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依然忙于开业典礼,只是时不时会想起华光的事。
暗暗的焦虑在心里弥漫,很快,这份焦虑也渗到了几个核心员工那里。
董事会秘书梁睿中去京州快一周了,迟迟没有返回清城,这在过去三年里,从没有发生过。
钱董第一个警觉,他特地躲开公司里的人,下班后去了叶家别墅,以看望叶老太太的名义,找叶青说了自己的焦虑。
“叶总,这事有些反常,我想办法让人在京州打听过,但根本打探不出来。”
不是钱董无能,而是叶氏扎根南方的清城,和北方京州圈重合很少。
除了距离,还有实力差距。清城是近三十年南方的新兴城市,发展再快,也及不上树大根深的京州圈。
京州程家更是京州圈的核心,外界能看到的,只有华光如何步步壮大,对内里的故事全都云里雾里。
这些年网上的所谓扒皮贴,都是隔靴搔痒,偶尔有一两个深入热帖,又会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叶青笑了笑,不在意。“没这点把门的功底,怎么做顶级豪门?”
“您这里呢?”钱董提示她,好歹叶青和程律林订过婚,她也能算半个程家的人。
叶青当然和程律林通过话,不过聊得并非程家事,而是新片,程律林预备给裴黎拍摄的新片。
“程律林在清城没走,忙事业呢。”
裴黎缠程律林缠的很紧,程律林又一向手松,目前已经在拿钱给她买剧本了。
叶青在给奶奶煮粥,叶家虽然乱,但物质上从没亏待过她。
有限人生里,叶青十指没沾过几回阳春水,偶尔沾下,多出于想表达下善意。
不过,这善意多半会被误会成谋杀——就比如眼前这锅想要表达孝心的粥。
说起来,她也给程惟知煮过粥。在认识第三天,被伦敦的大雨淋透的他得了感冒,在房间里不断打喷嚏。
吃完那碗粥,程惟知再也没让她开过火,亲自承包了厨房。
这男人,哪里是养她的胃。
分明是保命。
叶青想着,笑着搅动着那锅粥。
“您还笑得出来。”钱董已经愁得失眠好几天,“要不联系下苗总?”据他所知,苗荷也回京州了,至今未归。
叶青的笑容隐去,觉得锅里的粥有点干,倒了点冷水进去。
“你觉得苗荷会和我说实话?”
钱董知道不会,别说叶青只是订婚,就算真结婚了,以苗荷的性格也会防着叶青。
叶青还在专注煮粥。
倒了冷水的粥好像更不能看了,叶青知道自己又煮砸了一次,等粥滚了,盛了一碗,自己吃。
至于奶奶的那份,她让张阿姨重煮。自己的厨艺,就别糟蹋老人家的胃了。
一份怪味粥含在嘴里,让叶青的眉头紧紧皱着。
钱董旁观她煮粥,都忍不住皱眉。
罢了,叶青放过了自己,放下了那碗烂粥。
“不管华光如何,持有叶氏股票的是苗林资本,所占比例也还在20%以下。”总的来说,在叶青目前能控制住的比例之内。
“先全力以赴把开发区销售做好,只要前两期的资金回拢到账,他们发难我也不怕了。”
自年初开始,叶氏的现金流就开始回正,到年中时,开发区地产的销售额已过百亿。
刨去先期贷款和成本,开发区已经开始为叶氏赚取巨额利润。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开始着手对付程律林。
现代、浪漫但实用,是叶青给开发区的定位,总的来说,最后的效果符合她的预期。
叶青喜欢能管理的预期。
她送走钱董后,翻了翻微信,和程惟知的微信还停留在【落子无悔】上。
程惟知是她现在管理不了的预期。
她点进了程惟知的朋友圈,空白,和以前一样。
程惟知第二次表白时说,她对人防备很深,有一层铠甲。
“我会走到你的铠甲里面,直到替代它。”
这男人的嘴开过光,每句甜言蜜语都在她心里闪着光。
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看着这人一片空白的朋友圈,叶青觉得,自己可能连他的盔甲到底什么样,都没摸透过。
张阿姨手巧,半小时就给奶奶重新煮了粥,叶青陪奶奶坐在餐厅里喝粥。
奶奶也问起钱董来的用意,叶青没想彻底瞒住老人家,把苗林资本想要发债的事说给她听。
末了,回到了她这几年经常会提的事。
“奶奶,四姑看中我的那份信托。”四姑叶敏逍不看好叶氏,想拿手里的股份和叶青的信托基金换。
那些股份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叶青其实很想收来。
“不行。”病到干枯的老人面上坚毅,不让半分,“那是留给你的防身钱。”
她又被拒绝了一次。
别墅的门铃突然响起。
打开门,是多日不见的梁睿中。
风尘仆仆,满脸风霜。
“怎么了,梁秘?”
梁睿中说:“叶总,程家请您和律总一起去京州,明天程家有个家族聚会。”
叶青皱眉,连奶奶也迷惑。
订婚三年,程家从未邀请过叶青参加任何聚会。
“梁秘,怎么深更半夜,一点准备都没有?”
梁睿中只是个传声筒:“老程董的意思是,今年的中秋快要到了,您也该见见家里人了。他特意派了家里的飞机,等在清城机场,请您收拾下,和我去机场。”
家里的飞机?
订婚三年,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形容。
她,叶青,要坐程家“家里”的飞机。
真好笑。
“梁秘书,哪有家庭聚会深更半夜来请人的?”奶奶伸手拦住了叶青,“而且,还没有正式结婚呢,要拜访不也应该双方家长一起先坐下来吗?”
奶奶对程家的不快由来已久,只是程家三年来不提结婚的事,叶青又反复劝她,这才隐忍不发。
梁睿中回:“老太太,我只是奉命来接人,您的话我也会告诉老程董。”
不卑不亢,但毫不让步。
叶青说:“梁秘稍等会儿吧。”她随手带上了门。
奶奶拦住她问:“程家这是想干嘛?”
“见见就见见呗,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推着奶奶回房间,“您早点休息,我去趟京州,正好还能去家之后要投资的公司。”
奶奶拉住她的手,“你太累了,好歹明天再去呢?”奶奶知道,就刚刚钱董还在厨房和她说了很久的话。
“没事,我不累。”她亲亲奶奶,像童年时候撒娇那样,“你的小公主可喜欢忙事业啦,真的真的。”
“去程家算什么事业?龙潭虎穴的。”
“算啊,他们给叶氏出了一百亿,我这是大半夜去银行见债主。”
奶奶无奈笑了,她劝不动孙女,也说不过她。
叶青收拾了几件衣服,和梁睿中坐上了车。
不同于她常用的老款奥迪,程家派的是一辆豪华商务车,似乎和她重见程惟知时看到的是一辆——真·家里的车。
车已经在机场高速上,夜半时分,高速却还是有点堵车。
清城不愧是南方近年来发展最快的城市,堵车水平已经在追赶老牌堵城京州了。
梁睿中面目严肃,自上车后,一言不发。
叶青比他放松,斜靠在座位上和秦优发消息:【我在去京州的路上。】
清城第一女首富:【??见前男友?】
秦优前几天掐着叶青脖子,逼问了三年前的事,知道了个大概后,除了给叶青竖个大拇指,连评价都没力气给了。
吃瓜吃撑的秦优给她唯一的建议就是:男人的爱太飘,程家的水太深,快逃。
清城第一女首富:【他的话你就听听,手里的事千万别停。】
被人背叛过的秦优对爱情没有期待,比起爱情,她更信自己账户上的钱。
所以,当叶青说起程惟知说会用华光的权利,帮她解决苗林资本的问题时,秦优让她千万别信。
生怕叶青忘记,秦优把这消息发了三遍。
叶青回:【我知道,不是见他,是参加程家家族聚会,和程律林一起。】
清城第一女首富:【??程家想干嘛?以前怎么没叫你去过?】
叶青:【鬼知道。我来问问梁睿中,你等着。】
叶青从手机里抬头,喊了声“梁秘”。
梁睿中下颚紧绷,喉咙滚了滚,才敢回头看她。
“叶总,什么事?”
叶青让他放松点,自己则双腿交叠起来,语气愉悦:“梁秘书,我以前怎么没被邀请过参加这样的聚会呢?”
三年前的订婚是在清城,那次与其说是订婚,不如说是股权置换会。
程家人除了程律林的母亲苗荷,谁也没来,连他亲爹都没出现。
梁睿中慢吞吞地和她解释:“老程董今天想起来没有见过您,所以临时起意。他的意思是,您订婚也很久了,之前是程家失礼。”
失礼?叶青有种快被逼婚的不祥预感。
她情愿程家一直失礼下去。
叶青又问:“梁秘方便说说之前去京州干什么吗?梁秘可还是我叶氏的董事会秘书,擅离职守一周总要告诉我原因吧?”
梁睿中想逃避,但叶青目光灼灼,大有不答再问的意思。
“小程总想听听苗林资本的资金动态。”
叶青挑挑眉,意外他如此痛快,交代了自己和华光的来往。
可梁睿中想说的也仅止于此,两人一路没再聊天,直至清城国际机场。
几乎是在进公务机候机室的同一瞬间,梁睿中意外地伸手拦住了叶青。
“叶总,小心。”
语气里都是担忧。
叶青抬眸,程律林在约十米外的地方。
身边还有只红衣“狐狸”。
两人都红着脸,有酒气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