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媒崔姑姑

作者:小春贤

过了两三日,王牙婆传来信,说她找那琵琶巷的卖主好说歹说,人家终于答应让价十两银子,要想再便宜,却是万万不能够了。

崔世君心知能让价十两银子已是不容易,况且她着实看中了那处宅院,于是隔日就叫付宝带着银子和卖主去衙门过契,又给了王牙婆一份厚厚的赏钱。

这宅院本来就打理?得很?好,一色家俱也是现成的,崔世君只花银子新买了一张拨步床,余下略微归整打扫一番,便能直接入主,倒是为崔世君省下不少事。

宅子的事情定下来了,崔世君难得清闲几日,霍云冷笑一声,说道:“里里外外忙活了这么些日子,省了十两银子呢,真正是个会过日子的。”

自打她忙着置办宅院,甚么事也?顾不上,霍云早就对她心有不满,崔世君自知冷落了他,假装听不出他话里的讥讽,笑着说道:“多?谢老侯爷称赞,居家过日子,可不就得省着花销么,以前我?在衙门里当?差,半年的薪俸也?才十两银子呢。”

霍云被她噎得无话可说,这小妇人牙尖嘴利,等闲人在她嘴里讨不到好,算了,不与她一般见识。

宅子收拾整齐,崔世君就该搬过去了,置业是件大喜事,按照规矩,她得请亲朋好友来暖宅,霍云听说她连日子都择好了,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到底也?没多说,反正她这人主意正,他说了也?是白说。

近日,阿杏亦有一件喜事,在寄春院伺候崔世君的柳大娘给她做了媒,男方是她娘家的侄儿,和阿杏同岁,家住长安城,家境虽说不上殷实,胜在他为人踏实诚恳,如今在一家铁铺做学徒,每月工钱攒着,从不肯乱花一个钱,只因他母亲几年前病世,守了三年孝,这才将亲事耽搁了。

崔世君本是官媒出身,任凭柳大娘将她侄儿夸成一朵花,没见到真人,她并不肯轻易相信,于是寻了一个由头,请他侄儿来介园一趟,隔着屏风叫阿杏看了一眼,崔世君又问过他几句话,见他果真是个老实孩子,这才答应亲事。

阿杏老子娘不在,兄嫂也?不贤良,干脆认了柳大娘做干娘,日后当做正经的亲戚来往。

再说霍云,他想着崔世君新置的宅子太空,只怕无人照应,于是拨了柳大娘等人去服侍,又因崔世君不住在介园,他独自留在清华观没趣儿,没过两日,霍云也?下山回到宁国府。

眼下,宁国府正在筹备他和崔世君的婚事,从霍嘉夫妇到底下的仆妇,没有一个闲人,老侯爷霍云倒好,他诸事不管,带着小孙子善哥儿隔三差五到琵琶巷找崔世君说话,崔世君温婉可亲,善哥儿很快和她混熟了。

他祖孙二?人亲近本是好事,莫婉只忧心一样儿,她这个公公闲云野鹤,不理?世俗,若是带得善哥儿学他可怎生是好?莫婉踌躇几日,借口善哥儿大了,请宁国侯霍嘉请一个启蒙先生,将善哥儿拘在府里读书。

她的提议霍嘉并未放在心上,只道:“善哥儿年龄小,恐是坐不住,等略大一些再请先生不迟。”

想来莫婉的顾虑,霍嘉都一一看在眼里,为了使她宽心,霍嘉难得对她说起父亲的往事。

他父亲宁国老侯爷虽说对朝堂上的事不感兴趣,学问却是一等一的好,无论是科举文章,还是诗词歌赋,并连各种?杂旁收,无一不有涉猎。

又说他少年时,一时兴起去考学,连考几场都得第一,后来会试,因要在贡院一连关上三日不得出去,老侯爷嫌苦,考了半场就要出去,那些考官也?不敢认真拦他,只得收了卷子放他出去。

霍嘉说道:“这些年,父亲四处游历,见多?识广,这些东西书本上是教不来的,叫善哥儿跟着他长些见识,岂不比一味的圈在家里读书好?”

他既说这话,莫婉只好笑着回道:“侯爷说得很?是,是我想左了,原想着老侯爷喜爱清静,善哥儿又是个顽皮的孩子,只怕吵到他,他既然愿意带着善哥儿,我?乐得轻松。”

又几日,崔世君挑了一个好日子,在城里的临仙阁预定了两桌席面,请崔家的徐氏婆媳和两位妹妹们来做客,这日,霍云知道有女客,故此留在侯府没来凑趣儿,倒是莫婉听说她要暖房,特意打发陪房送来贺礼,先前交好的河阳侯夫人亦有贺礼相送。

徐氏和陈氏婆媳离得近,二?人来得最早,崔世君将她俩近进里屋,娘们儿几个闲聊时,徐氏忧心冲冲的说到崔海正偶感风寒,连着吃了几日药,病情皆未好转,崔世君问道:“可曾换个得用的郎中看看呢。”

徐氏看她一眼,说道:“不中用,大夫说老爷忧虑过重,要他放宽心,我?们劝了多?少回,总不肯听劝。”

她的意思是想请崔世君回家,也?不必细究父女俩谁对谁错,家人们聚在一起吃一顿饭,借此和好就完了,何必非得闹到父女反目的地步呢。

谁知崔世君并不接徐氏的话,她正色说道:“宁国府有一位华郎中,医术高超,我?明日托老侯爷请华郎中到家里给老爷看看,太太切莫着急,好生照顾老爷。”

徐氏失望极了,本想再劝,陈氏冲她使了几个眼色,徐氏便讪讪的闭上嘴。

不提崔海正,崔世君想起一事,她扭头看着陈氏,说道:“刚才我?看到安哥儿,你跟他说了那事?”

陈氏红着脸,满脸歉意的说道:“我?本想等着大姐拿定主意,再跟夫君商议,不料我?这人藏不住心事,夫君见我?有事瞒着他,再三追问,我?只得跟他说了。”

一旁的徐氏尚且不知儿媳妇的心思,她诧异的问道:“甚么事,我?怎么不知道。”

陈氏低着眉眼,向徐氏告了一声罪,一五一十将前因后果告诉她,徐氏脸色微沉,有些不自在,儿媳不先同她商量一声,就自作主张要儿子辞了差事,未免不把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

陈氏心细,看到婆婆神色不对,她赔笑说道:“那日和大姐说了之后,我?心里就后悔,到底是年轻不经事,做事顾头不顾尾,相公教导了我?一番,我?方才知道自己想得简单,以后有事,一定记得先向婆婆和相公请教。”

她先行认错,徐氏性情柔软,并非不依不绕的性子,她摇头说道:“你是好心,只是太急燥,也?是我无能的缘故,自打大姑娘走了这几年,铺子里的买卖就一年不如一年,家里十几口人,吃穿嚼用都得花一大笔钱。”

徐氏这么说,陈氏越发惶恐不安,崔世君却道:“太太严重了,你年纪也?大了,精力哪里还能同以前相比,依我?说,家里的账本既然交给安哥儿媳妇儿,且让她先管着,你在一旁照看,她若有做得不妥的地方,还得你及时提点呢。”

岁月催人老,由不得人争强好胜,徐氏也不是那贪权的人,她摇头叹惜:“她们年轻孩子识文断字,自然比我?强,如今家里家外有安哥儿媳妇帮衬,我?只专心伺候老爷就是。”

崔世君笑了笑,说道:“等过一两年,家里添了孩子,太太又要忙了。”

这正是徐氏期盼的事,她握着陈氏的手,温柔笑道:“听到没有,你大姐姐也?在催你呢。”

陈氏羞怯的低下头,这事就此轻轻揭过,崔世君也?不再过问她夫妻二?人的决定,陈氏暗自松了一口气。

不久,阿杏来回话,说是崔|世|安请徐氏过去一趟有话要说,徐氏走后,崔世君说道:“是我大意了,没想到你只告诉了安哥儿,还不曾告诉太太,惹得太太心中不快,太太是个慈善的人,我?寻空与她好好分说,她必不会真心恼你。”

陈氏如何敢责怪崔世君,她道:“本来是我想得不周全,怨不得大姐姐。”

过了半日,徐氏从外面回来,一同进屋的还有崔世柔和崔世雅姐妹二人,孩子们也带来了。

一时,屋里热闹极了,崔世君见到几个孩子,脸上喜笑颜开,她招呼姐妹们喝茶吃点心,歇了一阵,又带着她们将宅院逛了一遍,崔世柔看着姐姐,笑着说道:“你如今可好了,自己的宅院也有了,往后打算怎么着呢,若是嫁进侯府,这宅子是空着,还是租出去?”

崔世君说道:“这宅院我是越看越喜欢,怕租赁出去别人不爱惜,倒不舍得出租了。”

“那就空着,左右你嫁进宁国府,他们侯府还能短了你的吃穿用度不成?”崔世柔说道。

横竖是自家姐妹,崔世君说起日后的准备,对她说道:“我?和老侯爷成婚后,并不住在宁国侯府,到时仍旧要搬回介园,在介园住得腻了,我?就回我?这宅子小住几日。”

徐氏欣喜她的终身大事有了着落,只不过听到她这话,忍不住嗔道:“大姑娘这话自己想想也就罢了,万不能跟老侯爷说,否则他只当你不诚心跟他过日子呢。”

崔世君笑眯眯的说道:“我?听太太的。”

娘们儿接着叙话,徐氏等人听说阿杏许了人家,叫阿杏出来,说了一番恭贺的话,她自小来到崔家,伺候崔世君多?年,徐氏和崔家两位姐妹皆给了赏银,阿杏磕头答谢,收下赏银,这且不必一一细提。

作者有话要说:抓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