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阮人形是小短腿儿,走得慢,云清索性让他变回原形,往兜里一揣了事?。
云清今天被连?摆弄了几个小时,身体酸痛不已,能坚持跑路全靠一口羞恼之气吊?。可他下山时挑的是一条平时少有人走的路,这条路崎岖非常,鞋子不像往日般舒适,磨脚得厉害。于是云清吊命的那口气儿便一丝丝地泄?,待到泄干净了,他也再难支撑下去,扶着腰挑了块平整石头坐下喘粗气。
白阮从衣兜里探出小脑袋,用爪子拍拍云清,不安道:“叽?”
他以前也随云清下过山,知道师父体力好,不至于这样就累了。
云清轻咳一声,都到这份儿上了还不忘摆谱,虚弱道:“……为师发现你师伯的真身时与他对了一掌,被一缕妖气侵入心脉,现在内息不调,走一段就得歇息片刻。”
白阮忿忿抖动圆尾巴:“叽叽!”
云清猜也能猜出白阮在说什么?,附和道:“别看你师伯长得好,其实一肚子坏水儿。”说到长得好三个字,脸倏地一红。
白阮用两只前爪勉强抱了个冷怀,点头如捣药:“叽!”
云清见小傻兔子真信,变本加厉编排道:“你师伯原形是条獒犬,性情凶悍残暴,见人就扑,扑倒就咬,今天他疯病发作,才被为师撞破。”悲愤神情中透着一丝娇俏。
白阮还不能理解何为娇俏,只是觉得师父今晚一提起师伯表情就怪里怪气的。
云清歇了一会儿,哎哎呦呦地呻.吟?,扶着快断的腰,继续往山下走。
一人一兔龟速下山,在山脚下找了间小旅店住下,云清还额外给老板塞了一百块钱,殷殷叮嘱说如果?有人来打听千万别说他住这,老板满口答应。
小旅馆房型憋屈得要命,除去厕所,屋里只堪堪摆下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一台电视和一只鬼,云清顺手驱了鬼,把小草窝放在枕边。白阮乖巧地跳进草窝,一骨碌仰面躺倒,向心绪不佳的师父主动坦露软嘟嘟的肚皮。云清也不和他客气,把温水袋似的小团子抓在手里搓搓捏捏发了会儿愣,便打开电视看白娘子,边看边大骂法?海秃驴,看似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却满脑子都是云真。
他不敢把云真与自己的种?种?往深往细了想,因为他一旦放任自己想了云真,那团甜腻酥.痒的鬼东西便会沸腾翻涌,以千钧之力冲击他体内的某道关隘。而这道关隘一旦被冲破,他就会变得奇怪了,就会心甘情愿地向人雌伏了,就会满肚子卿卿我我肉麻兮兮了,他这么?恣意随性洒脱不羁的人,可万万不能做出那副羞人的样子!
于是他忽地打了个冷颤,满脸嫌弃:“噫——”
白阮以为师父在嫌弃法?海,附和道:“叽——”
其实云清并非口是心非,至少他主观上确实是那么想的,可是今天云真强行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些?东西,那些红红紫紫的印痕、那些湿润滚烫的亲吻、那些激烈又笨拙得让他心疼的情话、那些让他如置云端的极乐与甜蜜……这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就是云真安插.进他身体的探子,是一帮小叛徒。
这帮小叛徒互相眉来眼去,嘀嘀咕咕地搞阴谋,就是它们让云清解了云真送他的剑穗,却没摔碎玉牌。云清隐约察觉到脑内嘁嘁喳喳的阴谋声,愈发如坐针毡,心烦意乱,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盯着电视大骂法?海,强行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开?电视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天蒙蒙亮时,叩门声穿透单薄的门板。
云清一激灵猛醒过来,警惕地竖起耳朵。
睡得四脚朝天的白阮也跳起来,字面意义上地竖起耳朵。
“师弟,是我。”门外传来云真的声音,语调凉凉的。
云清倒抽一口冷气,怂到四肢蜷缩。
见云清不回应,那叩门声更重更急。
云清咬咬嘴唇,眼珠一转撩起窗帘,冲白阮指指那扇窄小的窗户,比出噤声的手势,白阮三瓣嘴紧闭,如临大敌。
云清不顾门外的呼喊,背好行李揣上白阮,推开窗户正打算跳,那单薄木门忽然喀啦一声脆响,紧接?铜把手咚地砸在地上。
云清机械地扭头一看,见半截雪亮的剑尖正从原本是门把手的破洞中抽出去——原来云真一剑把门锁捅穿了。
一阵风吹来,门开了,云真面沉如水,一双眼黑洞洞地盯着攀在窗台上的云清。
云清只得灰溜溜地爬下窗台,尬笑道:“哎呀,师哥早晨好。”
云真不吭声,只直勾勾地盯着云清,步步逼近。
一夜不见,他仿佛脱胎换骨,昨晚给云清擦身时的紧张青涩被失望的痛苦洗脱得分毫不剩,周身气势既沉且重,他朝云清投去的目光就像一块笼罩在兔子身上的、猎鹰的投影。云清向来懂得揣摩和利用别人的情绪,可面对明显黑化的师哥,他发现自己那点儿耍弄人的小伎俩都弱得拿不出手,更别提靠它们逃出生天了。
云真在别人面前向来是如此强势冷峻的,否则那群皮猴子师弟也不会听他管教,他只是对云清硬气不起来罢了。云清也是被他纵容惯了,时间久了,难免会生?出大师兄温和好欺负、自己再胡闹他也不会动真气的错觉。
可云真今天偏偏就动了真气,与以往判若两人。
错觉被粉碎,云清登时慌了,慌得手脚都不知往哪放,可那张吓得发白的脸却偏偏在云真的注视中渐渐泛起血色,变得白里透粉,十分言情。
云真在他面前站定了。
云清目光闪烁,叽哩哇啦胡搅蛮缠道:“师哥您也下山散心啊,怎么这么?巧,哈哈哈,我这边还有事?儿呢,不然我先去忙了,师哥再见。”
云真寒声道:“你敢。”
云清被他气势震慑得腿一软:“不敢不敢。”
这时,白阮从云清衣兜里探出小脑袋,鼓足勇气捍卫师父:“叽!叽呀!”
云真一把捞出那白毛团,退开几步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把它往里一塞。
抽屉里的白阮顿时叽得撕心裂肺!
云真皱了皱眉,从手提袋里抓出一把白阮最爱的樱桃萝卜,拉开抽屉洒进去,又把抽屉一合。
里面瞬间没动静了。
云清气得吹胡子瞪眼。
小兔崽子有萝卜就不管师父死活了!?
“师哥你可别,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云清见云真越逼越近,头皮和屁股同时一阵阵发紧,警惕地贴墙站?护住后翼。可云真却没有如他想象中那样把他压倒在床这样那样,而是从手中的袋子里掏出一个不锈钢饭盒与一双用纸包住的筷子,往云清手里一递,言简意赅道:“吃。”
云清:“……”
空气中弥漫着韭菜鸡蛋的味道。
云清这会儿哪敢惹他,乖孙状掀起盒盖,一口一个饺子。好在饺子塞满嘴巴就不用担心被强吻,他绷紧的神经倒是放松了少许。
云真死盯着他,一副气恨难平的模样,可一开口,却只冒出一句:“……蘸点儿醋?”
云清险些噎死,忙摆手:“不、不用。”
可云真已强行拿出饺子醋,神色阴鸷。
毕竟他是最了解云清饮食习惯的。
云清接圣旨般诚惶诚恐地接过醋瓶,往饭盒里淋了些?,笔直地站在墙角,惊恐地吃饺子。
“坐下吃。”云真冷冷命令。
云清疾速落座,震得床板咣的一声巨响。
云真:“……”
见云清不会再跑,他从口袋里取出云清昨晚解下的剑穗,把它系回云清的剑上,系剑穗时他垂?眼,神色阴郁,却显得格外的英俊。
云清看?他系剑穗,不知为何饺子都忘了嚼,房中便蓦地静了下来。
云真低头摩挲着玉牌,低声问:“你是故意的?”
云清都不知道他在问什么?就急忙摇头否认:“我是不故意的。”
云真下颚绷了绷,一字一句道:“剑穗上的玉牌,自从我送给你,你就一直随身携带……玉石通灵,是沾染你灵气最?多的死物,你把它留在那么显眼的地方。”他缓了缓神,继续道,“我可以用这块沾满你灵气的玉佩卜算你的方位,你一个修道之人,连这都想不到吗?”
云清有片刻的语塞,随即干巴巴道:“……想不到。”
云真幽幽地望?他,不吭声,这眼神令云清如芒刺在背,被云真气势强压下的一波别扭卷土重来,他一犯别扭,就不那么害怕了,脖子一梗强词夺理道:“我卜算那么烂,我哪知道你现在连这都能算了?”
云真声调一扬:“还敢狡辩?”
云清脖子一缩,小声哔哔:“你……你再凶我我也是没想到。”
云真微微眯着眼打量他,片刻后,沉声道:“昨晚我还算出一件事。”
云清把最?后一个饺子塞进嘴里:“什么??”
云真先不答,只递给他一个泡了几颗枸杞的保温杯:“漱口。”
云清苦着脸,用耳语式的气声道:“商量个事儿……我漱完你别亲我呗,跳跳还在呢,别让孩子听见……”
云真面无表情地重复道:“漱口。”
云清只好慢吞吞地漱?以拖延时间,把腮帮子都漱酸了还想再漱,可云真已一把夺回保温杯。
“昨晚你走后,我用你的玉佩卜算方位,也顺手重算了你的命格与往后几日的运势。”云真从进门就一直沉重如灌铅的嘴角扬起一个细微的角度,声调也终于温柔了一点,“关于你的事?,我以前一直算不出什么?,算到的都是我已经知道的事?。”
“呃……”云清忽觉大事不妙,头一转,顾左右而言他,“师哥你包这饺子真好吃……”
忽然一只温热的大手覆住他的后颈,将他转来转去的脑袋强按住,紧接?,是云真飞快凑近了,两人成了一个额头相抵的暧昧姿势。
“师弟。”云真叫了一声。
两人离得太近,已互相看不见表情,云清听着那骤然软下来的语气,有种?师哥是不是突然消气了的猜测。
“你已红鸾星动,”云真也用耳语式的气声道,“命犯桃花了。”
作者有话要说:云真:我夜观星象,发现你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