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钝器砸到硬物上的声音闷闷响起,令臧一甩了甩被震麻的手,抽空往太允夙那处林子方向看了一眼。

此时他在厨房后鸡圈旁,这么看向林子方向,自然是什么都瞧不见的。

那日第一次见过太允夙之后,令臧一又进去过几次温泉林子,但小腹再未感受到过任何波动,这事便很快被他抛之脑后了。

另一件更重要的事占据了他所有精力--入门功课!

几日前师兄弟四人一同去看太允夙,太允夙周身寒气不再那般强势难抗,她已能自如交谈。

当时她看老/二双目精光暴涨,睁眼闭眼间视线如有实质,这分明是要进阶宗门心经第二卷第一重识真境界的征兆。

“老/二,再缓几日我出关,你便闭关进阶吧。”

为了压制珠子的寒气,师兄动了阵法,将七峰能量聚拢在瑶光峰这一处阵眼上,这处现在能量强大到超乎想象。

事实上这破珠子已经能不借用地底岩浆的能量,只靠自己自身的实力便可以将其镇压。

但七峰能量聚拢,这种机会可是百年难遇,不若借此机会,一并将这珠子炼化了为己所用,所以太允夙还需再闭关些许日子。

和臧川摇头:“师父,不着急,弟子想再试试突破极限。”

太允夙点头同意,又看向容臧言:“老三。”

“师父。”

“到时你一同进阶。”

“诶?”

容臧言皱巴起小脸,他已经极力放缓修炼速度了,怎么师父还是看出来自己也要进阶?

进阶闭关是在山后开辟的洞穴内,那里有阵法汇聚真气,虽说对进阶有益,但是洞穴背光阴暗,对皮肤很不好的啦。

太允夙不理老三一脸哀怨,这个弟子督脉有损,一旦想了法子解决大循环的问题后,实则他在修真一途是个奇才,玩着修炼都比别人拼命修炼快。

老大刚摸到第二卷二重见海境界的门槛,这个暂且不提,太允夙目光最后看向令臧一。

“小四近日都做些什么?”

容臧言兴奋道:“师父,小师弟在跟着我学做饭,他很有做饭的天赋哦,一教就会。”

谢天谢地,小师弟可快点学会吧!

学会自己就不用做饭了,烟熏火燎的,对皮肤更不好的啦。

令臧一听懂三师兄是在夸他,于是他挺起胸膛等着师父再夸奖自己。

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满是期待,亮晶晶看着自己,太允夙忍了两忍,到底还是夸了一句:“很好。”

“老/二,明日起你带着小四开始做入门功课。”

“是,弟子遵命。”

师父发了令,和臧川自然要执行,此时令臧一正在做入门功课其中之一:劈柴。

只见他双手举着一把斧子,身前是个粗木桩,上面放着根成人胳膊粗细的木棍。令臧一深吸一口气,腰部下沉,斧子高举过头顶。

“嘿!”

“咚。”

钝器砸到硬物的声音再次响起,斧子瞄准木棍狠狠砸下,然后……留下一道白印子。

令臧一瞪着眼,眼神如刀,似要用目光将那棍子千刀万剐。

他的左侧码着如同小山一般高的木棍,长短一致,粗细相同。

右侧,右侧什么也没有。

砍柴这项功课已经做了七日,令臧一至今一根棍子都没劈开,他想起昨日午时吃饭时的场景,心下略微焦急。

当时桌上摆着凉拌黄瓜,凉拌苦菊,凉拌大白菜,凉拌西红柿,凉拌萝卜……之类的一水儿凉拌菜。

晁臧海面色不虞,看着这重复了七日,每日又重复两顿的饭菜,终于忍不住质问:“老三,你是对我们有所不满?”

容臧言一脸愕然:“大师兄,我哪里有不满?”

“那这饭菜你为何重复七日,一道热菜都无?”

“大师兄,我倒是想做热菜,可是没有柴火啊。”

容臧言快要委屈死:“宗门规定,有新弟子做功课期间柴火都要现劈的,常言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现在是难为无柴之炊。”

宗门还真有这么个规矩,但别的峰没有小灶,六峰新入门弟子劈的柴都送去大食堂,那自然是不愁缺柴烧的。

就太允夙嘴刁,掌门又宠溺她,专门允她在自己峰开个小灶,想吃什么做什么,食材都是紧着瑶光峰先去挑。

容臧言入门课程完成已有好多年,柴火都是他一挥手就搞定的事,在他之前也没人会做饭。

是以这真是七星门几千年来,第一次出现柴火不够,全峰人只能吃素的场景。

容臧言为自己辩解完,顿了顿转身问令臧一:“小师弟,你何时能让我们吃到热乎饭菜啊?”

……

令臧一此时瞪着这个木棍,想起三个师兄殷切眼神,心下倍增压力。

他嘟起嘴,小声嘟囔:“再来。”

“咚。”

又是一声闷响,木棍再添一道白印,令臧一微微泄气,耷拉下了耳朵。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素白手帕拭去令臧一额头汗水,微带清凉。

令臧一受惊,猛然回头,眼里突然盛满喜悦:“师父。”

“嗯。”太允夙再次伸手过去,这次令臧一不躲了,手帕细细擦去脸上汗珠,少年人轮廓分明的脸庞透着稚嫩,但满是朝气。

太允夙拿手比划一下,微讶:“长高了。”

一个多月前还只在自己胸口位置,现在竟然长到自己嘴唇位置了。

令臧一摇头:“不够。”

“什么不够?”

“师兄,这样。”令臧一抬起手比出三个师兄的身高,那三人都在一米八二上下,他再比比自己的个头,不过是个一米五出点头。

太允夙心下好笑,小四才十五,况且之前吃的不好,身高就像十一二的孩子。这一个多月养了养,身高才开始抽长起来。

“待你长大了,比三个师兄都高。”

令臧一重重点头:“嗯。”现在他说话还不连贯,听懂话却已经没了问题。

“师父,坐。”他一把将棍子拿下来,扯起袖子细细擦了擦木墩。

太允夙眼神在他瞬间变黑的袖子看了一眼,坐下后接过那根木棍打量。

不应该啊,小四身体素质很好,力气也要比常人大一些,怎么斧子砍上去留下的都是白印?

“斧子给我。”

令臧一迅速捡起斧子,擦掉把手的汗水,这才递了过去。

太允夙终于注意到这些细节,她抬头看向小四。小四站的背光,小身板并不算健硕,但阴影投射下来,却正正为她挡住了日头。

这些细节都是老大教的么?

很是会为他人考虑,这点很好。

“这斧子……老/二给你的?”

说是斧子真算委屈它了,这分明就是一块铁疙瘩,非要形容一下的话,用前世话来说就是个梯形铁疙瘩,一头大一头小,两头都没刀刃。

令臧一眼里都是澄澈,一点也不认为自己被刁难了,解释道:“二师兄说,武器,不重要,什么都一样。”

太允夙默然,扯淡的武器不重要,分明是懒。

这把斧子是三个师兄弟轮流用下来的一把,就是因为当初老大懒,不想去领个新斧子,便将自己用过的直接给老/二。

老/二有样学样,再将被自己用到卷刃的斧子扔给老三。老三将最后的卷刃也磨掉了,这斧子便彻底没了刀刃。

为了这个家,这把斧子承担了它不该承担的重任。

既然是老/二给的,太允夙不便做改变,她换了别的话题:“你三个师兄呢?”

令臧一抬头指向天空:“飞了,收徒大典。”

三个师兄都会飞,今日一大早给师父送完饭,他们便一同飞走了。

太允夙反应过来,原来今日是开山收徒大典的日子。自己这个一峰之主去不了,三个弟子怎么都不能再缺席。此时大典应当已经接近尾声,自己也不用再赶过去了。

“咕噜噜…咕噜噜…”

一长串如同雷鸣般的声音响起,太允夙顺着声音望过去,盯住了令臧一肚皮。

令臧一微微赧然,耳朵尖悄悄红了起来,他立即伸手捂住肚子,好叫它别再打雷了。

太允夙拽下令臧一捂着肚子的手,摸了摸对方肚皮,扁扁的。

心里突然浮起一丝不满,她身上溢出些微寒气:“他们今日没给你留吃食?”

令臧一察觉到师父情绪,他急声解释:“有,好多。”

“那你为何肚皮扁扁,像饿了好几日?”

令臧一低头,扯了一块衣角揉搓,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面对家长:“都是菜,我……想吃肉。”

“你不喜欢吃菜,这几日没有肉,你便一直饿着?”这挑食怎么比自己还严重?

“嗯。”令臧一点点头,然后又立即抬头补充:“也吃了菜,饿的快。”

太允夙哭笑不得,瞧给孩子委屈的,正是长身体的年纪,爱吃肉也正常,怎么能给饿着呢。

她起身揉揉令臧一头发,问道:“会不会杀鸡?”

“会,三师兄,教了。”

太允夙大手一挥,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气势:“那好,我生火,你去杀只鸡。”

“挑大的。”

半个多时辰后,还在此地,一堆火旁坐着太允夙与令臧一。

天色微暗,火焰在令臧一眼里忽明忽暗,他咽咽口水,捡起一根棍子便要扔里面。

太允夙截了木棍:“不用再加,等这些烧完便熟了。”

“嗯。”令臧一再次咽咽口水,默默将木棍放在身旁。

这般又苦苦熬了半个时辰,雷鸣般的响声越发激烈,激烈到太允夙原本不饿的,硬生生给听饿了。

现下她也觉得饥肠辘辘,头晕眼花,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用木棍拨开灰烬,挖出一个泥球来。

令臧一盯着泥球,使劲嗅了嗅却没闻到肉味,他眼中迷惑不解,稍稍有了点失望。

肉烤没了。

“嘭!”

太允夙手起棍落,泥球裂开,再剥去荷叶,肉香味扑面而来。

鸡肚子里塞了菌菇和蔬菜,外面抹了厚厚一层酱,酱被肉吸收进去,整只鸡肥而不腻,颤巍巍等人来吃。

令臧一都惊呆了。

小弟子一脸震惊懵圈的表情愉悦了太允夙,她嘴角微扯:“这是大名鼎鼎的叫花鸡,我唯一会做的东西,尝尝。”

令臧一咽咽口水,手在衣摆蹭了蹭,撕下一只大鸡腿递给太允夙:“师父先吃。”

太允夙真是感觉饿了,她一指鸡翅:“我吃这个。”

“好。”令臧一放下鸡腿,立即撕了个鸡翅递过去,二人一同啃了起来。

令臧一吃肉实在吃的太香,太允夙看他吃,自己不自觉也吃了不少,啃最后一点肉的二人都没注意到,厨房那边走过来三人,一脸震惊不可置信和悲愤。

“师父,你与小师弟背着我们吃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