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媒崔姑姑

作者:小春贤

近日有件怪事,自打二人宁国老侯爷霍云和崔世君成?亲,每日是崔世君亲自给他梳头,这几年崔世君早已习惯如此?,忽而有一日,霍云不再要她动手,崔世君最初有些惊讶,只当是偶然一回,谁知从那?以后,接连有半个月,霍云晨起都使唤屋里的丫头给他梳头。

崔世君问了几回,霍云闭嘴不言,追问得紧了,他就上清华观一呆就是一整日,崔世君找来火华并屋里伺候的丫头们?,众人比崔世君还要焦急。

这几日给霍云梳头的丫头叫红霞,她苦着脸诉苦,“姑姑,求你问问老侯爷吧,我?自问梳头的手艺不说十分好,在姐妹们?中?间也算过得去,偏偏给老侯爷梳头,他从来不曾满意,姑姑快救救我?吧。”

主子们?心里不自在,她们?做下人们?的差事就更难办了。

崔世君转头问火华,她道,“你成?日跟在老侯爷的身边伺候,难道你也不知道缘由么?”

老侯爷的心事,火华很少能?猜得准,他哭丧着脸,说道,“我?问过老侯爷,他不肯说,反倒嫌我?多事,要赶我?回侯府呢。”

听完火华的话,一屋子人愁云满面。

此?刻,霍云尚且不知园子里的人正?在为?他犯难,他带着小霍勤从清华观出来,下山的路上,有只小雏鸟扑棱着翅膀一头栽在草地里,霍勤松开的他的手,跑着凑到跟前,想捧起地上挣扎的小雏鸟,却被霍云喊住。

霍云指着头顶盘旋的几只鸟儿,说道,“看到了么,那?是他爹娘,他爹娘都没管,不用你多事。”

霍勤抬头一望,果真见到有几只灰鸟,他想了一下,问道,“他们?是在教这只小鸟学飞?”

小人儿的眼神纯真无邪,透着一股好奇,霍云点着头,说道,“就像我?和你娘教你学步一样。”

他记忆里没有自己蹒跚学步的样子,既是拿他和小雏鸟相比,霍勤便惊讶的问道,“难不成?我?学步的时?候也会摔倒?”

“没人学步是不摔倒的。”霍云说道。

霍勤若有所思,他听了父亲的话,乖乖回到他身边,上空的老鸟飞了许久,确认他俩没有恶意,这才低空盘旋,冲着地上的小雏鸟叽叽喳喳,那?小雏鸟打了几个滚儿,扑腾半日,跌跌撞撞飞上一阵子,最后越飞越顺,慢慢随着老鸟冲向半空。

霍勤似乎觉得极有意思,他目送鸟儿飞走,还站在原地恋恋不舍,霍云催他下山,霍勤一步三回头,他牵着霍云的手,天?真的问道:“小鸟儿会飞了,是不是就能?一辈子和他爹娘在一起了。”

霍云低头看着小儿,笑?着问道,“你才多大,就敢说一辈子,你知道一辈子有多久吗?”

这个问题难倒小霍勤了,他才四岁而已,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思索片刻,指着远方连绵不绝的群山,说道:“说不定就像那?些山一样,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果然还是小孩子!”霍云失笑?一声。

霍勤看到父亲眼里的揶揄,气得鼓着腮帮子,说道:“那?爹爹说一辈子有多久?”

“时?光稍纵即逝,你一个不留神,一辈子就走完了。”霍云指着前方弯弯曲曲的山路,对他说道:“你看,或许我?走到那?棵大榕树下,某一日就消逝不见了,你母亲比我?年轻,许是能?陪你长久一些,不过我?想大概走到青石板路的拐弯处,她也会不见,接着就剩你一个人,余下来的路,你要独自走下去。”

他想了一下,他所言对四岁的孩子略显冷酷,于是说道,“当然,路途里有别?人陪你同行,比如你大哥,你今后的媳妇儿,还有你的子女。”

“我?不要!”霍勤气恼极了,他从来不是乱发脾气的人,此?时?却像受到天?大的委屈,瞪着老父亲,大声说道,“你和娘去哪里,我?就跟着去哪里?”

说着,小人儿眼眶湿了,他原本想忍着不哭,可是越想越伤心,眼泪开始啪嗒往下掉,霍云吃了一惊,他问,“你怎么苦了?”

霍勤索性仰头张嘴大哭,山中?的鸟儿被惊得四下飞散,霍云耐心十足,他站在一旁,看着霍勤嚎哭了半日,直等他哭累了,方才不紧不慢的说道,“你初到清华观,志文道长给你上得第一课不就是生老病死么,没人能?逃得了的。”

生老病死霍勤自然是知道的,可是他从没想过有一日爹娘也会生老病死,他可怜兮兮的说道,“不行,就算志文道长跟我?讲这是人之常情,我?还是看不开。”

霍云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别?说你这个小儿了,便是连我?也看不开。”

霍勤一楞,他眨着泪眼看着父亲,霍云摇头一笑?,牵起他的手往山下走。

这一日,霍勤闷闷不乐,连晚饭也没用,崔世君听完婆子的回话,寻到他院里,只见他坐在书桌前,看到母亲进屋,抬起眼皮看了一下,一声不吭,显得无精打采。

崔世君问道,“这是怎么了?”

霍勤抬起头,他细细的看着崔世君的面孔,崔世君越发疑惑,接着,就见霍勤严肃的说道:“娘,你变老了!”

他板着小脸,眉头紧锁,让崔世君看了忍俊不禁,她道,“是呀,娘变老了,这可如何?是好呢?”

霍勤难过得红了眼圈儿,崔世君看到小人儿要哭了,心疼的抱住他,说道,“勤儿在长大,爹娘在变老,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只要仰俯之间无愧天?地,就不必为?这事伤心。”

霍勤抽抽搭搭的说道,“可是怎样才能?无愧天?地?”

“做人光明磊落,正?直坦荡。”崔世君擦着他的泪,说道,“能?做到这些并不容易,这世间有太多的诱惑,只望我?的勤儿能?坚持本心,不做追悔莫及的事。”

霍勤似懂非懂,崔世君见他不哭了,趁机询问起他为?何?会有此?感叹,霍勤便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告知她,崔世君心头一动,她想起前些日子给霍云梳头,从他头上拨下过一根白发,似乎从那?以后,霍云就不肯让她梳头。

她诧异的问道,“你爹爹说他也看不开生老病死?”

霍勤点着头,崔世君忍不住笑?了笑?,她道,“娘去哄哄你爹爹,你好生跟着嬷嬷用饭可好?”

霍勤答应一声,崔世君起身回到东院,她走进院门,看到两三个丫鬟坐在廊下闲聊,出声问道:“老侯爷呢?”

丫鬟回道,“老侯爷在里间,刚刚还问起姑姑呢。”

屋里的霍云听到她和丫鬟们?说话,手里拿着一卷书走到门口,说道:“勤儿还好么?”

“可算是哄住他了。”崔世君瞅了他一眼,嗔道,“孩子这才多大,老侯爷何?苦跟他说那?些话,平白惹了他一场眼泪。”

霍云轻哼一声,心道,以后总要知道的,不过早晚罢了!

崔世君提着裙子走上台阶,她站在霍云面前,学着小儿的样子,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霍云不明就里,问道,“你看我?做甚么?”

崔世君似笑?非笑?,说道,“无事。”

说罢,她先进了屋里,霍云跟在她身后,嘴里哼哼唧唧,丫鬟们?都已经退下了,他夫妻二人,一个靠在榻上看书,一个整理着衣物?,就快换季,冬日的厚衣裳也该拿出去晒晒日头,放到箱笼里收起来了。

霍云看了几页书,便有些静不下心,他把书撂到一旁,默默的注视着崔世君的背影,这人甚么都不用做,只要静静的待在这儿,就会让他觉得好安心。

崔世君回头,正?好和老侯爷的目光相视,她只当他累了,说道,“老侯爷要是乏了,就先安置吧。”

霍云说,“我?不累,你忙你的,不必理会我?。”

崔世君见此?,又转身去忙活,霍云和她聊着闲话,他道,“这些事有丫头们?来做,你何?必事事亲力?亲为?呢。”

霍世君抿嘴一笑?,说道,“这些都是老侯爷常穿的衣裳,我?自己清点,心里有数。”

她足足收拾了大半日,方才整理好,霍云一直等她忙完,二人洗漱上床,崔世君没有睡意,她侧头望着枕边的人,喊道,“老侯爷。”

“做甚么?”霍云显然也无睡意,崔世君侧身,轻声问道:“老侯爷怕老吗?”

霍云沉默不语,崔世君伸手摸着他的脸颊,霍云一把抓住她的手,说道,“以前不怕,后来遇到你,就怕了。”

崔世君笑?道,“我?也是,和老侯爷在一起,日子像是永远过不够似的,那?天?从老侯爷头上拨下一根白发,我?又忽然有些开心。”

霍云不解的问道,“这是为?何??”

崔世君搂着他的腰,紧紧的挨着霍云,额头在他厚实的脊背上轻轻蹭了两下,温柔的说道,“看到那?根白发,我?想起相守到白头这句话,你看,咱们?可不就是白头到老了么。”

这句话让霍云心底一软,他也转过身,和崔世君面对面,幽暗的帷帐里,他们?虽说看不到对方,呼吸却彼此?交缠,霍云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他道,“被你这么一说,我?竟也觉得有几分高兴了。”

困扰他多日的心事,被崔世君三言两语解开,霍云和她十指相扣,说道,“勤儿出生后,我?和你就再也没出去游玩过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抱怨,崔世君靠在他怀里,温柔的说道,“那?我?们?明日就走,不拘去哪儿,玩累了就回来。”

“勤儿呢?”霍云说道。

崔世君心安理得的说道,“不如送他回侯府吧,勤儿大了,他们?兄弟也该多多亲近。”

霍云欣然同意,他道,“你说得有理,很该如此?!”

夫妇俩定好小儿的去处,想到接下来可以松泛好些日子,心头皆是一片畅快。

且说京城宁国府,霍嘉下朝回府,他刚进二门,管事崔长松来回话,他道,“侯爷,勤二爷来了!”

“他不是在介园吗,怎么过来了?”上回背那?小东西,他的腰背一连疼了三日,这会儿想起来还隐隐酸疼。

崔长松回道,“付宝说老侯爷近日心情郁闷,崔姑姑很是担忧,是以陪他四处散心,一时?不便带上勤二爷,因此?才会送回侯府,托侯爷和侯夫人照看一段时?日。”

霍嘉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到底是他亲生父亲和名义上的继母,他不便多言,只在心里运了几口气,往书房去了。

书房外面站着几个眼生的小幺儿,想必是伺候霍勤的下人,霍嘉抬脚跨进屋里,就见霍勤安静的坐在书案前,他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霍嘉,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到霍嘉的面前,认真的打量他,过了半晌,正?色说道,“大哥,多日不见,你似是老了不少!”

霍嘉懵住,随后霍勤又郑重?其?事的说道,“不过你不需为?此?所困,生老病死实属人之常情,我?会听爹娘的话,和你好好相处,相互扶持的!”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到此为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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