚在意地说:“小孩子家的玩意儿,有何?大用?”
转头便同工部的官员商量起了永乐宫的修建事宜。
左右两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抹忧色。
中书舍人黎卿则是悄悄地松了口气。
早朝过后,他和三个女婿一道?坐着黎家的马车回家。
黎卿板着脸,严肃地教训道:“这次之事陛下没有追究算是万幸,以后你等万不能再任由黎书胡来!”
三个女婿皆点头称是。
黎卿看了岳明朗一眼,继而把脸转开?,和三女婿宁子熙说起了即将到来的门荫试。
宁子熙不慌不忙,恭敬却并不谄媚地回应着黎卿的问话。
回到黎府,黎卿照例带着三个女婿去向老父亲请安。
黎老相爷眯着眼有气无力地跟自家儿子几句话,之后理由都不找便把他打发走了,反而把三个孙女婿留下。
父亲对孙女婿的偏爱,黎卿早就习惯了。
不得?不说,黎老丞相历经三朝,之所以受人敬仰,除了渊博的学识和亮眼的政绩外,还有他对门第观念的态度——黎老先生虽出自世家,却从不拒绝与寒门弟子结交。
就拿孙辈的婚事来说,黎书上面有七个姐姐,五个尚已婚配,除了大姐夫身世特殊,其他四位皆是学有所成的寒门子弟。
黎书自出生后便由黎老先相爷带到江南亲自教养,彼时岳明朗、闵江白、宁子熙皆未入京,老相爷致仕在家,便拿出所有的精力培养唯一的孙子和三个孙女婿。祖孙五人朝夕相处十余载,感情十分亲厚。
黎卿走后,老相爷一改半死不活的模样,立即变得精神矍烁。
闵、宁二人即便见了许多次,仍旧忍不住嘴角抽搐。
岳明朗却是面不改色地汇报道:“今日早朝余、陈两位大人提起螺旋桨之事,今上并未理会。”
黎老相爷面色一暗。
岳明朗继续道?:“永乐宫的建造进入后期,西山金矿的收入悉数流入工部。”
黎老相爷看向闵江白。
闵江白沉重地点了点头,“西山之金的确用于永乐工事,尚且不够。”
黎老相爷难得动了怒,“不过一个道观,竟用一座金山去填!沉甸甸的金子,不用于军,不用于民,秦盛啊秦盛,他当真是不怕天谴!”
岳、闵、宁三人垂着头,脸色也不太好。
老相爷发泄得?差不多了,岳明朗瞅准时机说道?:“小书昨日同我说,想参加今夏的门荫试。”
黎老相爷神色一动,转而问道:“今年的门荫试可是由平王主持?”
岳明朗点了点头,“九成可能。”
“那就参加吧!”
老相爷叹了口气,看向坐于下首的岳明朗,没由来地说道?:“你和阿瑞说白了只是娃娃亲,连堂都没拜,你守了这些年,也够了,若有和适的人家便早些订下,将来去了下边,我对你祖父也有个交待。”
岳明朗一听,两道俊眉纠结到一起,明显是不情愿。
老相爷斥道:“每逢提及婚事你都是这副表情,难不成娶位夫人还能要了你的命不成?”
岳明朗抿了抿唇,嘟囔道?:“您知道我求的是什么……”
老相爷把眼一瞪,怒道?:“你休想!我跟你说,若不是当初你祖父把你托付给我,就凭着你那点心思?,我早就把你赶出去了。”
岳明朗撇撇嘴,“您这话?说了不下百遍,当真赶一个试试?”
“你——滚出去!”老相爷抓起桌上的果盘就扔到了他身上。
岳明朗伸手接住,从里面捡了脆甜的桃子,咔嚓咔嚓咬着跑了出去。
可把老相爷给气的,闵、宁二人连忙去哄。
——都说黎老相爷学识渊博、高风亮节,谁能想到他私下里和小辈们相处时是这样一副老顽童的模样呢!
***
“门荫试”是初夏时节大夏朝的头等大事。
大夏朝历来有明确规定,即使是官宦子弟通过门荫入仕也要进行正规的考试,择优录取。
虽然其中仍有一些弊端,至少比原本的门阀制度已经好了不是一点半点。
与科举考试由礼部主持的规矩不同,门荫试的主考向来由有一定功勋或官职的宗室担任。唯有如此,才能最大限度地压制住世家之争。
皇帝正式下达手谕,今年的门荫试由平王殿下主持,兵部协办。
这样的安排足以说明,秦渊即将长留京中,而且,兵部已正式纳入平王殿下的势力范围。
虽然今上已极力避免,然而秦渊也并非善茬。此外,皇帝一心记挂着永乐宫的建造,平王的事反而放在了后面。
秦渊抓住这一时机,实实在在地在京城站稳了脚跟。
*
原本三个小伙伴约好了,一起参加门荫试,结果黎书却被他爹拿着板子狠狠地打了一顿屁股。
若不是后来黎老相爷及时赶到,软软萌萌的小梨子恐怕就变成没有屁股的烂梨子了。
此时,黎书正趴在一品香的客房里,红着眼睛抱怨,“你们是不知道打板子有多疼!当时若不是想着同你们的约定,我肯定就妥协了。”
安慕西摸摸他的头,向来冰冷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简浩蹲在床边,看着他肿得老高的屁股嘿嘿笑,“猴屁股。”
黎书狠狠瞪了他一眼,干脆扭过头,不再理他。
简浩却贱兮兮地凑过去,好奇地问道:“小梨子,你爹干嘛打你?我祖母和美人娘亲听说我要考试都很高兴啊,还给我包了个大红包,说让咱们仨吃点好的,补一补。”
黎书白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说:“我能跟你比吗?你背过一篇‘子曰’就能得到先生夸奖,我策论少写俩字就得挨板子。”
被讽刺了,简浩却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乐嘻嘻地摇头晃脑——反正被打屁股的不是我!
倒是安慕西,认真地说道?:“你该参加科举,而非门荫。”
黎书苦了脸,他就是因为这个挨的打呀!
按照他爹的原话?,“咱们黎家个个进士出身,到你这儿居然去参加门荫?不如现在就打死你,省得?让黎家的列祖列宗跟着你丢人!”
安慕西也有些不解,“为何?”
黎书嘟了嘟嘴,闷闷地说道?:“历来科举皆是千中取一,太凶残了。”
“凶残”这个词,还是他跟简浩学的。
“你定能高中。”安慕西面无表情地说着夸奖的话?。
简浩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我也觉得?,如果你都考不上,那整个大夏朝都没人能考上了。”
黎书终于咧开嘴,露出俩浅浅的酒窝,“你们太看得?起我了。不瞒你们说,我之所以不走科举一途并非担心考不中,反而担心若是考中了,会白白地占去一个名额。”
想起三位姐夫不畏寒暑日夜苦读的情景,黎书叹了口气,“科举入仕无疑是寒门子弟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咱们既然有别的机会,为何要同他们去争这千中无一的名额?”
不得?不说,黎书这样的想法放在大夏朝可谓另类至极。
在这个朝代,无论寒门还是世家,科举入仕都是光宗耀祖之事。越是世家,越在意这样的名声,他们才不会去想是不是会占用寒门子弟的名额。
更重要的是,历朝历代都沿袭着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朝中两相,御前重臣,无一不是进士出身,至于门荫取士,最?多走到三品算是到头了。
黎书期待着,这种?情况到他这里能有所改变。
——不得?不说,小梨子也是一只有野心的梨子呢!
简浩拍着黎书的大腿,毫不吝啬地夸奖道?:“小梨子,你真是一只高大威猛令人敬仰的好梨子!”
黎书不仅没有半分喜悦,反而咧着嘴痛呼出声,“诶,简兄别拍,疼疼疼!”
“啊,抱歉。”简浩没什么诚意地给他揉了揉,又惹得黎书一阵眦牙咧嘴。
简浩浑不在意,转了转眼珠,贼兮兮地说:“我有一个办法,咱们三个都能考中……”
虽然黎书觉得?即使不用简浩的“办法”他也能考中,然而还是有些好奇,“简兄有何?办法?”
安慕西同样疑惑地看着他。
不知想到什么,简浩暗搓搓地笑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平王府的墙可好跳了,我可以去他家偷题!”
黎书倏地瞪大眼睛,安慕西也僵在那里,不知作何?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加了一个设定哦,原本应该在后面说的,但是感觉有些亲等不及,所以干脆写在这里吧!
黎书的大姐早在幼年时就因为生病去世了,她和大姐夫只是娃娃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