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赵老太太和树杏儿换好衣裳,一番捯饬过来后,屋里只剩下有些魂不守舍的宋妆如,
“宋小姐,李总领他人呢?”树杏儿虽是在开口问她,眼睛却四处撒么着那抹月白色的身影。
宋妆如微微蹙着黛眉道,“说有要事在身先走了。”
赵老太太不禁叹了口气,这孙媳妇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着机灵,出的事儿实在隔路,
“妆如呀,不是祖母说你,怎么连个贵客也留不住,总领大人他难得来一趟,这对行儿来说是多好的机会,你说说,连饭也没吃上就走了,李总领回去得怎么想?”
树杏儿眼里闪过失望,语气中带着惆怅道,“是啊,思行表哥还没回来呢,怎么能让总领大人就这么走了?”
宋妆如听出娘俩儿的不满,可眼下实在拉不出笑脸陪她们,卷起帐子坐到榻上,“祖母,树杏儿妹妹,我有些乏了,想歇一会儿。”
“妆如你…”
赵老太太是不满她,贵客也没留住,就陪着说了一会儿话能累到哪儿去,就是太自私娇惯了,一点也不为行儿着想,回头安慰低头不语的树杏儿道,
“祖母明儿给你做几身好看的衣裳,调样穿,下回李总领来了,肯定眼前一亮。”
宋妆如听着心里阴霾更浓了,他以后若再来可怎么办才好?
等赵思行带着盖厢房的人手回来时,还没来得及到东厢房看上一眼,就被赵老太太拉到一边去,脸皱的像个薄皮包子似的,好似错过了天大的机会般,一脸心痛道,
“好行儿,你怎么早不出去晚不出去,偏赶上总领大人来的时候出去了。”
赵思行一头雾水的看着她,“什么总领大人?”
赵老太太咋舌道,“你们宫里的侍卫总领呀,李翟李大人。”
宫中侍卫从来都只分等级,根本没有总领一说,赵思行嘴里喃喃道,“李翟…”
方才皇上来过了?
皇上既用了他名,出宫定是不愿引起轰动,便也没告诉赵老太太实情,
“我知道了祖母,咱们进去吧。”
皇上没等到自己回来就走了,估计就是想来看看麒麟。
赵老太太看着孙儿毫不紧张的模样,又叹了口气道,
“你和你那娇媳妇儿一样,都没个眼里界的。回去呀,你说说她,还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呢,哪能连待客之道都不懂,李总领本来都同意在这儿吃饭了,我和树杏儿就回屋换套衣裳的功夫,你那媳妇儿楞就叫人走了,至少也要留一留客呀。”
赵思行笑着道,“祖母,这不能怪妆儿,皇…李总领是不会在这儿用饭的。”
赵老太太不信话道,“你是李总领的肚里的蛔虫?说不定他吃惯了大鱼大肉,还爱吃祖母做的家常菜呢,你在李总领手底下做事,升官发财还不都得看人家的脸色,殷勤点儿总是好的。对了,我还正想问你,这个李总领看着和你差不多大,有没有成家呀,成家了的话,有几房妾?”
“祖母问这个做什么?”
赵老太太有些不自在道,“实话和行儿你说了吧,祖母带着树杏儿从家来的时候,都跟你舅母说好了,要带来给你当媳妇儿的…”
赵思行:“祖母,我已经有妆儿了。”
赵老太太:“祖母知道,可若叫树杏儿跟了你们总领,就算是做妾,也不算打了祖母的嘴了。”
赵思行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祖母倒是真敢想,
“祖母大可舍了这份儿心思,李总领他妻妾成群,人多得就是咱们一整个侍卫府都站不下,树杏儿表妹的事祖母不必操心,我和妆儿会替她再留意个本分人家的。”
树杏儿模样倒是不差,可皇上什么样的美人儿没见过,就算进了宫,只怕新鲜两日就要被皇上丢在脑后,与其孤零零的老死宫中,不如找个寻常人家做正妻,日子也能安稳无虞。
树杏儿走过来恰巧听见,两手捏得紧紧,表哥说的没错,她是应该死了这条心。
只怕她连做他妾室的资格都没有,李总领那样气度不凡的人,怎会看上她一个农家女。
赵老太太只觉他夸张,不以为意道,“我看你这一辈也赶不上你们总领了,有能耐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妻妾多只能证明人家有本事,再说树杏儿模样又不差,捯饬好了谁见了不欢喜,就是皇上来了,也要看上一眼。”
祖母这话说得倒不假,他如何能赶上天子。
说完见赵思行笑出声,以为他是觉着自己和树杏儿是在痴人说梦,说话便有些没轻重道,“若树杏儿都不能入了李总领的眼去,就剩你家那个了?”
“祖母。”赵思行不悦的皱起眉。
赵老太太也意识到自己这话不妥,老脸一红,“我就那么一说,我看你别是见惯了仙女儿,现在连西施都不放在眼里了。”
余光突然瞥见站在一旁的树杏儿,笑着拉过她道,“都听见了,我和你表哥闲说话,你别往心里去,你放心,祖母定会为找个合适的夫君。”
树杏儿勉强的笑了笑,她一点也不想要什么合适本分的夫君。
“祖母别打趣我了,树杏儿不打算嫁人,若是宋小姐不嫌弃,我倒想留在她身边,做宋小姐的丫鬟也不算委屈了我。”
她出身低,京中人哪个不是眼高的,怎会看上没有身家仪仗的她,就算她命好,也不过是嫁给个岁数偏大的,或是有个营生的商贩…
只是,她已经见过了她认为最好的男子,又怎会再看得上旁人。
赵老太太听出她话里的自嘲,心里又琢磨起撮合她和李总领的事,树杏儿既有心,自己不妨帮她一把,成与不成就全看她的造化了。
“树杏儿,走,跟祖母回屋,咱们不理你表哥。”
赵思行摇了摇头,没想到树杏儿竟对只见了一面的皇上动了心。
晚上送走了帮工们,赵思行喂过马后,回了东厢房,屋里并没有点灯,借着月光赵思行看见在榻上蜷缩成一团的宋妆如,忙上前唤她,“妆儿?”
宋妆如一听他的声音,突然有了精神,光着脚下地跑下地道,
“夫君,你回来了。”
怀里一沉,身前尽是她的幽香,赵思行被她紧紧抱着,心像是一下就被填满了,轻轻将她横抱在怀里,
“地上凉。”
“我本该下午回来,就来看你的,今儿是第一天动工,我不在总是不好的。”
宋妆如在他怀里点点头,有些委屈道,“那西厢房还要多久才能盖好呀?”
赵思行把她放在榻上,“妆儿是嫌这东厢房破旧,想早些搬过去?”
说着走到屋子中间去点灯,“最快也得半月余。”
还要半月?他们还要再等半个月才能圆房…
宋妆如缓缓放下挡在眼前的手,适应了光亮后,一双潋滟的凤眸的认真的看着他,
“夫君,今晚…留下好不好…”湿亮亮的眸子带着一丝乞求。
赵思行大手有些笨拙的将她搂在怀里,“妆儿,你这是怎么了?”
她有些害怕。
宋妆如靠在他结实的胸膛,小手抓着他的衣襟,声音轻轻道,“还要半月呢。”
那人走了这么久,自己心中不安的念头,却一直没能消散,她就是不想再等下去了。
赵思行手上一顿,心里却甜丝丝。长目带着笑意,看她道,“半月转眼就过去,妆儿这样着急,我还能飞走了不成?”
“飞不走…”
宋妆如看着他漆黑的眸子,突然安心了不少。
到底要不要把事情都告诉夫君他呢,宋妆如在他脸上看了看去,若说了,夫君又会是什么反应…
赵思行感觉她今晚有些不对劲儿,开口道,“妆儿,你是不是有话想和我说呀?”
宋妆如装作若无其事摇摇头,“没有呀,我只是在想…”
笑着的试探道,“夫君,李总领为人如何?今日我没多留他在府上,不知李总领他会不会怪我失礼,因而迁怒于你?”
赵思行摇了摇头,“李总领不会怪你,更不会迁怒我,他为人如何,我不敢妄言,待我倒是好的。”
听他这样说,宋妆如心一沉,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说的话,一下全咽了回去。
那人是夫君的上司,夫君又这样信任他,若自己与他说了晌午之事,只怕会徒增烦恼,说不定还会为着自己丢了官职。
况且那人眼下还没把她怎样…
“那就好,是我多虑了。”宋妆如还是暗示了他几句,
“夫君在外保有防人之心还是好的,李总领眼下虽对你不错,他日万一因旁的事对你…”
赵思行不禁笑出声来,妆儿若知道,她们口中的总领是当今圣上,就不会有这样多的顾虑了,再说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卫,有什么值得皇上去陷害的。
轻声安抚她道,“妆儿说的我都记下了,会提防着他的。”
宋妆如见他应下得这样痛快,也不知是不是在应付自己,凤眸带着丝乞求道,“那夫君可要往心里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