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嘲

作者:分桃

“今天回来得很早啊。”张琛这么说了一声,就从书包里翻出一本杂志津津有味地看他的去了,他无所谓的态度看得游佑心中直喷火。

 “我们还是算了吧。”游佑忽然冷冷说了这么一句。张琛猛地抬起头,看着游佑。看他一副被骇到的表情,游佑十分受用,刚才自己受的那点恶气也挥发了不少“陆天鸣的杀手锏已经拿出来了,整整十张我们的激情照片呢。”

 想看张琛手足无措的表情,这种欲望难以遏止,游佑说话的口气就象置身事外看好戏的人。“你顶不住了?”

 “顶什么顶,他们要开除我了,还顶,顶你啊!”吼完,游佑突然放肆地笑起来。“果然。”张琛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话后,低下头又继续看他的杂志去了。“果然什么?”游佑反问了句,却没有得到回答。

 “我说果然什么?”游佑急了,冲到张琛面前一把抢掉他手中的书,往窗外就这么一扔!“那要二十块钱一本!”

 “原来这就是你说的,你很危险!什么危险,你简直就是冷血!”游佑揪住张琛的衣领,把他一把按在床单上。失去理智的游佑完全不知道轻重,压着张琛的脖子拼命往床单里摁,想把张琛的脸揉碎般的在被单上使劲摩擦,这样的折磨持续了五分钟左右,直到张琛发出细小的呻吟和急促的呼吸忽隐忽现传进他的耳朵,他才强迫自己松开了手,这时呻吟渐渐转变成细微的啜泣声。

 “我…”“游佑…”“…”“没关系的,你去哪我就去哪,我不会离开你的!”张琛的声音飘忽不定地传进游佑的耳朵,泪水终于滴落在张琛白皙的脖子上。

 带着让人羡慕的名校毕业证,哥哥轻轻松松地就在一家大公司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职位,一切对于哥哥来说总是那么轻而易举,或许这就人们所说的“上帝的宠儿”吧。这样优秀的哥哥被叫来接收他这样一个下品的弟弟,他一定觉得很没面子。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哥哥就是这种时候派上用场的啊!游佑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到飞机场去迎接他哥哥的。

 到底是一家人,游佑的哥哥也是个玉树临风的家伙啊,只是稍稍比游佑那个毛躁的小子精致一点点。游家大哥看到游佑的时候,朝他微微点了点头就算是打招呼了,一点也不显得热络,不过这也难怪啦!

 这位游家大哥因为身兼父母望子成龙的重大使命,很早就独自踏上了生生不息的求索之路,什么兄弟感情,什么童年回忆,对他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但作为哥哥,他的目的却是十分明确的,那就是绝不能让弟弟有任何闪失,为了父母也好,为了这个家也好,为了自己也好!***回到学校,听完辅导员的“控诉”连游佑也觉得这样的自己,所犯之罪真是罄竹难书。他已经做好了十二分准备等待哥哥的制裁。可是…想不到,他迎接到的竟是哥哥一抹无所谓的讪笑。

 从教务处出来,教务主人冷冰冰的话还回荡在耳边“我们不是不给他机会的,只要他马上对自己所做的一切进行反省,并且断绝和张琛同学的非正常来往。”拜托!什么叫“非正常”

 来往,游佑直觉得好笑,牵一下小手,说句小话,甚至是眼神交会,那算不算,这个老家伙分明就是想说:“小子!只要你以后再不要出现在张琛面前…”

 游佑不知道张琛是不是也遭到了同样的待遇,但他怎么听都觉得教务主任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好象是在维护着张琛,好象是自己在纠缠着张琛。没搞错吧,自己才是受害者啊!“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啊。”

 哥哥的声音就这么楞楞地刺进了耳朵,游佑这才想起现在最要紧的是怎么稳住哥哥,别让他在老妈老爸面前乱说!游佑恩啊的老半天,硬着头皮的迎上游家大哥的目光,意外的,哥哥的眼神里充满温柔--不不不…是关切。

 没看错吧,这样的哥哥,在游佑的眼里似乎更可怕。“这种事,在我们学校早就不是什么新闻了,犯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

 哥哥不经意地一句话,让游佑既惊又喜,张了张嘴,楞老半天没说出一个字。“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这都不重要,关键是自己会不会从中得到好处,懂吗…”

 完全没搞清楚状况的游佑不等哥哥把话说完,就大声叫了句:“哥哥你难道是…”“我不是!”哥哥回答得简洁有力。看到游佑眯起眼睛,露出一副狐狸像,哥哥似乎感到了有解释清楚的必要,于是继续说:“男人缠起人来比女人更可怕,毕竟选择范围太狭小了。”

 哥哥真是个理智得太可怕的人物,游佑在心中感叹道。“看什么呢,你听到我说的了吗?爱情这种东西,如果没有合适的时间和环境,就算爱得再深,也是白搭。”

 一直以为哥哥是个大书呆的游佑,瞪着不大的眼睛,看哥哥看得出了神,滔滔江水涌动其中,哥哥!俺崇拜你哦。

 “你现在是吃穿哪样不靠爸妈的!或者我这样说,只要爸妈不同意,你就失去了一切,你有办法和你的爱人继续下去吗?”游佑--沉默。

 “也就是说你现在必须听爸妈的,那么爸妈现在要你做什么呢?”继续沉默。“不就是好好把个大学念完,再找个好工作什么的。”选择沉默。

 “所以嘛,只要把书念完,找个象样的工作,让爸妈安心了,你们的爱情才可能有发展空间吧。”强迫沉默。

 “也许你要说,爸妈还是会逼着你结婚。这个倒是个问题,我在这方面没有经验,但我想爸妈有三个儿子,要抱孙子也不差你一个,你就待在这个城市不要回家乡了,爸妈能拿你怎么样?更重要的是,自己能给自己创造一个好的生活条件,这是所有爱情的基本,无论是异性恋还是同性恋。”

 要不是看在弟弟的面上,游家大哥可能一生都不会说这么多废话,他看了看对面的游佑,游佑正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来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

 就在哥哥准备再开金口的时候,一直沉默着的游佑突然开了口:“大哥,你经历过吗?真的喜欢上了,一天都不想分开的。纸上谈兵算什么。”

 游佑嘟囔着,闷闷地瞄了哥哥一眼。看来不列举一例,是说不动他这个傻弟弟了,游家大哥酝酿了一下感情,开始了痛说“革命家史”了。

 “我比你聪明倒是真的,我大学毕业的时候,我的女朋友怀孕了,她那时才大二,我当然不能在毕业分配这么重要的时刻对她有所交代,于是和她晓以厉害关系,告诉她我的真心。

 争取她的支持和信任,这才是最重要的,现在一切都有了妥善安排。其实我真的很喜欢她,但当时如果她不理解我,我们很可能完蛋,但她接受了我的请求,我们现在不很好吗?”

 “可是…”“不过短短两三年的时间,忍耐一下就过去了,这也是一种考验啊。”游家大哥真想为自己精辟的见解激掌,然而他得到的却是游佑一脸的茫然。“大哥,他要是不同意,他要是不信任我呢?”游佑轻轻地说。

 “那他就不值得你爱。”这是大哥那天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或许即使没有大哥的推波助澜,自己最后还是会选择这条路!自己还清楚的记得,那天送走哥哥之后,在回学校的路上,那种怡然自得的舒畅,那种世界突然变得美好的感动,那种连呼吸都觉得幸福的庆幸。

 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这个一直让自己艰于呼吸视听的包袱原来…原来就是张琛!自己不是不知道,只是在拖延,拖延是为了等待,等待什么?机会吗?那么什么才是机会!大哥想说的其实就是:爱必须有牺牲!

 可为什么牺牲的一定是对方而不是自己?游佑不是傻瓜,他当然知道这就是自私,但如果他承认了这一点,那他也就失去了支点,失去了由他来解决一切的勇气,他甚至是怀着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壮烈心情走向了张琛。

 “我不信任你…”张琛冷静地听完了游佑自认“合理化”的建议,等待着他的回答,游佑情不自禁地用手拭了拭额头,天真是越来越热了,该死!

 就在这时,张琛突然抬起头,看着游佑。游佑一惊,赶紧用一副再认真不过表情迎上张琛。张琛站起来,走到游佑的面前“你…”不等游佑把话说完,张琛已经紧紧抱住了他。

 “我不会骗你的,只是暂时不呆在一起,等一毕业我会留在这里,留在你…”游佑轻轻摸着张琛的后颈“留在你身边。”

 看不到张琛此刻的表情,游佑只好一个劲地安抚着他,在他耳边低语,为了说服张琛,也为了说服自己,他几乎费尽了有生以来所有的口舌。

 可是却依旧止不住张琛的泪水在他的肩头浸润开去。即使用温柔到连自己也觉得肉麻的举动。即使把恨不得把张琛的眼睛含在嘴里吸干,即使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张琛,他不会离开他。

 即使自己的眼泪陪着张琛安静地闭上眼睛。即使梦里也在向张琛发誓自己绝不会背叛他。即使…但直到最后就连自己,游佑也没能说服。他不是说自己很危险吗?不是说无论怎么样,都不会离开自己身边吗?可是这才几天,自从和他说了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后,他就象一只飞出鸟笼的小鸟,成天欢快的围着教室飞来飞去,在那群恶狼中幸福的滚来滚去。

 天…游佑背脊突然一冷,自己竟忘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自己只顾着怕伤了他的心,却忘记了这小子是个劣迹斑斑的人物!

 自己也许还是能信守诺言的,可谁能保证他会一心一意等着自己呢?他以前就是个只要别人对他招招手,就会撅着屁股跑过去的人!操!他…不会已经开始在物色新的对象了吧!

 心烦意乱的游佑撇过头,不愿再看张琛在别人面前露出那样灿烂的笑脸。一阵抽痛,也不知道从哪传来,一瞬间就象病毒一样袭遍了身体的每一个部分,游佑把头深深埋进臂弯里,如果自己能忘记世界上有张琛这个人,该有多好!

 这是游佑第一次真正尝到了后悔的滋味。“你以为这样我就怕你吗?”听到这句话,张琛对面的陆天鸣脸上一阵不自然的抽搐。“你不怕,有人怕啊。”陆天鸣说。“我相信他!”张琛定定地看着陆天鸣,一字一顿的说。

 “我还以为你不会那种天真呢,原来也是个傻瓜。”张琛突然笑了,很笃定却又充满了悲伤的一丝微笑“我难得爱上什么人,拜托你就别再来打扰我了。”说完,张琛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