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地上的人还是没有动,莎拉重新拉弓,指着他的脑袋:“我说过这套把戏对我没用,还是数三声。”
“一,二——”
“咳咳咳……”脚底下的人剧烈的咳嗽起来,像是被莎拉绝情的话给惊到了,喘息好久才阴测测地抬头,“你是什么人?”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你。”莎拉半蹲下来拽住黑影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看着自己,另一只手挥起弓箭,狠狠地向着他正在蓄力魔法的另一只手扎过去。
“你们至少在南希帝国境内滞留半月了,期间做了什么不用我说,鬼鬼祟祟这么久,现在忽然露出马脚来是想做什么?”
黑影满头乱糟糟的头发,遮住眼睛,络腮胡子挡了大半张脸,“哈哈哈,真有意思,小丫头,我们的行踪你知道得比我们自己还清楚,难道还不知我们的目的吗?”
“你们的目的?”莎拉偏头,躲开从身后袭来的一枝冷箭,反手打?掉自动射弩机关,嘲讽道:“你们不就是想把这东西运送到你们的国家吗?”
在莎拉调试成透视功能的视野中,第一辆装载牛粪的货车角落,有一个圆圆的白色模糊影子。
她跟着这东西跟了一路,这白色的影子大概是累死野兽的头骨,弯弯绕绕通过多种方法辗转到现在,藏在牛粪里只是运送的一种手段。
莎拉收回视线,将护目镜的功能重新调回夜视,看着黑影清晰又满含怨毒的脸,转手将弓尾戳在黑影的食指上,掐在手里还没结成的手印硬生生被打断了:“你是个不错的魔法师,可惜的是我其他魔法学得并不好,唯一能看得下去的就是魔法打?断。”
黑影惨叫一声,食指的骨头和坚硬的弓箭尾端摩擦在一起,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莎拉用匕首钉透那只蠢蠢欲动,始终不怎么安分的手,冷言:“你是个不错的魔法师,但你的身体羸弱,不是一个合格的战力,不是我的对手。”
现在的局势,魔法能力强一些,尤其主攻击魔法的人大部分会被派到战场上对阵杀敌,善于侦查且手段活泛的人才会被投入敌国,用来刺探情报。
眼前这个人就属于后者,他的魔法手段频出,但魔法瞬发速度和能量纯度都不高,刚刚的大型传送魔法也是刻在魔法石上的一次性用品,被打断便破碎了。
莎拉大体在他身上翻了翻,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也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她不知道这个人还有没有其他刻着传送魔法的魔法石,但她知道,面前这个人只能算一个资质普通,平平无?奇的普通魔法师。
想到珀莉和黄路都去追其他人了,莎拉就有些烦躁,没什么耐心道:“与其白费那些力气,不如老实回答我的问题,还能少受一些苦。”
“呼、呼……少费些力气?”黑影忍受着手掌传来的清晰钝痛,疯了一样哈哈大笑:“少?费力气?是我少?费些力气,还是你少?费些力气?我早早说了,好让你早点杀死我吗?”
“你当然可以这么理解。“莎拉拔出钉在地上的匕首,血液喷溅而出,闪亮锋利,尤带着一点血的刀尖重新对准他的脖子,刀尖下面是跳动的动脉,热血喷张:“我也不想和你废话,我的目的可不是你,现在你可以作出选择了,是痛快的早死,还是痛苦的晚死?”
匕首被猛然拔出,黑影痛苦的嘶吼哀嚎,手指抽搐,撕心裂肺的程度让人以为刚刚捅的那一下不是他的手掌,而是他的心脏。
直到脖子上比着的匕首不耐烦的下压,刃尖沉进?肉里,带出一丝渗入骨血的寒意,死亡的信号丧钟般在脑中敲响,哭嚎的声音就像被掐住嗓子的公鸡,一动不敢动。
“冷静下来了?”
黑影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平复心中的怒火,半晌后慢吞吞的说:“我不过是想要一颗头骨做研究魔具的材料,这和南希帝国,和你并没有什么关系吧?”
“你制作魔具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但你制作魔具的手段和目的却和我有关系。”
她眯着眼睛,声音下沉:“很巧的是,那颗头骨我也找了很长时间,辗转去了黑市的拍卖会,就被你们半途截胡。”
“原本我是不知道这东西对你们有什么用的,但看你们如此宝贝机密地运送它,我就知道你们的身份不简单了。”
一直到这颗头骨不简单了。
想到这里,莎拉握着匕首的手不自觉攥紧,走神片刻才重新将注意力放在黑影身上,却发现黑影的表情有些诡异。
心下一沉,她的视野重新转向第一辆货车。
先前她射来的那一箭击中的是最后一辆货车,也刻意控制了角度和位置,刚刚好能够打?断传送魔法,却又不伤到第一辆货车中的东西,故而第一辆货车只是破了顶上的一个角,并没有什么严重的损坏,莎拉想要看里面的东西,还要?调节护目镜的功能,重新转为透视。
就在透视的视野内,一片漆黑,那块银白色的东西不见了……
莎拉瞳孔猛然一缩,站起来环顾四周,周围也并没有发现其他生命体征,但凭空消失的白骨……
“你……”莎拉转头的动作猛然一顿,忽地捂住口鼻,向后退去,眼前撒过一片烟雾,那人阴狠的表情透过薄烟依旧看得清晰。
忽然耳边传来“咚”的一声,身后有什么东西落地了。
脑海中并没有什么危险的信号,莎拉谨慎转头,看到了一具完整的骨架。
这副骨架全手全尾,半人高的样子,保养极好,透视能看到银白的颜色,像是月光洒下的锦缎,而那块头骨圆润,又像是被什么遮掩,带着斑驳的痕迹,明显就是之前货车里的东西。
这副骨架一下子就吸引了莎拉的目光,她下意识屏住呼吸,痴痴地盯着它。
月亮高升,大地铺了一层朦胧的月色,莎拉不自觉摘下护目镜。
她想要亲眼看一看这幅梦中反复出现的,牵动她心脏的骨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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珀莉和黄路从两头包抄了逃跑的人,数量不少?,费了他们不少?力气,但收获几?乎为零。
珀莉看着地上还在挣扎着挥动手臂的草人,皱紧眉头:“没有一个是人?我们一直追着的都是几堆草?”
“似乎确实是这样。”黄路一剑捅穿草人,剑像是没有任何阻碍,轻而易举地穿过地上的草人,这里面没有包任何东西,草人的成分只有杂草。
珀莉松开了其中一个草人的桎梏,那东西似乎也没有任何意识和指令,只知道朝着一个方向跑,挥舞着双腿和手臂,就好像被提前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更像一个提线木偶。
她把还在逃跑的草人提起来让它浮在空中,只能看到扑棱的两条腿在无用地迈着:“难不成他们是故意打草惊蛇,好掩护其他人逃走?”
黄路蹲下来,仔细研究草人生的运动机制:“这东西身上没有晶核提供能量,是用什么控制的?”
珀莉眨眨眼,伸手把草人腿上扎紧的草结拆开了,草结散开的一瞬间,草人就像是被拆了骨头,瞬间软下来,成了一对真正的草。
“咦?”珀莉像是明白了什么,又拿着手中拆下来的那根草绳,走到地上还在乱动的草人身边,伸手给它脚上捆了一圈。
草人还在乱动,只不过破坏了平衡的草人动作多了一丝抽象,看上去就好像甩着一条骨折的小腿,动作颇为艰辛。
珀莉又将草人原本腿上的草结解开,同样的事再次发生,珀莉脚下又多了一堆杂草。
按照特定的指令动作,没有攻击力,容易被破坏,不需要?晶核……
珀莉得出结论:“这东西不是什么魔具。”
黄路点头:“而是木偶。”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说:“那个人不是魔法师!”
“他是木偶师!”
二人不再管地上的那堆杂草到底往哪跑,跳上飞毯。
没了压制,草人们就像是出圈的鸭子,一哄而散,而黄路则调动最快速度,朝着来时的方向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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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拉痴痴的盯着眼前的骨架,现实中的骨架并没有透视功能中那般银白的颜色,相反,它是暗沉污黄的,甚至头骨还刚刚从牛粪中捞出来,脏污得看不出形状来,只能勉强辨认出这是一个球形。
但她非常确定,这就是她要?找的东西。
她是如此迷醉,以至于忘了自己身处何地,身旁何人,满心满眼,只有眼前这幅陈旧的兽骨。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莎拉不知道骨架周围竟然亮起莹莹碎光,也不知道身后阴沉的黑影此时的表情是怎样惊喜,更不知道飞奔而来的珀莉二人内心如何惊骇。
珀莉看到黑影高高举起手中发黑的匕首,正要冲着莎拉毫无防备的后背挥下,而莎拉面对一堆不知何物正在发光的东西失了神。
更让他们警铃大作的,是莎拉那双原本水灵圆溜溜的大眼睛,此刻竟与骨架呼应般的散发着莹蓝光芒。
一瞬间,珀莉想起了魔女小姐对他们说的话——
“北方,是眼睛。”
所以北方,是莎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