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你恐怕要失望了,格蕾丝。”弗格斯探长笃定地说道:“在你们来之前,我就已经带着警员们搜查过那间书房了。”
这个大胡子探长解释了自己搜查的原因,“虽然我们不能对女王陛下的密信追究太多,但是我们有理由怀疑卡文迪什先生本人或许和某些不太正派的人有所往来。不过事实证明,那个书房里并没有可疑的纸条或者书信……哦,也许被他烧掉了也说不准。”
“不,弗格斯探长,我想你误会了,我并不是想寻找夹在书中的纸条和便签。”格蕾丝摇了摇头,转头看向约瑟夫。
约瑟夫这时说道:“我们在寻找钥匙,解开密码的钥匙。但是目前我并没有充分的理由认为其中某一本书就是解密书。”
说到这里,约瑟夫冲着妻子眨了眨眼睛,“不过,有一件事倒是很让人在意。”
“哦,上帝!别卖关子了!”弗格斯探长急性子地说道。
“卡文迪什先生不喜欢看书。”
弗格斯探长立刻嚷嚷起来,“这算什么线索?我也不喜欢看书,但是不喜欢看书又不能让一个人受到犯罪指控。”
与他不同的是,格蕾丝已经开始垂头思索了。
她戴着一顶装饰着羽毛的女式礼帽,使得她的身材显得更加高挑。
这也是为什么格蕾丝喜欢坐着与人交谈的原因。
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士会让对面的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但是,如果这位女士坐在扶手椅上的时候,人们就会下意识忽略她的身高。
这是格蕾丝恢复女性身份后才显现出来的问题。
毕竟从前的时候,她在其他人眼里是一个英俊纤细的小伙子,同样的身高放在不同的性别身上,起到的是完全相反的效果。
约瑟夫认为,格蕾丝沉思的时候,的确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
除非你能和她想到一块去。
弗格斯探长或许不知道,密码学家拥有一部分侦探的特质,他们喜欢制造谜题,也喜欢破解谜题。
这样的人拥有着很强的观察力与好奇心。
然而无论是观察力,还是好奇心,似乎都不是卡文迪什先生拥有的特质。
或者说卡文迪什先生可能有意隐瞒了自己的真实个性。
一般来说,好奇心强烈的人是很喜欢看书的。
这倒不是说这类人有多么高的文学素养,而是他们的好奇心,促使着他们想要去了解更多未知的东西。
卡文迪什先生的书架上的书籍其实是非常怪异的,怪异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约瑟夫列举了一部分书名之后,就看见格蕾丝皱着眉头问道:“你是说,他的书架上全都是文学类的作品?”
他的小妻子忍不住喃喃自语。
“那可真是太奇怪了……”
弗格斯探长受够了这种气氛,每次和这对夫妻一起探案的时候,他都要遭受这种待遇。
这两个人只需要互相看对方一眼,就能知道全部真相。
然后再把可怜的老弗格斯蒙在鼓里!
太过分了!
外面已经亮起了路灯,弗格斯探长站在路灯下,用略带威胁的语气质问这对夫妻,“哈!你们今天必须告诉我,那个见鬼的书架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说实话,我也说不清楚,但这一切都很怪异。”
三人走到附近的一座公园的时候,格蕾丝说道:“卡文迪什先生在成为皇家学会会员之前的身份是什么,你知道吗,弗格斯探长?”
“我需要派人查查看。”弗格斯探长很快就被格蕾丝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卡文迪什成为皇家学会会员的时间至少有三年了,在那之前他是做什么的,这事可没人关注。”
“弗格斯探长,我可以告诉你卡文迪什先生身上让人感觉怪异的地方。”
侦探们不喜欢在探案过程中把自己的推理说得太清楚,但是作为老朋友,在不影响案情的情况下,格蕾丝还是愿意解答弗格斯探长的疑惑的。
“首先,卡文迪什先生的书房里,除了那本圣经之外,其他的书籍都堪称崭新,这说明他几乎不怎么翻动那些书,可是皇家学会的会员们,每一个都非常热爱阅读。如果您不相信的话,可以去拜访一位皇家学会的教授,我敢保证,他书架上的书每一本都会非常陈旧,即使那些书表面上保存得很好,它们里面的纸张也会泛黄,甚至还会有手写的标注。”
约瑟夫目不转睛地看着妻子条理清晰地说着话。
“密码学是在莫尔斯电码出现后,才出现的一门新科学。弗格斯探长,你知道密码学这个词是怎么来的吗?”格蕾丝问道。
弗格斯探长迟疑地摇了摇头。
“密码学,是由‘隐藏’和‘书写’两个词汇组成的。这代表着,研究密码学的人,必须要对文字非常敏感。除此之外,他们必须还要精通数学,这有利于他们制定密码的规则。”(①)
伴着格蕾丝的说话声,弗格斯探长的脸上也开始浮现出越来越重的狐疑。
“但是,他的书架上一本有关数学的书籍也没有。”
约瑟夫这时说道:“如果他有其他住所的话,这件事就不算稀奇了。”
卡文迪什先生为女王陛下书写和传送密信,这件事是不争的事实。
而且卡文迪什先生居住在市区里,他的住所周围到处都是他的邻居,格蕾丝他们见到的总不可能是假的卡文迪什先生。
这样一来,卡文迪什先生本人就变得非常可疑了。
他为什么在家的时候从不看书呢?
约瑟夫刚才的话,只是说了其中一种可能。
那就是卡文迪什先生在外面有一个自己的办公地点。
又或者说……
他在外面有一个情妇。
一个对他来说比他的妻子伊丽莎白更讨人喜欢的情妇。
弗格斯探长也想到了这一点,不由有些同情卡文迪什夫人。
“可怜的卡文迪什夫人,自从密信泄露之后,她一直在承受着卡文迪什先生莫名其妙的怒火。如果我自己做错了事,我是绝对不会拿自己的妻子撒气的。”
约瑟夫想起今天进入书房前的场景。
或许是贵族们从小就被教导要学会克制,平时和约瑟夫往来的人大多数都能维持表面的平和。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种直接而激烈的冲突了。
然而中产阶级当中,其实有很多家庭中的丈夫都像卡文迪什先生一样,将妻子视为一种可以用来撒气的物品。
而更为贫穷的家庭里,丈夫殴打妻子更是很常见的事。
按照格蕾丝的话来说,这个社会之所以不给予女人公平的待遇,是因为掌握话语权的男人畏惧某些强大的女人。
真正勇敢的人是不会总想着用拳头解决问题的,他们只是害怕讲道理而已。
“不过,我们仍旧需要破解卡文迪什先生的加密方法。”格蕾丝这时说道:“弗格斯探长,能请你帮我拿一份加密过的密信吗?”
“但是……”弗格斯探长为难的说道:“女王陛下不会愿意透露密信的内容。”
“不不!我并不需要女王陛下透露这些,我自己可以解决。”格蕾丝连忙摆手。
弗格斯探长吃惊地看着她,“怎么解决?难道你要破解卡文迪什先生的加密方法吗?”
“没错。”格蕾丝认真地分析道:“如果这是一个很容易破解的东西,那么嫌疑人的数量可就太多了。相反,如果它很难破解,那么嫌疑人的数量就会变得非常少,至少那个嫌疑人要比我更聪明才行。”
约瑟夫看向妻子,总觉得她还有其他的话没说。
由于已经到了晚上,弗格斯探长和约瑟夫两人道了别,约定明天上午在两人在伦敦的住所丹尼尔斯别墅见面。
回去的路上,约瑟夫提起了破解加密方法的事。
“你一定知道那个加密方法不容易破解吧,格蕾丝?”
“当然,简单的加密方法可不足以让一个人成为皇家学会的会员。”
格蕾丝之前之所以那样说,是因为要说服弗格斯探长。
弗格斯探长是一个耿直的警察,如果她说出真实目的,那么他恐怕很快就会把她的目的泄露出去。
即使他自认为已经严格地为她保守了秘密。
总而言之,格蕾丝不能让弗格斯探长认为她有把握破解卡文迪什先生的加密方法。
那样女王陛下就有可能拒绝提供密信。
这大概是为王室办案最令人讨厌的一点,王室永远有许多不能公布于众的秘密,所以连请侦探查案的时候都要遮遮掩掩。
“那个蛋糕呢?”约瑟夫其实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到那个蛋糕有什么问题。
“我们离开宴会的时候是几点呢,约瑟夫?”格蕾丝用引导的语气问道。
“下午四点半。”约瑟夫很快反应过来,“下午茶已经开始半个多小时了。”
“是啊,我们到卡文迪什先生家的时候已经五点多了,可是卡文迪什夫人的朋友却在这个时候拜访。”格蕾丝皱了皱鼻子,“对于一个主妇来说,访客在下午茶时间过后拜访可是非常令人讨厌的。”
“最让人不能理解的是,卡文迪什夫人为什么要在下午茶时间过后给丈夫送蛋糕,毕竟四点时刚出炉的蛋糕才是最美味的。”格蕾丝说到这,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狡猾,“而且,如果我的丈夫每天都冲着我大发雷霆的话,我一定会躲得远远的,她为什么不让女仆去送蛋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