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单和被罩都上绣着朵朵合欢花,针线细密,花儿如同掉落在床褥上一般,还可在帐间嗅到一股合欢花淡淡的清香。
其实合欢花是有香气的,只是味道远不如茉莉花百合花那样扑鼻,需要捧一大把,凑近了闻才可以闻到。
就如感情一般,有轰轰烈烈的,也有细水长流的。
但顾铭更希望自己与黎离的感情可以在刚开始时,若干年后能够是细水长流,举案齐眉。
瞧见顾铭像个大爷一般大刺刺地躺在自己的靠着自己的枕头,斜躺在床榻上,没有脱掉鞋袜的脚悬在床沿上,黎离插着腰,给他了一记眼刀。
没想到顾铭竟然说了句:“疼。”幽深的眸子此时却是晶润润的。
黎离扶额,搬了个小凳子来脱下了他的短靴,又缓缓掀开他的衣物。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层匀称的肌肉,顾铭习武多年,有肌肉也不足为奇,不过穿衣的时候却叫人感觉十分消瘦。
不过比起身量,身上大大小小的印记才更是触目惊心。
在猎场的那晚,灯火幽暗,黎离只关注到顾铭肩上和背上的那几道血淋淋的抓痕。
而今日屋内点着好几盏灯,她才发现其实顾铭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挺多的,不过颜色比较淡,还是能看到细微的差别。
腰上和肩上的伤口流了很多血,特别是腰上的伤口,已经和里衣粘在了一起,黎离不由得抬头看了他一眼。
只见顾铭也直愣愣地正看着自己,只能匆匆错开了眼神。
其实她当时是很想问问的,为何他身上会有如此多的伤痕,不过却没有立场也没有身份去问。
她知晓顾铭身体异于常人,那么这么久了还能留下痕迹,那日必定是伤的很重。
顾铭在她心中,就是天之骄子,地位高、长相好、学识好,不过这都是表面上他给人的印象,与他带给别人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意识到,以往的那些日子,都是他在尽力去了解自己,自己却从来没有主动的更进一步去了解他。
靠在两个叠起枕头上的顾铭瞧着黎离那一会纠结,一会又犹豫的样子,瞧了好一会,还嘟囔道:“流这么多血还笑。”
她的长发简单的编了一股辫子,用一根红色丝带绑起,斜斜地堆叠在肩头,大红色的齐胸舞衣衬得她肤色更白,面庞柔和,弯弯的睫毛与蝴蝶一般轻颤,轻柔中带着些许娇媚,眉头却是紧皱着的。
黎离的手法轻柔,生怕弄疼了他,先是用清水将伤口周围的血迹擦干净,再轻轻涂上药粉,最后轻柔的将伤口包扎起来。
虽说这些伤药都是上好的,但涂在伤口上难免有些刺痛感,自己破了皮涂药时还疼得不行,可顾铭居然一声不吭。
这是黎离*替他人包扎伤口,包的确实是不大好看。
纱布混乱交叠,最后打结的地方也是黎离随手打得结,竟打成了死结,只能下次换药时用剪刀剪开了。
黎离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瞧见顾铭闭着眼,泛白的唇轻抿,一双桃花眼清冷寡淡,虽是带着病态感,五官的张扬凌厉却没有褪去,只是淡淡的一个眼神,就似居高临下的俯视。
不过面上却没有一丝狰狞的模样,好像受伤的不是他一样,叫黎离无比诧异。
正在出神时,突然头顶轻飘飘的传来一句:“想问什么就问吧。”
黎离一惊,看来是被发现了。
咂咂嘴,又看了看包扎的伤口,将衣衫合上,起身坐在床沿上,小心翼翼的问道:“我能问吗?”言语中带着些许试探的味道。
顾铭听在耳里,觉得不太舒心,两人这种状态好像又回到了初见不久的样子,隔得很远,黎离说什么总是会试探一番,做什么也会刻意*自己,这不是自己想要的。
他笃定她是喜欢自己的,可两人变成这样,就证明存在着问题。
光影绰绰,一幕幕浮现入他的脑海。
初见时她穿着一身单薄的旧衣衫,站在冷风中望着九曲台上的一抹红瑟瑟发抖。
再见时,她摆足了一副恭敬模样,低眉顺眼。
再然后,就是他自以为了解她,并擅自决定了她的命运……
如走马灯一般,闪过一幅幅画面。
现在,那个低眉顺目的六皇子出落成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在他被恩怨纠缠,浑浑噩噩,迷惘不知去路之时,她出现在了她的人生。
明明前路那般不堪,她却还是开开心心的,对生活充满期待,眼里好像有星星。
她的灵气,好像是永远都不会枯竭的山泉。
和她在一起时,他很放松,觉得这残酷世界的尔虞我诈和阴冷沉闷都离他远去了。
烛焰颤动,这些记忆又都成了凌乱的碎片。
每一片又都藏在他的眼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