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春

作者:羽林灵

自从在医院徐洪易赶走姜末后,两个人就没有通过电话,没有发过任何信息。姜末删了他的微信,徐洪易是知道的,因为他再也看不到她的朋友圈。

电话号码删没删,徐洪易印证不了,所以突然看到姜末的名字显示在他手机上,徐洪易接电话的时候居然有一丝动容。

面对姜末的质疑,徐洪易想的不是有没有下限的问题,作出的回复居然是一句:“原来你有我的号码啊。”

“徐洪易,你会不会抓重点?”

好吧,重点就是他刚刚正和肉肉聊得愉快,电话突然挂掉了,他知道那头一定被抓包了。不过给自己女儿打电话就是没下限?这话徐洪易十分不认同。

不过这么快,他和肉肉的秘密就被姜末发现,徐洪易还是挺意外的,他可能真的高?估了一个中班小朋友的克制力,虽然肉肉看起来挺懂事的,不过到底还是孩子,看到稀奇的电子产品,总会忍不住想玩,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

所以重点,还是肉肉。

“姜末,你别骂肉肉,太晚了,别吓到她。”

徐洪易慈父般的请求并没有换来姜末的感动,反而给他下了通牒:“我的女儿我会教,你以后别再搞事情?。”

“诶,我跟我女儿说话,怎么是搞事情??”

“谁告诉你她是你女儿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徐洪易那头也不甘示弱起来:“我说是就是,没有我你生得出来?”

姜末气结,啪嗒一下把电话挂了。

被挂电话的徐洪易还是很不放心,他担心姜末会骂肉肉。徐洪易还没睡,打电话的时候正在笔记本前做事情?,接完姜末的电话后,他再也做不下去了。

徐洪易给司机打电话让过来接他,然后轻手轻脚下楼。

冬日的小区十分宁静,一点风吹草动的声音都很明显,徐洪易走到那栋熟悉的楼前,前后绕了几圈,并且在楼下站了一会,确定没听见任何小孩哭泣的声音才离开。

原来这就是当爹的感觉,真是让人操碎了心,可就算操碎心,那也是很幸福的。

不过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徐洪易决定找姜末谈谈。

不过,杭州那边有事情?需要去处理,徐洪易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H市。

徐洪易一走,徐老?太太坐不住了。

她都来了好几天了,小孙女连她这个奶奶都没见过,她也只在车子里见过孙女两次,这样下去可怎么行?

徐洪易又去杭州了,也不知道要去多久,老?人家最耗不起的就是等待。

所以徐老?太太决定自己去找姜末。

老?太太这次没有上楼去,就站在姜末公司的楼下等着,姜末十一点四十从大门口出来的时候,看到了站在花丛前的徐老?太太。

老?太太的穿着灰色的呢子大衣,脖子里裹着围巾,不知道在冷风中站了多久,见到姜末的时候,不断在搓手。

很多年没有见过面,姜末有一瞬间怔住了,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姜末,能和你谈谈么?”徐老?太太走上前去,笑着对姜末开口。

姜末知道她肯定是为了肉肉和徐洪易而来,不过面对一直搓着手的徐老?太太,拒绝的话她突然说不出口。

正好是午饭时间,姜末请徐老?太太去了公司隔壁的餐厅,两个人分别点了饭,付钱的时候,徐老?太太抢着扫码,把饭钱付了。

不过很显然,徐老?太太的心思不在吃饭上面,用勺子送了两口饭之后,停下来了。

姜末猜想她应该憋着一肚子话不知道怎么开口,主动打开话题:“你怎么不吃了?不合胃口吗?”

老?太太摇摇头:“最近食欲不好,一顿吃不了几口饭。”

仔细看,徐老?太太的确比前些年瘦了很多,两鬓的头发也白了不少。不过对于老?年人瘦倒是比胖要健康。

“肚子不舒服,上不去下不来的感觉。”老?太太说着,轻轻一笑,“人老了,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病。”

徐老?太太说完,话锋一转:“你气色也不太好,这些年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太容易吧。”

终于扯到孩子身上来了。

姜末吃完最后一口饭,抽出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嘴,然后将面前的空盘子推到一边。

“我还好,只不过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姜末说的是实话,昨晚给徐洪易打过电话后,整个人一点睡意都没有。

后来她披了外套去阳台上站了一会,结果一低头看到楼下有个人站在路灯下。他穿着黑色的大衣,在楼前走来走去,不时抬头往上看一眼。

姜末当时没有开灯,所以对方并没有看到她。

姜末不知道他大晚上突然跑过来想干啥,就靠在窗户那里看着他,他徘徊了一阵,过了会就往小区大门走去。

“孩子小,当妈的的确是比较费神,这一点我深有体会。”徐老?太太接着话题继续往下说,“当年洪易他爸去世的时候,洪易才上小学,我一个人拉扯大他们兄弟俩,那种心酸和无助只有我自己知道。”

徐洪易没有跟姜末说过他爸的事情?,此刻听到老太太的话,姜末倒是愣了下。然后她居然有点理解徐老?太太,为何对徐洪易管得那么多了。

作为母亲,孩子都是自己的命,特别这种?独自拉扯大的孩子,对于她们来讲,不仅仅是命,还是强大的精神寄托,人生所有的期待都在孩子身上。

“正是因为这样,我对他们哥俩要求很高?,因为我这辈子所有的希望都在他们身上。尤其是洪易,他从小就聪明,脑子活跃,我希望他各方面都比别人强,包括婚姻……”徐老?太太说着停顿了一下,“所以我当时反对你们俩在一起,我接受不了他娶一个二婚的女人。”

那么现在呢?是继续反对还是为了肉肉勉强同意?

姜末没有开口,有些话不该由她来开口,她继续沉默。

“不是你不好,只是你没有满足我的期待而已,这不是你的错,真的,我其实一点也不讨厌你这个人。”

姜末心里冷笑一声,难道这不还是一个意思么?

姜末觉得挺没意思的,她有点想走。

但是老太太显然没有说完:“……这些年你一个人带着孩子,洪易也是一个人呆在杭州,我知道他心里在怨我,他这几年都很少回家。”

徐老?太太说着叹了口气:“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在中间反对,你们俩可能早就已经结婚了。你们如果一早结了婚,你有可能不会去深圳,你没去深圳洪易就不会去机场送你,也就不会出车祸,他没有出车祸也就不会赶你走,他没有赶你走你们就不会天各一方,肉肉也不会没有爸爸……”

徐老?太太声音哽咽:“……姜末,都是我这个老太婆的错。”

往事被提起,犹如放电影一般历历在目。

不过再心酸的过往,因为沉淀了这么多年,不管是恨还是爱,似乎都淡薄了不少。

姜末凝了凝视线,淡淡开口:“都过去了。”

徐老?太太一手捂着面,摇了摇头:“没有过去,肉肉还没有爸爸,洪易还没有结婚,你也没有结婚,你们不应该是现在这样,你们明明都爱着对方……”

老?太太似乎比姜末还伤心,她大概是自责的吧,所以说,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都需要时间来验证。

徐老?太太难过了一会,然后吸了吸鼻子,目光诚恳地看着姜末:“姜末,和洪易和好吧,肉肉需要爸爸。”

直到这里,姜末才知道原来老太太今天是来做和事佬的,她向姜末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那么姜末的态度又是什么呢?

坦白说,如果不是再次见到徐洪易,如果不是徐洪易这两天在背后搞小动作,姜末心里真的不会泛起涟漪。

在姜末心里,无论是最初见到徐洪易,还是走过曾经的现在,她一直没有苛求过什么,对自己对徐洪易,都是一样。

不过现在,徐洪易这个祸害,他又出来作妖,企图搅乱她的一池水了。

姜末没有表态,事实?上,在徐老?太太面前她也无需表态。

徐老?太太虽然有点失望,不过还是很客气地跟她说:“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

徐老?太太的转变确实?挺大的,出门的时候,姜末跟她道了一声再见,然后姜末往左走,徐老?太太往右走。

突然地,后面传来一声撞击的巨响,才走出几步的姜末吓了一跳。转过头去看,居然看到徐老?太太躺在马路边上,路中间停着一辆汽车,另外一辆电瓶车滑出老远。

姜末吓坏了,连忙跑过去。

徐老?太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姜末也不敢碰她,只能在耳边叫她:“阿姨,阿姨,我是姜末,你怎么样?”

路人围了过来,有人已经报警,也有好心人拨打了120.

姜末叫了几句老太太都没有动,她心里很急,俯下去整个人趴在地上,正要用手去探徐老?太太的鼻息的时候,老?太太终于哼了一声。

“姜末啊,我没事,我就是头晕……”

谢天谢地,能出声情?况应该不至于太坏,姜末心里松了口气。由于没看到老太太怎么倒地的,姜末也不确定她伤得严不严重,医生还没有来,姜末不敢乱动她,只能掏出手机给徐洪易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姜末差点都放弃了,那头的徐洪易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居然来了句:“想我了?”

都什么时候了,姜末真想回他一个:想你个鬼!

当然,姜末不可能这样回他,她说的是:“你妈妈被车撞了,你赶紧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