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夫和妻子对视一眼,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说道:“我认为女王陛下并没有放弃用密信和其他官员沟通的想法。”
毕竟那位露易丝·莱岑男爵可不是那种会四处闲逛的贵族。
第二天,约瑟夫和妻子乘坐马车,前往史密斯小姐的学校。
史密斯小姐的学校位于伦敦东北部的郊区,与埃塞克斯郡紧紧相邻,为了表示隆重,约瑟夫和格蕾丝选择了带有家徽的马车。
两人来到学校门口的时候,立刻受到了热情的接待。
不过约瑟夫认为,这种热情与他的爵位没什么关系,而是与上次的案件相关。
在不涉及命案的情况下,他和妻子还是愿意站在正义的一方的。
用格蕾丝的话来讲,那就是没有人能断定,一个非执法者杀人的行为是否真的是正义的。
这是法律界多年来都争论不休的问题。
总之,约瑟夫和格蕾丝在女士们的热烈欢迎下走进了学校。
当他抬头看向大门上印刷的学校名称的时候,他感觉妻子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怪异。
向日葵女校,这个名字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格蕾丝接受到约瑟夫的目光,尴尬地转开了眼睛。
这要怎么解释?
告诉他小葵花妈妈课堂开课了?
“咳!有趣的名字。”格蕾丝说道。
“这可是我的王国。”史密斯小姐用俏皮的语气说道。
其实这所学校并不算大,而且很多建筑都很陈旧。
但对于一位刚刚离婚,且净身出户的女士来说,能够成立这样一所学校已经十分难得了。
“我们的学校里有几位特殊的女教师。”史密斯小姐说这些的时候,语气是非常自豪的。
毫无疑问,这些女教师是她的朋友们。
其中有擅长钢琴的朗曼夫人、擅长法语和拉丁语的查尔斯夫人,以及对哲学颇有研究的皮尔夫人。
原本作为中产阶层的家庭主妇,她们是不应该参加工作的。
但是上次的案件,使得她们为自己争取了一部分权力。
毕竟绅士们也不想被妻子送上法庭。
“是温蒂为我提供了金钱上的援助,除此之外,女王陛下也通过莱岑男爵为我提供了一部分资金。”
史密斯小姐和格蕾丝单独走在学校的一条小路上时,向她说出了上面的话。
格蕾丝盯着史密斯小姐端详了一会儿,说道:“我想这应该是买断费?你不会觉得不公平吗?”
“这或许有点不公平,格蕾丝,但是目前我们都没有更好的办法。我指的不仅仅是你和我,还有女王陛下。”史密斯小姐无奈的说道。
格蕾丝透过学校的铁艺栅栏,看向外面,发现有一群脏兮兮的孩子瞪着一双双眼睛,往学校里张望。
他们的眼睛因为身体的瘦小而显得格外大,这一幕实在是令人心酸。
格蕾丝心里想着,也许离开的时候,她应该给予这些小家伙一些帮助。
“你知道吗,格蕾丝?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是一样的,女王陛下也不能例外,我们都被周围的男人监视着。不管那些高高在上的男人在法庭上对我展现了怎样的同情,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因为我是一个胆敢违逆丈夫的女人,这是对整个男性群体的冒犯。”
说到这的时候,史密斯小姐耸了耸肩膀,“他们总是很脆弱,非常容易被冒犯。他们在等着上帝狠狠地惩罚我,我认为上帝对我的‘惩罚’,可能就是让我从一名妻子变成一位校长吧!”
她和格蕾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从林荫小路里走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露易丝·莱岑男爵,一位面相严肃的年长女士。
如果不是在《伯氏贵族名录》上了解了露易丝·莱岑男爵的生平,格蕾丝可能根本不相信这位女士现在已经六十八岁了。
露易丝·莱岑男爵的脸上没有太多的皱纹,但却有两条深深的法令纹,让她看起来格外的严肃且不易接近。
但她的举止是文雅的,作为女王的老师,她受过良好的教育。
此时此刻,她正用审视和戒备的眼神打量着格蕾丝。
大概是上次格蕾丝破解了密信的内容,让这位男爵产生了危机感。
不过格蕾丝认为,这是一种多余的紧张。
那封密信之所以那么轻易地就被破解了,有一部分原因是史密斯小姐有意而为。
格蕾丝有理由相信,史密斯小姐在卡文迪什先生刚刚暴露出贪婪的内心时,就已经有所防备了。
因此她教给他的,绝对不是最高明的加密方法。
更何况格蕾丝自己对于政客之间的斗争毫无兴趣,如果不是为了破案,她才不会去窥探女王的密信呢!
与此同时,约瑟夫正心不在焉地听史密斯小姐的一位男性亲属——史密斯先生讲着有关学校的事。
尽管约瑟夫理解这种男女分开的招待方式是因为宾客太多,但是对他来说,让他和格蕾丝分开参观学校,会让这次的参观缺少很多乐趣。
更何况约瑟夫和格蕾丝来这里的目的,只是想看看夫人们最近过得怎么样。
这时约瑟夫注意到外面那些瘦小、发育不良的孩子。
史密斯先生感觉到约瑟夫的视线,往外瞥了一眼,说道:“又是那些孩子,他们总是来这里,而伊丽莎白又那么心软。这样说虽然不太好,但是这些贫民窟里出来的孩子的出现,会让真正来学校寄宿的学生感到不安。”
出于对学校利益的维护,史密斯先生的说法也不算错。
不过约瑟夫认为,这些小家伙们无家可归,也不应该是他们自己的错。
在英国,每十二个穷人里,就有一个是孤儿。
他们为了生存,经常成群结队的待在一起,只有这样,某些不怀好意的成年流浪汉才不会去找他们的麻烦。
约瑟夫为自己鼓胀的钱包而感到不安。
“我想,他们应该也很渴望到学校里读书。”
史密斯先生对这位公爵大人的善心感到不以为然,不过他还是说道:“说起来,有一个孩子好像好几天都没来了。”
一个琥珀色眼睛、长着小雀斑的棕发男孩。
史密斯先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那个孩子的长相。
他的大脑里有一个模糊的印象,那就是那个男孩好像是这群孩子当中的领头人。
哦!应该是伊丽莎白告诉我的!
史密斯先生想起自己那位堂妹说过的话。
“小海勒是一个优秀的领导者,他就像那些为工人请愿的领头人一样,勇敢又无私。”
所以那个小家伙现在去哪了?
史密斯先生往那群流浪儿的方向又看了一眼,确定海勒并不在其中。
不过这些无关紧要的流浪儿很快就被史密斯先生抛在了脑后。
又过了一会儿,等到女士们也参观完毕,一群人才到学校的待客室里享用下午茶。
“说实话,我有点担心,温蒂。”喝茶的时候,格蕾丝听到史密斯小姐对布朗夫人说道。
“我已经两天没看见海勒了,你们有谁看见他了吗?”史密斯小姐询问在座的其他夫人。
其中一位管理孩子们饮食的夫人用怜悯的语气说道:“你还不知道吗,伊丽莎白?我今天给那些可怜的小家伙派发面包,他们告诉我……海勒已经死了。”
茶室突然安静了下来。
尽管大多数客人都不知道海勒是谁,但死亡绝对是一件沉重的事。
史密斯小姐对着其他人挤出了一个尴尬的笑脸,等到大家重新开始各自聊天的时候,她才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是说,他前两天还好好的。”
“我不知道,那些孩子根本说不清楚,他们有的说他是病死的,有的说他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被毒死的。但是当我仔细问的时候,却发现他们连什么是中毒都不理解。”
那位夫人满脸忧虑。
海勒是那群流浪儿里最大的孩子,今年有十一岁了——尽管他看起来像是七八岁。
剩下的孩子基本都在十岁以下,而且这些经常挨饿的孩子,明显发育缓慢,智力也比同龄人更低,很多东西他们根本就不明白,是海勒每天带着他们在这里偷听学校讲课,他们才能认识一些简单的词汇。
一开始,格蕾丝和约瑟夫都认为这是一场发生在穷人身上的、常见的惨剧。
比如海勒可能是在乞讨或者拾荒的时候接触了某些重病的人,得了霍乱、疟疾之类的疾病。
这类疾病是有可能让人在短短几天就离开人世的。
但是后来发生的一切,向他们证明了,事实并非如此。
而这一切,还要从他们乘坐马车离开向日葵女校开始说起。
大概是晚上六点钟的时候,格蕾丝和约瑟夫给那些小流浪儿分发了一些金币之后,决定去更近的丹尼尔斯别墅度过今晚,车夫内特收到命令,驾驶着两匹马拉着的四轮马车,向着伦敦西区前进。
就在他们刚刚离开向日葵女校没多久,一个小女孩突然从路边冲了出来,拦在了路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