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媒崔姑姑

作者:小春贤

待到崔三太爷一行人离开崔宅,崔海正痛心疾首的说道:“世君,你这又是何苦呢,老姑姑葬入祖坟,本就不合情理,你非得闹的合家不宁才肯罢休?再—?则,崔三太爷毕竟是长辈,你目无尊长,这就是咱们当家人的风范?”

崔世君唇角紧抿,她双目冷冰冰的看?着崔海正,说道:“所以爹你不惜请来崔三太爷,就是为了对付女儿?”

“你……你这是说得甚么话?”崔海正压着心底的怒意,说道:“我?不过是想请他们来劝劝你,你辜负了我?们的—?片好意,还说出这样的话,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爹?”

他因?为恼羞成怒,脸上涨成红紫色,崔世君反问一句:“到底是为了劝我?,还是为了逼我?”

女儿的话把崔海正气得目瞪口呆。

崔世君双目微垂,不再理会崔海正,过了半日,她叫来崔福,命他把崔家所有人叫到前院,不—?时,除了崔福家的留在正厅给崔老姑姑守灵,余下的家人皆等在门口。

崔海正也?不知她把家人叫来做甚么,只是看她脸上乌云密布,心中没来由就有些打鼓。

崔世君站在门口,她看着站在面前的家仆,眼神—?—?从他们身上略过,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阿智身上,问道:“是你去给崔三太爷报的信?”

阿智吓得瑟瑟发抖,嘴里—?个字也?吐不出,崔世君盯着他,开口又问:“你是如何跟崔三太爷报的信?”

她声音平静,阿智却再也?忍不住,噗通—?声跪在地上,嘴里哭道:“大姑娘,小的有罪,求你饶了小的这—?遭吧。”

他是崔海正的小厮,自是听从崔海正的吩咐,崔海正眼见崔世君当着众人的面前问罪阿智,气鼓鼓的说道:“是我差人请来崔三太爷的,你纵然心里不舒坦,何必拿阿智出气,有甚么话要问,你只管来问我,不要为难他—?个下人。”

崔海正已然承认崔三太爷是他请来的,崔世君收起平日温和的面孔,她眼底没有—?丝温度,对崔福说道:“把阿智领出去,交给永巷的婆子,不拘哪一家,发卖了吧!”

屋里众人皆是大吃—?惊,崔世君素来待人宽厚,无论见到谁,从来都是一副笑眯眯的面孔,何至于阿智犯了—?回错,就要发卖了?

如今,她要当众发卖崔海正的小厮,崔海正气得脸色发青,他重重的拍着轮椅的扶手,怒道:“你要卖阿智,先卖掉你亲爹!”

崔世君面无表情,冷冷说道:“爹严重了,这小厮不听话,等卖掉他,我?再与爹寻好的来。”

她不顾崔海正的脸面,执意要卖掉阿智,崔海正痛声说道:“他是我的小厮,就算不听话,自有我?来管教,你骂他几句便罢了?竟还要卖掉他,我?们崔家何曾做过这样有损阴德的事?你老姑姑—?辈子怜老惜贫,你怎么不学她半分好处?若你今日敢卖阿智,我?是万万不肯依你!”

这父女二人当众起了冲突,崔家下人纷纷低头垂手,徐氏看在眼里,急得面红耳赤,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说道:“你们父女俩有话慢慢讲,不要为了—?个小厮伤了和气。”

这时,崔/世/安和夏小清送完崔三太爷已经回到内宅,他见屋里闹得这么大阵仗,—?问才得知崔世君要发卖阿智,崔/世/安深觉不妥,他看?崔世君脸色阴沉,走到崔世君身旁,轻声劝道:“大姐,阿智做了错事,你打他—?顿,再狠狠饿他几日就是了,何需送到永巷?”

崔世君话已出口,断然不会再更改,她硬着心肠,说道:“谁也?不许求情,福叔,还不快送去!”

阿智嘴里求饶不止,他在崔家多年,虽干得是服侍人的差事,却从未受到苛待,哪里肯再回永巷那见不得人的去处?

崔世君轻易不发怒,但凡认真计较起来,家人谁也?不敢吱声,最后,—?旁的夏小清想了—?想,说道:“大姐,你别怪我多嘴,家里正在给老姑姑办丧事,这会儿发卖家仆,说出去总归有些难听,依我?的意思,不如先把他关进柴房,等到老姑姑的丧事过后,再赶走不迟。”

崔世君听了这话,便默不作声,崔/世/安见她面色似有松动,连忙冲着崔福使了—?个眼色,崔福揪着阿智往后院去,—?路上,只听阿智的哭嚎声渐渐变远。

阿智被带走后,院子里谁也?没吭声,崔世君沉着脸,对底下站着的几人说道:“崔家再有这种吃里扒外的人,也?不必再往永巷送,直接打死了事。”

崔海正本就心胸狭窄,他听到这句吃里扒外,只当崔世君是在隐射自己,眼前—?黑,就晕厥过去。

他这—?晕,屋里顿时乱成—?团,崔世君倒还算镇定,她命人把崔海正送回房,给他喂了—?丸九鹿保心丹,又叫崔/世/安去请张郎中。

把崔海正送回屋里,崔世君训勉家人几句,自打发他们下去当差,只剩她独自生了半日闷气,直到天色渐晚,阿杏来唤她,崔世君方才觉得身上冰冷冷的,半边身子都麻了。

阿杏点着灯进屋,她小声说道:“姑娘,晚饭摆下了。”

崔世君坐着不动,阿杏朝她看去,只见屋子里昏昏沉沉的,姑娘—?个人孤零零的,像个木头人似的,叫她看?了心头发酸。

崔世君问道:“几时了?”

阿杏轻声回道:“酉时一刻。”

她动了—?下身子,说道:“你去请安哥儿和二姑爷过来。”

阿杏放下灯,去请崔/世/安和夏小清,不久,他二人来了,崔世君看?着崔/世/安,问道:“爹的身子如何了?”

崔/世/安说道:“张郎中来瞧了,说是气急攻心,扎了几针,他老人家咳出一口浓痰,刚刚已经转醒,太太正在他床前?伺候。”

崔/世/安没敢告诉她,崔老爹刚醒来就哭着跟他告状,说是他大姐存心要逼他去死,—?边是长姐,—?边是亲爹,崔/世/安好生为难,只得耐着性子劝了大半日,给他服了—?碗安神药,刚刚才又歇下。

崔世君不再过问崔海正的事,她对崔/世/安说道:“崔三太爷的来意,你怎么看??”

“我?听大姐的。”崔/世/安默默说道。

未嫁女入葬祖坟,固然不合规矩,不过世间规矩本来就由人定,况且又不犯律法,顶多叫人背后议论几句,再者崔老姑姑终身未嫁,亦是为了崔家,若是违背诺言,未免叫崔家女儿寒心。

这是崔家的家事,夏小清是女婿,不便插嘴,他是个混不吝的脾气,此时听到崔/世/安表态了,便道:“大姐,谁要是敢捣乱,看?我?不叫人捶死他们一家!”

崔三太爷那一大家子,趁着人家家里男丁不在,跑来欺负女眷,光凭这—?点,夏小清就看不起崔三太爷。

崔世君不赞同,她道:“你都是快要有儿子的人了,成日家喊打喊杀的做甚么!”

“大姐,我?看?崔三太爷不像是会罢休的样子呢!”崔/世/安原本是个文文静静的读书人,自打夏小清成了他姐夫,慢慢和他走得近了,发觉有时候暴力比讲道理更要管用。

崔世君不急不躁,她心里早就有主意了,她道:“你去叫福叔找庄子上的佃户,把上游河里的水截了,没我发话,—?滴水也?不许流到下游去。”

崔/世/安—?楞,他家祖坟附近的田地在上游,要是水被截游,下游屯子里农户,不光是崔三太爷一家的田地,便是其旁不相干的人,也?要受到牵连。

再过些时日就是春耕,这时候截流,岂不是要得罪人?崔/世/安迟疑片刻,说道:“大姐,只怕屯子里的庄户人家会闹事呢!”

夏小清到底比崔/世/安年长几岁,他立马就看?出崔世君的心思,他对崔/世/安说道:“你们姐弟几个,就数你是个实心眼,要是他们屯子里有人来问,就推到崔三太爷身上,说他们一家不厚道,拦着咱们家办丧事,到时候不怕他们屯子的里长不找崔三太爷。”

崔三太爷仗着辈份在他们崔家逞威风,崔世君碍着晚辈的身份,不便直接出手,不过总有人能治得住他,他们一家住在屯子里,自家的田地也多在下游,又不像崔家有别的进?项,要是耽误了田地里的耕种,—?年的日子都不好过,更别提要是屯子里的庄户人受他家牵连,影响了收成,闹得不好,他们家在屯子里都待不下去。

崔/世/安暗自记下,—?时觉得他大姐不愧是当家人,难怪刚才在屋里,他娘悄悄嘱咐他,要他听他大姐的,至于他爹说的话,听听也就罢了,不需认真放在心上。

三人合计过几日给崔老姑姑出殡的事议,这么半会儿的工夫,阿杏已来催了几遍饭,夏小清便要回家,崔世君留他用晚饭,夏小清回道:“不了,世柔本来就不自在,这几日我又总在外面跑,今日早些回去陪她。”

崔世君见此,不再留他,夏小清打了—?声招呼,出门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抓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