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卡文迪什夫人是个讨人喜欢的家伙,她或许有很多好伙伴呢……”
格蕾丝想起卡文迪什夫人与自己聊天时的善解人意,给出了上面的结论。
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约瑟夫的脑海里第一时间闪过的,是在摄政街与妓·女交谈的布朗夫人。
布朗夫人和卡文迪什夫人有很多共同点,她们都擅长在人们的面前伪装出另一幅样子,而且,她们都有同样悲惨的命运——被丈夫剥削的同时,也不被丈夫爱戴。
相比较之下,那些喜欢哄骗年长女性的小白脸简直称得上善良。
至少他们是通过温柔的方式,骗走了女人的财产。
而卡文迪什先生与布朗先生则更像是两个强盗,他们不仅要抢走女人的财产,还要占有、虐待他们。
只不过这些强盗穿上黑色丝绸夜礼服之后,就变成了上流社会的“绅士”。
哦!真是让人羞于和他们同处在一个阶层!
约瑟夫走到一楼的盥洗室,心里想着,如果以后他和格蕾丝有一个女儿的话,他一定会告诉她,即使一辈子当个老姑娘,也不要随随便便和一个不可靠的男人结婚。
虽然这样想不太好,但约瑟夫认为,在大英帝国,当一个女孩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女人的时候,她的不幸就已经开始了。
如果可以,他希望格蕾丝永远都能像一个孩子一样快乐。
从探案这方面来讲,格蕾丝的冒险精神的的确确像是一个胆大无畏的孩子。
唯一需要约瑟夫操心的,是两人的婚姻生活。
约瑟夫擦干双手,向着餐厅的方向走去。
餐厅里,格蕾丝正闷闷不乐地询问男仆约翰,为什么今天的晚餐没有冷盘。
而稳重的男仆约翰则在耐心的解释着,表示即使是夏天,晚上食用太多冷的食物也不利于健康。
格蕾丝明明知道晚餐的习惯,但却开始耍赖了。
她已经习惯依赖公爵府的仆人,不再像从前那么拘谨了。
看到这一幕,约瑟夫突然感到安心。
格蕾丝当然不会因着别人的过错而折磨自己,像卡文迪什先生那样的人,才不会影响丹尼尔斯别墅的生活。
至于卡文迪什夫人该怎么办,约瑟夫认为,这一切将会在丹尼尔斯别墅之外解决。
而这栋别墅里,需要的只有温馨与幸福。
……
接下来的两天里,弗格斯探长没有出现。
约瑟夫猜测,这位行动派探长一定是在逐一排查有关卡文迪什夫人的线索。
而在对卡文迪什夫人有所了解之后,格蕾丝反而对卡文迪什先生的情妇伊迪丝产生了一些兴趣。
卡文迪什夫人会怎样看待这位情妇呢?
反正格蕾丝无法想象,这位夫人会因为卡文迪什先生那种人,而产生嫉妒的情绪。
卡文迪什夫人不像是那种把丈夫当成一切的女人。
甚至在她和卡文迪什先生的两次冲突当中,格蕾丝都认为,她对丈夫的缺点认识得非常清楚。
因此每次吵架的时候,这位夫人都能精准地踩住丈夫的痛脚,让他情绪崩溃、暴跳如雷。
可是,如果卡文迪什夫人并不敌视伊迪丝的话……
她们有没有可能因为某种原因而合作呢?
“要是弗格斯探长能尽快拿到王室的密信就好了。”格蕾丝戴好象牙色的软帽,说道:“说实话,如果不能亲自体验一下这种加密方法的破解难度,我也没办法判断卡文迪什夫人是否参与了作案。”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可以去摄政街看看。”约瑟夫伸出手臂,等着妻子挽着他的手一起出去。
卡文迪什先生最近外出都要受到苏格兰场的严密监视,因此这段时间里,他是不可能去找他的情妇的。
所以约瑟夫和格蕾丝很容易就见到了伊迪丝——以新邻居的身份。
上次格蕾丝之所以能够轻松地让那名时常在摄政街招揽客人的站街女相信她的身份,就是因为她在摄政街确实有一个临时住所。
在大英帝国,有不少富裕的人有着和格蕾丝一样的习惯。
他们当中有不少人是作家和画家,喜欢通过不同的身份认识不同的人,来获得更多的灵感。
还有一部分,则是像格蕾丝这样的侦探。
这些侦探擅长伪装成各行各业的工作者,来套取不同的情报。
而格蕾丝这一次,就是要假扮成一个有手腕的情妇,去拜访住在同一条街的伊迪丝。
作为高级交际花,这种社交活动不算是特别少见。
而当伊迪丝看见格蕾丝那张漂亮的脸蛋时,更加确信了她的“身份”。
走进伊迪丝的二层小别墅的时候,格蕾丝向她隆重地介绍了身边的“查尔斯先生”。
“这位是查尔斯先生,我的……”格蕾丝冲着面前这位小麦色皮肤的混血女孩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表情。
格蕾丝声称“查尔斯先生”是一位富有的橡胶制品公司经理。
至于是哪家橡胶制品公司?
当然是格蕾丝多年前为约瑟夫开设的那家硫化橡胶公司。
不过那家公司里有很多姓查尔斯的职员,要想找到真正的“查尔斯先生”,可要费不少力气。
伊迪丝带着恰到好处的热情,邀请两人到客厅坐坐。
在一楼的小走廊里,格蕾丝只看见了一个宽敞的娱乐室,并没有发现书房的踪影。
这更让她确定了之前的判断。
卡文迪什先生根本不会在这里办公,甚至极有可能,卡文迪什先生根本就不懂什么密码学。
在后来的谈话当中,格蕾丝佯装不经意地提到了“经常来拜访伊迪丝的朋友”——卡文迪什先生。
“可怜的卡文迪什先生,他现在一定已经被苏格兰场那些可怕的警察包围着。如果我的房子里到处都是警察,我一定会害怕得睡不着觉!”
当格蕾丝言语间暗示卡文迪什先生就是那个为伊迪丝提供经济来源的人时,约瑟夫像是震惊于情妇的消息灵通似的,在伊迪丝和格蕾丝之间来回逡巡。
过了一小会儿,他才用怜悯的语气说道:“我认为卡文迪什夫人更加可怜。我在宴会上见过她,一个苍白、柔弱的女人,她一定是个温柔的妻子。”
约瑟夫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伊迪丝一眼,说道:“这一切对她来说未免太不公平了。”
这其实是夫妻二人在马车上设计好的说辞。
作为一个干着同样勾当的“情妇”,格蕾丝当然不可能为卡文迪什夫人打抱不平。
那么能够为卡文迪什夫人说话的,就只有约瑟夫了。
而且那些话显然非常适合由他来说。
毕竟大多数男人都是这样,高高在上地展示着他们的同情心。
比如说搂着情妇,用滑稽的语气说着:“哦!可怜的女人,居然连她的丈夫也留不住!”
格蕾丝注意着伊迪丝变得不快的脸色,知道约瑟夫的话已经激怒了她。
而忙碌的“查尔斯先生”是不可能一直陪在情妇身边的,略坐了几分钟,约瑟夫就离开了。
仿佛陪着情妇拜访朋友是一种恩赐。
在约瑟夫离开之后,被激怒的伊迪丝就开始了她的抱怨。
“他们根本不能理解这些,珍妮特。”伊迪丝叫着格蕾丝的假名。
“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他们总是这么高高在上。”格蕾丝附和道。
“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没有其他选择,我总要破坏一个家庭。”伊迪丝激动的说道:“如果一个人十一岁就成了妓·女,那么她这辈子就不可能再有其他的工作,我总要趁着自己年轻的时候……”
“我明白,亲爱的。”格蕾丝把手放在伊迪丝的手上,说道:“这不是你的错。”
这时伊迪丝注意到女仆的表情,她的情绪变得更加激动。
“出去!”
女仆撇了撇嘴,慢吞吞地往后面的厨房走了。
“他们有什么资格嘲笑我?明明这一切就是他们、那些好色的男人造成的!”伊迪丝眼中划过一抹厌恶,“他们可能在摄政街有好几栋房子,礼拜日的时候却依旧可以走进教堂,去听那些并不值得尊敬的人宣讲圣经。”
很快,格蕾丝就知道了神职人员为什么不值得尊敬。
“我感到恶心,珍妮特。我只有十一岁,但是我的母亲拿我换了二十英镑!二十英镑!她是个可怜的女人,被一个花花公子哄骗,生下了我。但她同时也非常可恨,她把我推进了地狱……说实话,我不知道在贫民窟当一个穷人是否比当一个妓·女要好,但我不像其他人,我甚至没机会在那里当一个堂堂正正的穷人。”
伊迪丝因为情绪激动而有一些语无伦次,“就是那天,那个头发花白的牧师,一个道貌岸然的老头子!他假装成派发福音书的样子,走进了我的小房间……”(①)
格蕾丝在旁边静静地听她喋喋不休地说了很久,直到伊迪丝的情绪平复下来。
说实话,格蕾丝心底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愧疚。
但是为了查案,有些事不得不做。
“我知道自己在破坏别人的家庭,但我没有别的办法。”伊迪丝用这句话,作为这场抱怨的结束语。
但紧接着,她又说道:“但是我认为,她完全可以找一个有良心的情夫,而不是把一切奉献给卡文迪什先生。”
格蕾丝的眼睛亮了起来。
这些愚蠢的男人,竟然什么都敢告诉自己的情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