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缈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陈斜挪了两步,走到旁边的行道?树旁,懒懒散散往上一倚,一手下意识去?摸兜里的烟,何缈紧跟两步过去?,伸手就摁住了他的手腕。
“不许抽。”
“不成瘾,偶尔一根。”
何缈坚持:“也?不行。”
陈斜顺势反捉住她纤细的手腕:“要监督我戒烟啊?”
“女朋友这个权利还是有的吧?”
“有,当然有。”陈斜促狭地笑?起来,就像是脑子里又闪过了什?么骚出银河系的点子,下一秒,何缈果不其然听见他说,“我之前戒过一次烟,靠的是口香糖。就你知道?吧,口香糖这个东西,嚼久了会?导致下颌骨变宽,影响颜值。你也?不想自家男朋友逆天的颜值因此而打上折扣吧?”
何缈近距离仔细端详了一下,这张脸是真的没什?么毛病,从剑眉星眸到挺鼻薄唇,从完美左侧颜到无死角右侧颜,没有一丁点瑕疵,这颜值拎出去?完全可以?吊打选秀节目里的出道?天团。
她发散性地想象了一下,脑海中浮现一张因为嚼口香糖嚼得咬肌过分发达的脸,扑哧一乐,差点笑?出来。
“也?挺帅的吧,线条轮廓多分明。”
陈斜伸手就掐她的脸,龇着牙:“再说一遍?”
何缈的脸被他掐到变形,说话声?也?含混不清:“辣……你唆……肿么办嘛?”
陈斜严重怀疑她在趁机卖萌,腾出一只掐她脸的手,拇指、食指一并,捏住她的上下唇,索性让她的嘴嘟得更彻底一些,另一只手探上她的背,往自己的方向一摁。何缈猝不及防朝他怀里倒,陈斜身子略微前倾,张嘴就咬上她的嘟嘟嘴。控制着力?道?在她的唇瓣上轻啃了两下后,捏她嘴唇的手松开?,改捏下巴,趁着她齿间一松,他急切地将舌头探进她的口腔。
“唔……”
他的动作看?似温柔,实则很是强势,舌尖追着她的舌头跑,很快就榨干她喉间那点稀薄的氧气。
陈斜睁开?眼,看?着小?姑娘被他亲得面色潮红,呼吸急促,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他心头恶趣味起,舌尖在她门前两颗兔牙上一舔,在何缈身体蓦然僵直间,舌头退出她的口腔,描着她的唇线,细细地来回舔了一圈。
然后才意犹未尽地离开?了被他短时间就折腾得水光扑扑的唇。
何缈有理由怀疑这个人?的电脑或手机里起码存了10个T的小?电影,有一半估计还走剧情。
她顶着一张红大于青的脸,十分复杂地发问:“陈斜你为什?么这么色.情?”
“……”
陈斜大概是没想到就因为这么一点小?小?的恶趣味,自己就被扣了一脑门黄色颜料,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学霸平时是不是只看?CCTV-1,你哪怕看?点儿黏黏糊糊的言情偶像剧也?不至于给我扣这么大帽子啊?”
何缈怒道?:“我看?啊!”
“哦?”
“现在言情剧都不给拍这么大尺度了!还有小?说,脖子以?下都不能够。”
“……”陈斜点点头,“这样?啊,我们这才脖子以?上你都受不了,你以?后还要不要跟我过了?”
何缈再度震惊了。
什?么叫无耻?这就是了!什?么叫骚到没边?这就是答案!
怕她想象力?过分发散,把自己想象成一个臭不要脸的大淫.棍,陈斜给这个话题开?始画句号:“我呢,就是用实际行动告诉你,要我戒烟可以?,但是得用这个戒。”说着他用食指点了点她的唇。
何缈想了想说:“你现在抽烟频率如何?”
陈斜没那么快作答,挺认真地计算了一下似的:“也?不多,一天就二十四次吧,一次一小?时。”
何缈:“……”
何缈手边没有趁手的家伙,不然她真的想砸死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倒霉玩意儿!
陈斜这回真不逗她了,拍了拍她的头:“一般不抽,真的,真想抽了你在身边就拽过来亲一顿,你不在身边我就给你发微信,你给我回个亲亲的表情就行,好不好?”
他每次不正经,何缈就会?被他弄奓毛,然后无可奈何地和他过招;而他一旦恢复那副正经做派,何缈心里又会?不可抑制地软下来,他说什?么,她都只想毫无条件地顺着。
“好。”于是她说。
“那继续说正事?”
“嗯。”
“徐岛那天来找我的时候,很亢奋,原因是他找到了温局新的玩法。”
陈斜垂着眼,下意识又想去?摸烟,又止住了。之后他说了很多,但总结起来,却并不是很复杂。
撇开?文理分科考那天不算,陈斜和刀哥上一次打温局是在七月份,过去?了小?半年,这小?半年的时间里,刀哥在对陈斜越来越汹涌激增的敌意里,冥思苦想着两全其美的新玩法,既能拿到钱,又用不着耗损自己的身体。
他的确想到了,法子很简单。不亲自上阵,他不再做直接的打手,而是作为掮客,找人?和陈斜打。
其实这个想法他很早之前就冒出来过,但不是人?人?都有他那个胆。欺软怕硬是很多人?骨子里的劣根性,平时收个保护费收得耀武扬威,那是因为他们自以?为充当了法律底线之上的“强者”,最差的后果也?在自己的承受范围之内。而一旦站上地下擂台这种地方,道?德伦理、法律纲常都被排在生死之外了,人?身安全没了保障,平时的为虎作伥在这个时候发挥不了任何作用,畏死的、刻在骨子里的胆小?鬼属性暴露无遗,哪怕事后金钱相?当诱人?,也?不敢拿自己的命去?搏。因此,别看?刀哥平时身后跟着不少碎催,但愿意接这茬儿的真没有。
那天他找到陈斜,说要开?启人?生的新纪元,原因无他,就是他找到了愿意接茬儿的人?,而且还不只一个。
刀哥一直有为此做积累,他结识各种三教九流之徒,碰到嗜钱的,就会?试探性地给人?释放一种“跟着哥,哥带你赚大钱”的讯息,他会?给人?把其中的利害关?系讲明,对方要么急需钱,要么爱钱的同时自认本事不错,干一架也?无妨。那么这个时候,刀哥就会?充当起中间人?的角色,丢出一份把自己从中择得干干净净的协议,并口头提出要拿三个点酬劳的要求,对方一旦同意,他的储备库则加一。
他甚至为了储备更多的赚钱“资源”,还深入到了淮西周边的一些偏僻村庄,拉拢那些父母不在身边的、三观还没完全建立起来的留守少年,企图利用他们没钱、缺钱,想拥有更多钱去?找父母,或者发展爱好的弱点,将他们发展成自己的“后备军”,以?供自己随时发落,好上“战场”和陈斜对擂。
文理分科考完那天,陈斜心情并不是很好。除了数学外,其他科的卷子都是大片大片的空白,他搞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矛盾地得过且过着,向着一个明确的却并不那么顶尖优秀的目标迈进,那么在目的地到达之前,他需要那么耀眼刺目的金光加身吗?还是说这样?其实就够了?可是他喜欢的那个女孩那么优秀,永远站在山巅,他是不是也?可以?上去?陪陪她,不必一直蛰伏山底?
他带着深重的思绪往考场外走,而满面春光的徐岛迎上来就是一顿兴奋的叽里呱啦,把自己如何积累“后备军”的事迹讲述得慷慨激昂,这带有浓重的、传销性质的洗脑式拉人?入股法,直接触碰到了陈斜身体里埋着的那颗地雷,一瞬间引线仿佛烧得嗞啦作响。
偏偏刀哥还在兴头上。
“你看?哈,你本事了得,身体素质又好,往那擂台上一站,那就是打不倒的战狼!斜哥你放心,我找的那些人?,都给你把过关?了,我知道?他们都是什?么货色,没一个是你对手。至于出场费嘛,还是和以?前一样?,你二我八。你知道?的,我找到这些人?也?不容易,还得分出去?五个点。多的你也?甭跟我要,成吧?”
见陈斜不说话,脸色极黑,刀哥决定退一步,毕竟有了这堆“后备军”,他也?不用再按季度来钱了,一个月让陈斜上去?打个三四五次的,应该也?不成问题。如此一想,倒也?划算,他自以?为爽快地摆摆手:“这样?吧,你刀哥我做人?厚道?,再让你一个点,你三我七。别再跟我讨价还价了啊,你再压,我这儿都没有利润空间了,啊卧槽——陈斜你他妈——”
“犯什?么病”四个字刀哥没有说出口,陈斜一拳打在他左边脸颊上,动作凶狠,霎时满口的血腥吞没了他所有的声?音。
刀哥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拳给打懵了,人?直接往后踉跄了好几?步。他刚站直身子,准备质问回去?,陈斜再度冲了过来,单手揪住他的衣服领子,抬手又是一拳。刀哥这回问也?不想问了,被打肿了的半张脸上迅速被愤怒覆盖,但他的愤怒还来不及宣泄,身体朝陈斜猛烈俯冲过去?的瞬间,被陈斜过肩抱摔,紧接着,人?被狠狠地掼在了地上。
他甚至来不及看?清陈斜这一连串快如闪电的动作,就已经瘫在了地上,尾椎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头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一时间竟没能爬起来,等他决定疯狂反击的时候,陈斜单膝一压,膝盖死死地顶在了他的小?腹上。
嘭嘭嘭嘭!密集的拳头迎风而下,他就像砧板上的一条疯狂扭动却无济于事的鱼,连一句“我操你妈”都只能卡在喉头里,想骂而骂不出声?。
陈斜就跟失去?了理智一样?,眼眶充血,不留余地,把人?往死里揍。之后,人?群慢慢聚拢过来,有人?劝架,有人?报警,职高的保卫处也?被惊动了。冯翔带着两个民警赶过来的时候,心有余悸地指着陈斜破口大骂:“你小?子就庆幸没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动手吧,这大街上拉架、劝架的都他妈是你恩人?。十六岁生日过了吧?知道?自己在法律上占不到什?么年龄上的优势了吧?这人?今儿要是凉了,你他妈进去?了,你爷爷的终都没人?送!”
陈爷爷是陈斜最大的软肋,被冯翔这么指着鼻子怒吼一通,陈斜神情渐渐恢复清明。他看?着几?乎半死不活的刀哥被人?架走,血迹斑斑、臃肿淤青的脸上没剩一块好地方,唯独那双眼睛毒辣凶狠地盯着他,仿佛无声?在说“走着瞧”。
刀哥被送去?了医院,陈斜跟着冯翔往派出所走。
冯翔问他为什?么要动手打人?,他没说话。
他真没法说,他不可能告诉警察自己在背地里跟人?打.黑架,也?不可能解释自己听到刀哥扬扬得意、眉飞色舞说他怎么洗脑式地将无知少年引入歧途时那无法控制的、熊熊燃起的怒火。
他太愤怒了。
一切以?拉帮结派为目的的洗脑式“招安”,在他看?来和传销无异。而传销这玩意儿,是他这辈子最恨的东西。他没法不怒。
他还觉得很可笑?。
人?真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贱骨头,徐岛被他一拳头抡到胃休克过去?那天的场景还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里,一个人?活生生地栽在台上,生死不辨,擂台下观众的兴奋点却刹那被掀至最高点,他们欢欣雀跃、掌声?轰鸣,大呼“过瘾!”“打得好!”“干死他!”,陈斜觉得这简直太荒唐、太可笑?了。而徐岛,作为这荒谬的地下游戏的参与?者兼受害者,竟没有丝毫同理之心,甚至期冀它能无休止地运转下去?,而自己好借此坐收渔利。
这渔利的背后,不知道?有多少无知少年被他游说,然后前赴后继地沦为这荒诞游戏的消耗品。
而他陈斜,要始终如一地站在上面,打趴一个,打昏一个,打残一个,再打趴一个,再打昏一个,再打残一个……无休无止地受制于人?,当个让人?称心如意的工具人?吗?
凭什?么?!
你他妈算老?几??
你徐岛算个屁!
老?子也?不是非要护着那个抛家弃子的妈不可!
岳瑛过得好不好关?老?子屁事!
乌陵街就算被恐/怖分子炸了又与?我何干!
只要我百无禁忌,我他妈凭什?么被你这种屎都不如的玩意儿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我可去?你妈的!
你这种垃圾不如去?死吧!
去?死吧!
……
那一瞬间,他满脑子只剩下这三个字,而这三个字实质化了,化成了拳脚,疯狂地招呼在了徐岛的身上。
但这一切,他都没法,也?没必要告诉冯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